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千夫所指
在下定決心不趟渾水後的兩天裏，我都過的甚是輕鬆。
輕鬆到我都懷疑自己真的忘記了任凱，忘記了林茹，忘記了這些牽扯起來的是是非非。
直到周四的早晨。
一封厚厚的信封靜靜地躺在了辦公桌上。
是躺在了公司的每一張辦公桌上。
在我準時抵達了公司刷完考勤卡後，總覺得同事們的眼神有些奇奇怪怪，交頭接耳地似乎在議論些什麽，毫無平時周四該有的工作緊張而忙碌的氣氛。
我笑著給大家打了“早安”招呼，滿腹狐疑地坐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終於明白了這些奇奇怪怪的眼神從何而來。
眼前一封信封，打開，裏麵厚厚一疊照片。
照片中，都是一男一女，且行為舉止曖昧。
女主角，每一張都是我。
而男主角，卻各有其人。
有唐總監開車載我進小區的照片。
照片裏我側著臉看向唐總監笑靨如花，有說有笑。
有同一小區裏任凱和我拉拉扯扯的照片。
照片裏任凱滿眼深情地摟住我，而我在他懷裏卻是一臉無情的模樣。
有我喝醉了抱著黃海痛哭不放手的照片。
照片裏酒吧昏昏暗暗，我哭哭啼啼，毫無形象地掛在黃海身上，黃海一臉的無奈。
甚至，有我和客戶樸先生清晨出現在酒店餐廳一起共進早餐的照片。
照片裏樸先生舉著手機，而我親熱的把頭跟他貼近合照自拍。
腦海裏頓時像一道閃電劃過，刹那間全是空白。
我明明知道這些照片，隻是斷章取義的誣陷，卻不由得一陣哆嗦。委屈？惶恐？擔憂？還是生氣？我自己也不清楚此刻自己究竟是怎樣一種複雜的感受，隻是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了起來。在林茹打上我家門的時候，我沒有害怕過。在林茹打到我公司的時候，我亦沒有害怕過。而此時此刻，這些莫須有的照片散發過來，我竟然莫名的害怕了起來。拳頭不可怕，人言可畏才是最可怕。
我亦瞬間明白了同事們在交頭接耳的話語可能都在議論些什麽。
“看不出來平時斯斯文文，私下居然這麽開放。”
“酒吧那種地方，喝多了居然什麽男人都貼上去。”
“看到是個帥哥就主動摟摟抱抱。”
“有張摟著她的男人似乎是前陣子殺到公司來的那個女人的老公。”
“八成就是天天送花那個人。”
“這勾搭有婦之夫，被人掀了老底了吧。”
“為了業績，真拚啊，連臉都不要了。”
“陪客戶都陪到床上去了。”
“老樸這種
韓國大叔，論年紀都快能做她爹了。虧她也下的了手，口味可真重。”
“難怪這次樸先生點名提了她工作認真，嗬嗬，原來是那方麵認真。”
“聽說這次ＮＵＸ準備給我們放新訂單，原來是睡來的單子。”
“這才進公司多久，居然打上了總監的主意。”
“這麽主動，我看八成是妾有意，郎無心。”
“不好說，投懷送抱的女人誰會拒絕。”
“老大不會真跟她有一腿吧，這綠帽子戴的可有點多啊。”
……
千夫所指，百口莫辯。
我想起了在我年幼蹣跚學步時期，學過的東郭先生的故事。
那時年幼，不懂為何東山狼要恩將仇報，會想要吃了那關鍵時刻扶了他一把的東郭先生。
而如今我身臨其境地親自經曆了一回，竟然很有一些不一樣的覺悟，我生生開始反省自己前幾日為何會錯誤地覺得林茹挺可憐，並錯誤地衍生出了同情這隻東山狼的情緒來。
真正陷入危險之地的那個傻瓜是我。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狼，就是狼。
充滿攻擊的動物，哪怕隻有一絲的殘喘氣息，一旦脫離了困境隻會更凶猛地爪牙相向。
而我就是那個自以為很善良，其實隻是愚昧罷了的東郭先生。
一想到這些無中生有的照片，我就萬分生氣。這些手段無非就是神經病林茹弄出來的，看來找人追蹤我已經很有一段時日了。既然是追蹤，不可能不知道這些照片發生的背景和真相，這樣把這些拍攝角度刁鑽的故顯曖昧的照片丟出來，無非是想摸黑我，讓我被流言蜚語淹死，坐實我插足別人家庭的小三形象。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林茹之所以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這些攻擊我的舉動，無非是看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對這事兒不回應、不回擊。才會折騰的愈加的肆無忌憚起來，底線也是越來越低。
若是我一直這樣逃避下去，隻會讓對方無休無止地鬧下去。
所以我努力讓自己稍稍平靜下來，盡量壓製自己胸腔裏的那些四處亂竄的莫名怒火。冷靜的在包中翻出手機，從黑名單中找到前幾日被我丟進拒接來電的那個林茹的號碼，放了出來，主動撥打了過去。
“不是不接我的電話麽？怎麽又主動給我打電話？狐狸尾巴被人揪出來了？”沒有了以前的神經兮兮，沒有了以前的哭哭啼啼，這次接電話的林茹亦很冷靜，聲音中甚至帶了一絲期待和洋洋得意。
“所以照片的事情，是你做的。”
“是又怎麽樣。”林茹聞言甚是得意，“老娘一貫敢做敢當，不像有些不要臉的人，腳踏著幾隻船，被人揭穿了還想立牌坊，敢做不敢當。我隻當是路見不平，
替天行道了，不用感謝我。”
“今天找你解決兩件事兒。第一，你私下找人跟蹤我。第二，你無中生有，把這些引人遐想的照片發來我的公司。之前你對我做過的那些事兒，我可以退一步海闊天空，那是因為我自覺的對你有所虧欠。不過這兩件事已經觸犯到了我的底線，忍不了。”我並不準備跟她為了一時解氣，毫無用處地互相罵街磨嘴皮子功夫，隻想趕緊解決問題，“就事論事，首先，你跟蹤我這件事，已經嚴重侵犯了我的隱私權，照片證據你已經送到了我的手上，我相信順著監控記錄找到證據證明這件事是你指示人做的並不難，你如果不馬上停止下去，我不介意跟你法庭見。其次，你既然找人跟蹤我，應該很清楚照片中抓拍的畫麵所發生的前因後果，明明清楚怎麽一回事，卻故意挑些角度引人誤會的照片發來公司誣陷我，這種黑鍋我不會背。我之前就告訴過你，我不希望再攪進你們夫妻的任何是非裏。若是你繼續無理取鬧，我也不介意把你做的齷齪事兒告訴任凱，我想他會更加堅定跟你離婚的決心。”
林茹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回複我：“蘇小暖，如果任凱跟我離婚，我也絕不會讓你好過。”
“該說的我都說了，若是到此為止，那我不再追究。”我停了停，“你若繼續，那我奉陪。”
多說無益，我果斷掛了電話。
心力交瘁。
想起明天還要去韓國出差，我胡亂挑揀了幾件出差可能需要的資料，順手把昨兒才快遞到公司的簽證翻出來，小心翼翼地放進隨身的包裏。頂著無數雙好奇的眼神，蹭蹭小跑到人事部，理直氣壯地以出差需要收拾行李準備資料為理由，請了今天的假。
老大不在家，工作也不是很多，人事部倒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簽了請假條，放我回去。
我始終帶著笑，彬彬有禮，走前甚至跟前台小妹Linda溫柔地打了個招呼。直到徹底離開公司辦公樓，走到了無人的公交站台旁，我身體裏那根緊繃的弦，才鬆懈下來。
我倚在站台旁，周圍巨大的廣告牌上，歌舞升平，俏麗清純的少女們演繹了一副歲月靜好的美好模樣。而旁邊的我一臉狼狽，此刻隻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太多太多的惡意。
我以前總覺得，如果真心付出，總會能得到些回報。我努力付出十分，起碼生活該回應我一兩分吧？有時候我也不清楚到底哪裏錯了。回國以後，明明隻是想認認真真找份工作，認認真真談份戀愛，認認真真經營一份生活。可是總是莫名其妙攪進理不清的是非之中。
我又想做蝸牛了，縮進自己的殼裏，不管外麵是暴風雨還是風和日麗，都與我無關，什麽都不理。
“就當一回逃兵吧。”我苦笑著對自己說。
韓國，我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