第35章 隊員失蹤

第三十五章 隊員失蹤

半夜裏,華安安被房間裏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他睜眼一看,祝子山披著衣服,手裏舉著蠟燭台,正在摸索雕花的床柱子。

“你怎麽了?為誰祈願呢?”他埋怨說。

祝子山笑嘻嘻地說:“你沒注意這些家具,木料名貴,雕刻精美,滿屋子都是文物。”

華安安嘟噥一聲:“又帶不走,費那心思。”

他忽然想起人家總問他“台甫”,就問:“台甫是什麽意思?”

祝子山說:“古人的名字講究一名一字,台甫就是字,是人家對你的尊稱。你現在在場麵上混,名字要合乎規矩,你再取個名吧,用安安作你的字。”

華安安倒在枕頭上,想了想,說:“真麻煩,就用我妹妹的名字吧,華佳。”

兩人休息了四五天,裁縫為華安安縫了兩身新衣服。華安安向大娘子道謝,並請她為自己辦理路引文憑。大娘子詫異地問他做什麽?華安安如實回答,說自己受到處州陳老爺邀請,前去幫忙校訂殘局。大娘子不好阻留,就祝他一路順風,早去早回。

秋意漸濃,一早一晚都有了寒意。

祝子山細心觀察街上的殷實人家的穿戴打扮,也為自己精心置辦了一身行頭。頭上頂著瓜皮小帽,腰裏別著旱煙管,一手捏著鼻煙壺,一手托著宜興壺,手指上套著山寨玉扳指,怎麽看怎麽像一個無所事事、遊手好閑的老江湖。

為給出行做準備,他買了兩個褡褳,專門裝錢串子。往後,人家再找零錢,給多少銅錢也不用發愁嘍。還買了兩個大包袱皮、洗漱用品、文房四寶、兩把雨傘、幾貼膏藥。路過量具店,他又買了一杆稱銀子的小戥子。從此以後,這個小戥子就成了他的心愛玩具。

費保定沒事就來串門,大談棋壇風雲,棋人棋事。華安安覺著這個費保定雲山霧繞的,總想在自己身上挖掘什麽秘密。他對費保定強調幾次,自己沒有門派,自己的師傅是個默默無聞的人。

費保定碰了幾回軟釘子,愈發覺得華安安神秘莫測。他想來想去,找不出類似華安安棋風的棋壇名宿。這反而激發了他難以抑製的探求欲。每天飯前飯後,他和華安安形影不離。除了如廁和睡覺,他幾乎成了華安安甩不掉的影子。

華安安無可奈何,他不能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不管老費愛信不信,隻管胡編亂造。這本來是祝子山的專長。

祝子山私下問老來樂,校訂殘局有沒有報酬。

老來樂笑著說:“那是當然,我們陳老爺有規矩,隻要棋手入府,就有五兩的常例銀。隨校訂時間長短,還有額外的謝儀相贈。”

祝子山心滿意足地拍拍老來樂的肩膀,對華安安這棵搖錢樹滿意極了。

這天,老來樂雇了一輛馬車,請華安安和祝子山一起出發。兩人背著嶄新的包袱,肩上搭著空空的褡褳,向大娘子和田家人辭行。雙方好話說盡,依依稀別。

華安安沒看見費保定,心裏鬆了一口氣,可算擺脫了這個話癆。

兩人一進車篷,就看見費保定笑嘻嘻地坐在裏麵。

老來樂說:“費爺本來是我老爺請去校訂殘局的,半路又被田家請來助陣。此番回去剛好同路。”

華安安哭笑不得,隻好認命。他看出老費把自己當成了潛在對手,一心想找到自己的弱點。其實自己對這個年代的圍棋活動根本不感興趣。校訂殘局隻是想幹點有意義的事,以此打發長達一年的無聊時間。

幾個人一路說說笑笑,不知不覺,馬車到了張橋畔。老來樂說:“前麵都是山路,荒無人煙,連打尖吃飯的地方都沒有。翻過山才到十字阪,恐怕也天黑了。不如先在此地吃飯,才好趕路。”

祝子山和華安安對視一眼,正好去中繼基地查看一下。

老來樂和費保定在飯館等上菜,華安安和祝子山裝著散步,走上緩坡,看周圍沒人,急忙鑽進荊棘叢,快步爬上半山腰。

訓練時,墓穴頂上有棵鬆樹,現在,地上隻有幾座光禿禿的墳包。

地麵裂開,兩人沿著台階走下去。

祝子山一眼看見前輩實驗員的遺骸還在原地沒動,皺了下眉頭,說:“這倆孩子,我說過讓他們捎回去的。”

華安安環視一遍墓穴,覺著有些不對勁,他指著石案說:“我記得咱們出發時就是這樣子,一點變化也沒有。”

祝子山急忙來到發射室,見這裏滿地汙穢,仍然是他們離開時的原狀。按照條例,鄧堅和陳寶應該在返回前把這裏打掃幹淨。

“不好!”他覺著頭皮發麻。“他們難道沒有回來?”

華安安焦急地說:“你看,石案上隻有那位前輩的舊探尋器,按理說,他倆應該脫下界溪街買來的新衣服。而且,把報警器和探尋器都留下來。可是,這裏什麽也沒有。”

祝子山搖晃了兩下,終於沒有摔倒。“他倆根本就沒有回到中繼基地!奇怪,我是親眼看著他倆走出界溪街的,就這麽七公裏路,難道又出事了?他倆就算遇到意外,也應該發出警報。難道,連發警報的機會都沒有?”

華安安急得想哭。“不會是遇到狼了吧?”

祝子山狠狠拍打自己的腦袋。他把墓穴內外仔細查看兩遍,雖然心裏不願承認,可是,情況就擺在眼前。他不能不接受這個嚴酷的現實,那兩個確實沒有回來。他們遭遇了意外。

原本以為他倆已經返回基地了,沒料到事情竟會是這樣。巨大的心理落差幾乎使祝子山崩潰。

追根溯源,就是那碗餛飩惹的禍。一碗餛飩耽誤四個人的行程,代價昂貴。

他倆關閉墓穴大門,急匆匆來到山下。華安安六神無主,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祝子山認定,鄧堅陳寶的失蹤,一定和張橋畔有著扯不斷的關係。他現在懷疑,以前所有的實驗員出事,都和中繼基地門外的這個村子脫不了幹係。那裏的幾十家飯館,就是誘惑實驗員出錯的陷阱。一時之間,他恨不能一把火燒了張橋畔。

“現在怎麽辦?”華安安哭喪著臉問。

“問,挨家挨戶的問。大白天應該有人看見。”祝子山氣極敗壞地說。

下了緩坡,他站在第一家飯館門外,氣勢洶洶的大聲叫喊,聲音像晴空霹靂。

“老板出來!”

老板正在抹桌子,嚇了一跳,不知怎麽惹火了門外這位爺,連忙點頭哈腰跑出來。

“初三那天早晨,你見到兩個年輕後生沒有?一個鼻子下麵有顆銅錢大的黑痣。”

“回爺的話,您說的這人我從來沒見過。”

老板娘抱著雞跑出來,說:“這位爺說的可是兩個年輕人,穿一模一樣的衣服,其中有個鼻子下麵好大的黑痣?”

祝子山愣了一下,這麽巧,真有人見了?華安安在界溪街給那兩個買衣服,來不及挑選,確實是兩件一模一樣的衣服。“你見過他們?”

“這位爺凶巴巴的,好不怕人。我們飯館和他們又沒有瓜葛。”

祝子山從懷裏掏出一把銅錢,遞給老板。老板娘笑了,指著緩坡說:“我當時在水邊洗菜,看見一輛貨車上了坡,往十字阪去了。車裏睡著兩個人,就和爺說的一模一樣。我還納悶,那人的黑痣長得像胡子一樣,好不古怪。”

“你說那兩個人睡著?是不是綁著的?”

“爺說笑話,晴天白日,朗朗乾坤,誰綁了人,大白天敢在路上行走?”

“你認識那輛貨車嗎?”

“那些跑處州、金華的行商,經常換車夫,這個真的眼生。聽口音好像是處州府的茶商。”

祝子山和華安安回到飯館,愁眉不展。祝子山心事重重,飯也吃不下去。他反複推測,那兩小子犯了什麽病,為什麽會睡在貨車上?就算搭順車,錯過了返回的時間,這幾天也應該來縣城找我們,為什麽沒有?被人誘拐?綁架?

他歎息一聲,“唉!演習的時候就愛搭順車,老毛病改不掉。”他思量了一下,趁大家忙著吃飯,又跑回中繼基地,在石案上放了一錠十兩銀子,從設備箱裏取了一些藥品。

馬車上路,老來樂說,今晚在十字阪歇宿。

華安安記得,演習時,從山頂下到獼猴峽,都是盤山公路。今天走的,卻是山脊上的官道。道路狹窄曲折,兩邊是望不到底的懸崖峭壁。馬車在坑窪不平的夯土路麵上來回顛簸,車裏的人都昏昏欲睡。

祝子山提醒他,注意車外的行人,說不定會遇見那兩個倒黴蛋。

馬車走了幾個時辰,一路下坡。祝子山指著山下的一處山溝說:“獼猴峽。”

華安安連忙伸出腦袋,隻見一片亂山,溝壑幽穀縱橫,植被茂密,莽莽蒼蒼,哪裏分得清獼猴峽。

馬車下了山,走上青石路麵,沒走多遠,祝子山捏著鼻子哼出一句,“療養院”。

華安安見山腳下是一帶緩坡,滿地亂石,坡上種植了各種果木,不知是誰家的林場。想到三百年後這裏是一座安靜悠閑的療養院,華安安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慨。

十字阪距療養院大約十公裏路程。馬車在石板路上跑得輕快,太陽還在半空,他們就進入十字阪的街道。

一條小河把十字阪分成兩截,夾河是兩條官道,官道旁的店鋪鱗次櫛比,各種店旗、酒幌子,燈籠懸在人們頭頂,五彩繽紛,一眼望不到頭。

老來樂去找住宿的旅店,費保定一個人在街上閑逛。祝子山和華安安分頭行動,在河兩岸,挨家挨戶打聽鄧堅和陳寶的下落。多虧陳寶的特點那樣醒目,讓人可以少費許多唇舌。

天將黑時,老來樂滿街尋找華安安。華安安和祝子山在一架小橋上碰在一起。

“陳寶的鮮明形象永遠印在我心裏,我化成灰也會留下‘大黑痣’三個字的。他們到底死哪去了?”華安安發牢騷。

祝子山愁眉緊鎖,說:“如果他倆在這裏出現過,應該有人看見。是我們功夫沒下到。繼續找。”

華安安說:“我把河這邊都問了兩遍。”

祝子山搖著頭,說:“他倆身上沒有多少錢,應該不會住店,吃飯也隻能在小攤上,為了省錢,他倆會住在哪裏呢?”

華安安說:“那就找乞丐問吧,他們應該清楚。”

理清了思路,兩人開始滿街道尋找乞丐。很快就有了結果。一個貌似乞丐其實是苦力的人說:“前幾天在貨棧卸貨,好像見過一個鼻子下麵有黑痣的。”

祝子山大喜,掏出一把銅錢鼓勵對方繼續說。

苦力說:“我聽人說,他叫什麽九井。”

華安安一拍巴掌,激動地大笑。“對,酒井是他的外號。”

祝子山急切地問:“他現在在哪裏?”

苦力搖著頭回答:“這幾天再沒有見到,好像是跟著茶商的貨車去了處州、金華方向。”

兩人麵麵相覷。“瘋了?鄧堅真的想在這裏做買賣?”不過,他們沒出什麽意外,倒使兩人懸著的心放下了。

祝子山又掏出一把銅錢塞進苦力手中,說:“那個茶商你認識嗎?”

苦力非常高興,說:“我不認識,不過,我帶你們去貨棧打聽。”

三個人來到鎮子一角,這裏是行商的貨物集散地。苦力引著兩人進了一家貨棧,比劃了半天,貨站老板翻出登記簿,說:“你們說的茶商,應該是處州府的孔方兄。初四這天,隻有他帶著兩車山貨離開了。”

祝子山問:“你知道他去處州哪個地方卸貨?”

老板說:“笑話,我怎會知道?他來自處州,未必在處州下貨,說不定會去蘇州杭州一帶。”

兩人離開貨棧,遇上滿頭大汗的老來樂。老來樂正從河水裏尋找他倆的蹤影。一看他倆安然歸來,急忙帶他倆回旅店。

睡覺前,祝子山無奈地冷笑一聲,說:“我真搞不懂,他倆到底想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