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喜化心結塵軒出征 苦暗相送靜雪悲歎
文武百官朝列於承明殿中，大殿中一片死寂，掩藏著絲絲焦慮憂愁之態，宇文淩徹端麵色冷靜，正襟危坐，朗聲問道:“何事如此緊急？”霍梓瀛抬起頭走上前回稟道:“啟奏陛下，邊境西城王來報，柔然可漢阿那沐已在城外千裏之地安營紮寨，兩日前數百名柔然士兵侵犯西城，搶奪百姓財物！”
聞此言，宇文淩徹眉頭一蹙，手扶住額頭在案前沉思良久，猛地拍案而起，額上青筋暴起，罵道:“他小小異族，朕未曾派兵去剿滅他們也就罷了，如今膽敢侵犯我朝邊境之地！如今雖說和親一事暫且緩和了與齊國的爭執，隻是朕也聽聞高修演已病故，其子高蜀蠡繼承父業，高蜀蠡野心勃勃，眾位愛卿已人盡皆知，若是發兵西城，高蜀蠡趁此空隙前來攻取長安城，豈不輕而易舉？”
霍梓瀛思忖片刻，憂愁道:“陛下思慮極是，難道西城就不管不顧了嗎？”宇文淩徹垂首，眉頭緊蹙。朝下大臣紛紛小聲議論，眾臣各自交談，蕭青雲走出臣群，手持笏板上前奏道:“陛下，臣保舉一人，或許他可以解這燃眉之急！”宇文淩徹眉心一動，疑惑道:“是誰？”
蕭青雲道:“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西城王衛傑瑗！”宇文淩徹帶著淡淡的笑意，恍然似有所動，“朕怎麽倒忘了，朕還有個姐夫呢！昔日朕的姐姐淮陽長公主嫁於衛傑瑗，他長期入居西城，多年未曾往來，朕都快不記得他們了！朕可命衛傑瑗出兵，隻是該派誰去駐守合適呢？”
朝中大臣頓時鴉雀無聲，大殿再次陷入一派死寂，霍梓瀛毫不猶豫道:“臣願去駐守西城！”宇文淩徹深明大義，感歎不已，“大將軍年事已高，還是不去的好。”
霍塵軒自覺請奏道:“臣願代父去駐守西城！”宇文淩徹略有遲疑，心中拿捏不穩，暗自尋思片刻，方道:“既然如此，朕準你們父子一同前去！霍梓瀛為主帥，霍塵軒為先鋒，切記若是柔然不主動進攻，萬不可主動出擊！”
霍梓瀛和霍塵軒赫然跪倒在地，行禮道:“臣領旨！”霍塵澤見他哥哥和父親皆去出征，自己也欲請奏，隻是還未曾張口說話，已被宇文淩徹止住道:“你不必請旨了，有你父親和你哥哥去就夠了！”霍塵澤無奈，悵然若有所失，也隻得罷了。
宇文靜雪自從知道九鸞釵一事後，日夜思慮不安，整日皆呆呆地將自己關在弢邑殿中。當下，她正伏在窗前，目光緊緊鎖在窗外的公孫樹上，琦痕快步跑進來道：“殿下，霍將軍要去西城打仗去了！”
宇文靜雪先是一怔，麵露驚疑之色，旋即淡淡道：“去就去了，與我有何相幹？”琦痕走
至宇文靜雪身旁，狐疑道：“這又是怎麽了？殿下和霍將軍莫不是吵架了？”宇文靜雪不得已便將青女一事說與琦痕。
“殿下冤枉霍將軍了！”琦痕睜著水靈靈的眼睛著急道。
“你這蹄子又要嚼什麽舌根？”宇文靜雪轉過臉嗔怒道，琦痕無奈道：“殿下可是真的冤枉霍將軍了，那日夜晚，我因得知青女要去和親一事後，想著青女傷心，便欲去和她說說話，誰知她一個人在城樓上發呆，我趕忙上去時，看到了她和霍將軍在一起說話，才知道她……”
琦痕因想起青女喜歡霍塵軒的那番話，恐告訴宇文靜雪有些不妥，因而急中生智，慌忙改口道：“青女說她甘於自己是個奴婢的身份，她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宇文靜雪狐疑地看向琦痕，半信半疑，“即便如此，那霍塵軒巴巴地跑去找青女做什麽？”琦痕眉心一動，信口開河道:“霍將軍說青女代替和親，殿下非常傷心，所以打算去請求皇上，能否換一個人去和親，可是青女再三請求霍將軍不要請求皇上，隻有她去和親，才能給她一次重生的機會。”
“難道真的是我錯怪了他？”宇文靜雪思緒萬千，渾身慵懶無比，她信步走向殿外的公孫樹下，坐於石涼小凳上，手指輕輕觸碰古琴，緩緩撥動琴弦，她所彈奏的是《渭城曲》，曲子格外淒涼，院門口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她抬眸看向門口，霍塵軒的步子漸漸放緩，已許久未見，宇文靜雪抑製不住自己，她搶先開口道:“是我錯怪了你！”
霍塵軒原以為宇文靜雪還在生自己的氣，今日見了，彼此倒也未曾生分，心中的石頭終於落到地上，他的臉上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欣喜之情，“知道錯了，就好了，我如今也要走了！”
宇文靜雪默然點頭，目光深情地看向霍塵軒的眼睛，毫不猶豫道:“我不希望你能夠留下來，我希望你能帶我一起走！”霍塵軒釋然，他坐至宇文靜雪身旁，低著頭，許久方抬眸看向遠處，淡淡道:“我不會帶你去的，西城與柔然隨時會爆發戰事，你在那裏會很危險！”宇文靜雪沉聲道:“難道你去就不危險嗎？”
“你知道的，我父親已年邁，朝中再無他人，我不會讓他一個人去駐守西城的！”霍塵軒溫言道。
“我知道。既然你不帶我去，那我也就不去了，我等你回來！你離開的時候，我不會去送你，你回來的時候，哪怕是狂風驟雨，我都會去接你！”宇文靜雪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她一直低著頭，再也沒有看抬眼霍塵軒。
霍塵軒輕輕拭去宇文靜雪臉上的淚水，寬慰道:“我不要看見你哭，你放心，等我凱
旋回來，我便向皇上請旨，讓他賜婚！”宇文靜雪莞爾一笑，笑中含著淡淡的嬌羞之情，“若是我父皇不同意呢？”
霍塵軒揚眉輕輕一笑，脫口而出:“那我便帶你離開這裏！”宇文靜雪輕輕綻放笑容，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神色。
“我該走了！”霍塵軒起身離開，宇文靜雪也未曾挽留，霍塵軒走至宮門口，宇文靜雪終於忍不住喊了一聲他的名字，霍塵軒猛然駐足，宇文靜雪跑過去從後麵緊緊抱住霍塵軒，口中輕輕道:“枕前發盡千般願，要休且待青山爛，水麵上秤錘浮，直待黃河徹底枯。白日參辰觀，北鬥回南麵，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見日頭……”
霍塵軒轉身，他將宇文靜雪緊緊抱在懷中，在宇文靜雪的耳邊低聲道:“等我回來！”宇文靜雪點點頭，回應道:“我會一直在原地等你回來！”
宇文靜雪取出腰間的香袋中的平安福，放在霍塵軒的手上，笑道:“這是平安福，帶上它，上天會保佑你平安歸來的……”
霍塵軒接過平安福，帶在自己身上，朝宇文靜雪會心一笑，“離開之後，我想你不要忘記一件事:不要忘記想念我，想念我的時候，不要忘記我也在想念你……”
宇文靜雪微微淺笑，淡然開口道:“如果你在遠方承受風雪，而我無能為力，我也會祈禱，讓那些風雪也降臨在我身上。”說到此處，她不覺潸然淚下，但她卻強作笑顏，扯了扯嘴角，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你看，我成熟了許多。”
霍塵軒擦掉宇文靜雪臉上的淚水，苦笑道:“是啊，成熟不是人的心變老，而是眼淚在打轉卻還能微笑。”他輕輕地在宇文靜雪的額頭上吻了一下，如蜻蜓點水般短暫，殘存的感觸卻如地老天荒般永恒，霍塵軒匆忙離去，宇文靜雪站在原地許久，直到霍塵軒的身影完全消失。
宇文淩徹命西城王衛傑瑗出五萬兵，霍梓瀛同霍塵軒出征隻帶了一萬兵，宇文淩徹親自為他們送行，霍塵軒騎在馬背上，抬頭看向城樓，卻不見宇文靜雪的身影，他想起宇文靜雪說的那句“你走的時候，我不會去送你，你回來的時候，哪怕是狂風驟雨，我都會去迎接你！”不覺勾起一抹淺笑，隨即和他父親帶領軍隊朝西城出發。
宇文靜雪躲在城樓一角，看到霍塵軒抬頭尋找自己的目光時，淚水早已浸濕眼眶，她極力地忍住，躲在城牆後不讓霍塵軒看見，她知道霍塵軒其實知道她躲在那裏，但她還是選擇了不讓他看見，她用袖子擦去臉龐的淚水，心中五味雜陳，總有一種不祥的感覺，正自出神，身後忽然一個聲音道:“既然喜歡他，為什麽不去當麵去送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