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烹狗
第5章 烹狗
鄧百順把被狗咬傷的那個男人背回家,隨便把被打死的那隻狗也背回了家。
靈芝挺著個大肚子正在他家裏給快要出生的毛崽崽做夾衣,看見鄧百順背著個人和一條狗回來,一頭臉都是血,嚇得不輕。連聲說:“阿舅,怎的了?阿舅,怎的了?”
鄧百順喘著氣說:“靈妹子,快去叫大娘,快去叫大娘!…….”
靈芝更疑惑了,仍舊問:“阿舅,怎的了?阿舅,怎的了?”
鄧百順進了屋,左肩膀輕輕一抖,把肩頭的那條狗“啪”地一聲砸在堂屋的地上,然後很小心地把扛在右肩的那個人,放在堂屋中間的那張竹床上,摟來一床棉被給他蓋上。他舀了一瓢涼水自己喝了,剩下的灌進了那個男人的嘴裏。鄧百順抹了抹嘴,對仍張著嘴還要問他的靈芝說:“這個鳥男人,被狗咬了!”
靈芝尖叫了一聲:“那你把他背回來幹什麽?”靈芝緊接著看了那條死狗一眼,說:“這狗又不是你家的狗。”她的意思再清楚不過,男人和那條狗,兩樣東西都不該背回來。
鄧百順喘著氣,開始卷紙煙。他咧著被煙熏黑的牙齒,嘿嘿嘿地笑著說:“我想吃狗肉,好久沒吃狗肉了!”他把手一揮,說:“快回家叫大娘來啊,找點草藥給他敷敷,這狗八成是瘋了,下口很重!”
靈芝麻著膽子,尋了那人流血的腳,小心翼翼地挽起他穿得很厚的褲管,又尖叫起來:“哎呀,真的咬得不輕,你看這幾個狗牙齒印,你看這烏黑的血,你看傷口都腫了起來……”
鄧百順點起煙,有些不耐煩,說:";靈芝,你囉嗦什麽,你快去叫阿婆來,我抽完煙就扁這條瘋狗,晚上燉狗肉吃!對了,靈妹妹,這狗肉可是大補,吃了對你、對你肚子裏的貨都有好處!";
靈芝一撇嘴,說:“我可不吃,髒兮兮的!就是我想吃,孩子他爸爸可不允許!”
鄧百順吐出一口煙,笑著說:“靈芝去了一趟大城市,回來就不一樣,講話吃東西都講究起來,哈哈!”
靈芝摸著肚子,走到門口,回頭衝鄧百順吐了吐舌頭,說:“那當然,我是對孩子負責,對他老爸負責!哼!”
靈芝走出門口,躺在竹床上的男人呻吟了一聲。鄧百順問他怎麽樣,他說他渴,他說他餓。鄧百順跑到廚房,舀來一碗冷粥給他喝下。那個人伸出長長的舌頭,舔著嘴唇,眼睛裏放出光來。鄧百順見了,開始有些害怕起來。他覺得這人又陌生又可怕。好在那個人呼呼呼**了幾下鼻孔,又昏睡過去了。
鄧百順進了廚房,燃起幾塊劈柴,架起鼎鍋燒開水,然後抽出菜刀,在屋門口的磨刀石上開始磨刀。
靈芝在屋上頭喊話,告訴他,她剛才忘了,阿婆不在家,大中午就出去,到溪頭李家給人問仙去了。
鄧百順悶著頭答道,曉得了!他低聲說,那就不怪我吃獨食囉,阿婆今夜吃叫雞公,那我就吃狗睾子!
想到吃狗睾蛋子,他立刻來了精神。他用手試試刀鋒,刀子已經風快。走進廚房,水還沒開。他找來腳盆,把死狗扔了進去。
這個時候,門口的田埂上走來幾個人,老遠就喊:“瘸子,敲狗也不招呼一聲,要不要我們幫忙?”
鄧百順笑嘻嘻地說:“地狗!沙鱉!餓螞蝗……我的崽!我就曉得瞞不了你們那狗鼻子,聞到人屙屎就撒開四腳跑攏來!快快快!正等著你們吃狗睾子!”
幾個人嘻嘻哈哈走進屋來,先是看狗,發現是條母狗,狗睾蛋子絕對是沒有的,隻有狗X;再看看躺在竹床上的那個人,有些害怕。地狗說:“瘸子,這人被狗咬了,得給他找點藥,萬一得了癲狗病,喊天不應,麻煩就大了!”
沙鱉和餓螞蝗也說,得趕緊給這人看看。
鄧百順說:“怕是不怕,有盧阿婆呢,她會治瘋狗病,等她回來,搞點藥給他包一下。”他說,幸虧遇到我,要不這人死定了。
地狗說,要不是這人,我們今天吃不到狗肉。
幾個人笑著,各自去找自己要做的活。餓螞蝗說,趁現在搭不上手,他去後山扯一把砂薑和八角來,要不天黑了,就找不著了。砂薑和八角都是煮狗肉必須的香料。鄧百順誇他想得周全,幾個人卻笑他偷懶。
滾熱的開水淋到盆子裏的死狗身上,那狗竟然把頭抬起來,睜開眼睛,前爪立起,跳了一下。正在淋水的地狗嚇得叫了一聲,差點把水壺都丟了。鄧百順說,這狗是有點鬼氣。隨著蒸騰的熱氣,狗身上散發出一股難聞的腥臊氣,讓人作嘔。但鄧百順他們不怕,他們習慣吃狗肉,也習慣和熟練了扁狗。趁著開水燙過的熱乎,幾個人手忙腳亂地給死狗褪毛。
鄧百順吩咐他們把毛盡量搞幹淨,自己找來了耙田用的鐵耙,還摟來一捆稻草,放在門前的穀坪上,準備用火燙狗。用火燙的目的,一是把狗身上未褪盡的絨毛除掉,二是把毛皮烤脹起來,便於開膛。
褪了毛的狗白淨了很多,樣子也好看了些。不過,擺在橫放著的鐵耙上被火燒烤的時候,狗的嘴巴裂開,牙齒呲露出來,很有些猙獰。死狗被火一烤,果然身上鼓脹,皮子繃緊了,一下子好像大了很多,肥胖了很多。那皮肉焦黃的樣子和發散出來的香氣,已經讓人感覺是一種美味。聞到狗肉的香氣,想象等會兒大吃狗肉的愜意,鄧百順和地狗已經好幾次吞口水,講話的聲音已經有了被口水堵塞的變化。
那狗用火燙過後,再用清水抹洗,頓時清爽了很多。鄧百順很利索地用刮刀把狗身上的水氣和細毛再清理了個遍,他伸開手掌在狗肚子上揩拭著,滿意的樣子就像摩挲自己剛剃幹淨了胡須的下巴。他吩咐地狗、沙鱉把砧板搬出來,馬上給狗開膛破肚。忽地,他的手掌觸電似地猛然從狗肚子上跳開,他跳開一步,眼睛直視著狗肚子。沙鱉問:瘸子,有什麽名堂?鄧百順說:怪了,這狗肚子還在動,莫非這狗懷了狗崽子?
剖開肚子的時候,果然發現這狗懷了一對狗崽子。那狗崽子在母腹裏動了一下就沒再動。地狗說,這小狗崽子遭了生孽。鄧百順問,這狗崽子還要不要?幾個人一齊吐了泡口水,說狗崽子沒有見天的,看了都惡心,要了幹什麽,你吃啊?哼,煮腥了鍋!
鄧百順說,不要就不要,地狗,你拿把鋤頭把死狗崽子埋到屋後的竹林裏去,這可是上好的肥料。鄧百順見地狗磨蹭,就罵,狗x的,你快去啊,等會仙娘娘回來了,保不準她拿了去埋禁壇,踩著了,會要你癲!
地狗把死狗崽子用稻草包了,叫上沙鱉,兩個人去了屋後的竹林。鄧百順猜想地狗是一個人害怕,罵他這麽點鳥事,竟要兩個人去。這個時候,扯砂薑八角的餓螞蟥回來了。鄧百順叫他幫忙,兩個人各使一把菜刀,叮叮當當把狗肉剁成塊。
餓螞蟥用手把砧板上的狗肉捧起往塑料盆子放的時候,冷不丁被砧板上的骨頭渣子刺了一下,手巴掌上頓時冒出一顆血珠子來。他哭喪著臉,捧著手趕緊跑,他說他要到鎮上去,打狂犬疫苗。鄧百順說,你怕個卵,等盧仙娘回來,給你包一副草藥。餓螞蟥不聽,聲音都變了,他邊跑邊罵鄧百順:“你曉得條毛卵,得了狂犬病,是要死人的!”鄧百順在後麵叫他,你這個怕死鬼,我屋裏還有一個被狗咬的呢,你怕什麽?你不吃狗肉啦?天都黑了,你到鎮上找鬼啊!
餓螞蟥一拐彎,一下子就不見了。
地狗和沙鱉回來,聽了餓螞蟥的事,都笑餓螞蟥真是個怕死鬼。鄧百順說,就以為他的命值錢。在香草溪,盧阿婆的狗藥可是方圓百裏都出了名的,經她治療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哼,打一針要兩百多塊錢,讓他去打吧,看你餓螞蟥錢多!地狗說,到鎮上幾十裏路,這個時候去,騎一輛單車,天黑都趕不到。沙鱉說,餓螞蟥今天吃不上狗肉了。
鄧百順把狗肉剁好,端了盆子進廚房的時候,想到晚上吃狗肉喝酒少了餓螞蟥,掃興得很,就又罵了一句:“他娘的,這條狗,怕真的有點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