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聽雨聲談心一身輕 賞花淚惆悵一夢遙

宇文靜雪略微轉過身子,衛扶搖站在她的身後,宇文靜雪忍住離愁別緒,勉強笑道:“不想看到他離去的樣子,隻想看到他回來的樣子!”

衛扶搖含著淡淡的笑意,眼中盡是羨慕之情,淺笑道:“我很羨慕你,有個人愛你。”宇文靜雪放眼望去,行軍已出宮門,她心底的那份了然卻久久不能散去,她嫣然一笑,卻掩不住心底的深深悵然,“不要羨慕,你也會擁有的,我相信太子哥哥會喜歡你的。對了,過幾日,母後會在上林苑舉行一個宴會,到時候會邀請許多文武大臣的女兒,為的是給太子哥哥選太子妃,或許這是上天賜給你的一次機會。”

衛扶搖麵露驚疑之色,欣喜若狂,挑眉問道:“謝謝你告訴我,我會抓住這次機會的,如果說宮裏的一切都是假的,至少你對我是真的。他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你放心吧!”兩人舉目看向遠處,嘴角微微一笑。

宇文靜雪柔聲道:“你喜歡蒲公英嗎?”衛扶搖道:“喜歡呀,我喜歡它的自由,可以隨風四處飄蕩。”宇文靜雪微微淺笑,悵然若有所思,口中輕輕歎道:“我更喜歡它的癡情……”衛扶搖蛾眉緊蹙,一副不解的模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宇文靜雪,等待宇文靜雪的答案。

宇文靜雪緩緩道:“莊子雲:’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蒲公英似乎比那兩條相濡以沫魚更鍾情於高高的山岡,更癡情於那條淺淺的車輒。每到春暖花開時,它總是點綴於車輒的裏裏外外。雖然,生長的那麽稀疏,那麽微不足道,但它總是那麽執著,那麽癡情……”

衛扶搖注意到宇文靜雪眼中的憂傷,歎道:“是啊……年年歲歲,它就固守在那裏,生長了,開花了,然後迷失了方向,任憑東風吹散……”

兩人站在城樓上,談論了許多,至天黑方各自回宮。

細雨如絲,亂如麻。淅淅瀝瀝無止盡地滴落在地上,埋沒了飛揚的塵埃。宇文璟玹孤身一人在屋中下棋,思歡站在一旁靜靜地觀看,宇文璟玹手中握著一顆棋子正猶豫該在何處落子,思歡不忍心打擾他的雅興,低聲道:“殿下,公主殿下來了……”

宇文璟玹朝門口望去,宇文靜雪撐著一把傘,穿行在雨中,緩緩走來,宇文璟玹忙丟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來,笑道:“這麽大的雨,你還跑來做什麽?”

思歡迎上去,接過宇文靜雪手中的雨傘,宇文靜雪進屋,坐在棋盤的另一旁,望著棋盤歎道:“三哥好悠閑的興致……”

宇文璟玹緩緩坐下,看了一眼宇文靜雪,輕輕中籲出一口氣,“人生苦短,若不盡情揮灑,等到死後,還不是隻剩下一堆白骨。”

宇文靜雪沒有接宇文璟玹的話語,她默然片刻,

外麵的雨淅淅瀝瀝地滴打在屋簷上,滴滴雨打石涼聲,聲聲入耳,宇文靜雪突然開口道:“我喜歡這雨聲,或急或緩,或大或小,聽著它,心如止水,沒有一絲雜念,仿佛讓人放下了一切痛苦……”

宇文璟玹繼續拿起丟掉的那顆棋子,關懷道:“從小到大,每次你有心事都會來找我,霍塵軒出征去了,你很擔心?”宇文靜雪用手捂住胸口道:“我不知道,最近總感覺會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宮裏又出了這些接連不斷的事情。”宇文璟玹勸慰道:“是你想太多了!”

“你知道嗎?銀花死了!”宇文靜雪正色道,“她在死前告訴簡昭儀,當年的一切都是皇後安排的……”宇文璟玹的手停在半空中,神色一愣,半晌方道:“是簡昭儀告訴你的?”

宇文靜雪默默點頭,繼續道:“皇後怕我向銀花問出當年之事,所以才殺銀花滅口,又嫁禍給已經死了的舞傾心,這些都是那個叫桃夭的宮女說的,自從那日,桃夭在父皇麵前說出這些話後,便也消失了。後來,聽說桃夭被父皇送出宮了,而且她再也不會說話了!”

宇文璟遲將手中的棋子放在棋盤的一個犄角處,疑道:“你很相信簡昭儀?”宇文靜雪搖搖頭,穩重道:“我不相信任何人,我隻相信這些真相。”宇文璟玹將身子倒向後麵,懶洋洋地靠著,淡然道:“真相?這個世上不會有真相,一切都是假象,我也可以說這一切都是簡昭儀做的,而她又嫁禍給了皇後。”宇文靜雪一怔,神色又柔和些許,“可她畢竟養了我這麽多年……”

宇文璟玹立即接口道:“父皇疼愛了你十幾年,你都不相信他,簡昭儀又怎樣?至少你和父皇還有血緣關係,可你和簡昭儀什麽都沒有!”

宇文靜雪沉默不語,外麵的雨下的越發緊了,見宇文璟玹異常激動,宇文靜雪猜疑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宇文璟玹輕哧一笑,“我何曾知道什麽,我說的也是實情罷了!人活著,不要總停留在以前的記憶中,也不要總是去尋找真相,真相或許會讓你絕望!”

宇文靜雪用手扶住額頭,痛苦道:“是啊,我不該去管這些已經塵封在過去的事情,趙含玉的一生是悲慘的,我母妃的一生也是悲慘,過去的應該讓它過去……”

宇文璟玹笑逐顏開,“你終於想通了。不要去管別人如何,隻要自己過得好,就足夠了。”宇文靜雪搖搖頭,苦笑道:“是啊,其實每個人活著都是為了自己,去愛一個人更是為了自己,因為那個人是自己所愛的人。”

宇文璟玹悄然一笑,“你開心了,我也就放心了……”

晚間,宇文靜雪並未回宮,宇文璟玹命人收拾屋子,讓宇文靜雪住一夜,深夜,沒有了皎潔

的月光,也不聞窗外的蟲鳴聲。宇文靜雪靜靜地躺在床上,聽著窗外急促的雨聲,漸漸地進入夢鄉,這一夜,她睡得很舒適。煩惱不是生來便有的,很多時候都是人們自己給自己尋找煩惱,讓自己沉浸在無止盡的悲傷之中無法自拔。當敞開心扉,無須計較許多,放下這些時,方感覺到一身輕鬆,可放下,又談何容易?

幽靜的椒房殿中,蕭婉月靜靜地坐在案前,眼底有冷冽的怒色,紫楉斂聲屏氣地站在一旁不語。靜默良久,蕭婉月冷言道:“舞傾城這個賤人竟然會懷上龍種,當真是防不勝防!孤看到賞她的那串瑪瑙攢絲珠子,她可一直都帶在手上呢!”

紫楉遲疑道:“她會不會為了奪回寵愛,假裝懷孕吧?”蕭婉月微微愕然,旋即平靜下來,搖頭道:“就算她有這個心,恐怕也沒有這個膽,若是假裝懷孕,一經發覺,那可是死路一條,舞傾城那麽聰明,她才不會犯傻。”

紫楉低聲道:“要不奴婢……”蕭婉月正色道:“不急!不急!等過再幾日瞧瞧!日子還長著呢,萬不可打草驚蛇!孤倒是瞧著舞傾城似乎上了簡墨問的船了,這樣一來孤可就形單影隻了,長此下去,豈不危險?皇上也不知是怎麽了,近來對孤甚是冷淡!”

紫楉低頭不語,蕭婉月斂一斂衣裳,端然道:“樂坊的顧氏如何了?”紫楉低聲道:“奴婢前幾日派人去瞧了,她倒是學會了好些曲子,應該不比舞傾城差!”蕭婉月麵露喜色,笑道:“如此甚好,找個時間安排一下,讓孤先見見她,然後再想辦法引薦給皇上。對了,群花宴準備的怎麽樣了?”

紫楉淡然道:“奴婢已派人向各位大人的千金發出請柬,到時候她們定會來赴宴。奴婢也派人將上林苑打掃了一番,這兩日正在收拾之中。”

蕭婉月甚是滿意,笑道:“你做事一向是最妥當的,孤最信得過你,在這宮裏頭,若沒有你在孤的身旁,孤恐怕早被人算計多回了!”

紫楉淡淡一笑,“皇後殿下抬舉奴婢了,殿下待奴婢不錯,為殿下盡忠也是奴婢應當的!”蕭婉月嘴角輕揚,“瞧你這張嘴,是越發的會說話了,盡撿些孤喜歡聽的!”

驕陽似火的夏日還未過去,絲絲冷意的秋風已占據這獨屬於夏末的溫暖。這一日,紫楉扶著蕭婉月走在楊柳垂岸的小道上舒心散步。

蕭婉月抬眼看到孤身站在湖心亭下的宇文淩徹,她私下想宇文淩徹多日未曾去椒房殿,此刻又無意撞上,豈不是上天賜予她的機會,她嘴角一笑,快步走去,行至假山後正欲過去時,冷不防見宇文靜雪搶先走到了宇文淩徹的身邊,蕭婉月先是一愣,少不得駐足,一隻手扶著石頭,緩緩地坐在一旁,無意偷聽了他們的談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