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五十章 壯士擋道

王媛走在前麵,哥哥姐姐們走在後麵。王媛大步流星,哥哥姐姐緊趕慢趕。他們誰也沒有說話,隻有趕路。

王媛走得很快,怕被哥哥姐姐責問似的。哥哥姐姐卻並未責問,甚至連一句詢問都沒有。他們沒有要責怪她的意思,隻是對她如此做法感到有些意外而已。

吳瑉曾教過他們怎樣辨別那些乞討者是真乞討還是假乞討。他們看得出那個乞討者是真的。原因很簡單,他並未主動向他們討要什麽,而是王媛主動給他的,而且他隻是要些食物而已。再者,他那樣子也的確甚是可憐,沒有人會因為討要食物故意裝扮成那樣,比如他們。

看著妹妹走得那麽快,王嫿怕妹妹誤會他們要責怪於她,便追上前去,與她並行。

“妹妹,你慢點,我們跟不上了。”為讓妹妹分心,王嫿道。

王媛並不搭話,加快腳步超過王嫿,再次走在最前麵。王嫿受到冷落,好生尷尬。王姣趕上去,拉起姐姐,一同前行。留下王信王仁走在最後。

“妹妹,你生氣了?”王姣笑道,“怎麽,姐姐和你說話你沒聽見?”

王媛還是沒有說話,她走得依然還是那般快。她那有心思去回答姐姐,此刻她的心中,多了一種莫名的悲傷與衝動,更有一種失落。王嫿王姣也有悲傷失落,但她們有名,在遇到這個乞丐之前,也許她們都一樣,可此刻兩人定沒有她那般強烈。她那悲傷與失落的,不僅僅是那個地方,那座茅屋,那個人,否則怎能稱之為莫名呢?可她無論怎樣絞盡腦汁,卻想不出那莫名何來。

姐妹見她仍不搭話,便不再開口。興許是王媛的情緒影響了她們,她們不再強顏歡笑,想到離家越來越遠,離那心愛的人越來越遠,姐妹倆也開始悲傷起來。唯有王信王仁兄弟二人,不卑不亢,不驕不躁,不快不慢的跟在後麵。

王媛一路向北,領著哥哥姐姐們翻過了一座座山,越過了一條條溪。又是一個黃昏,在一座山腳下的官道之上,王媛等碰到一個風雅之士。那人打扮動作皆與陳徐兩位秀才相當,眉宇間卻又透著吳瑉般的氣度,隻是年齡比他們皆稍大一些,約麽三十出頭。

那人似乎是專門在此等候王媛一行。王媛剛剛靠近,他便擋在道路中央躬身禮拜。王媛走在最前,哥哥姐姐與她還有一段距離,且她身邊再無他人,那人之舉讓她很是詫異。

“壯士有何貴幹?”王媛站定,左右觀察一番確定他是在與自己說話後,不禁屈膝問道。

“天日已晚,在下想請姑娘等前往寒舍暫住一晚。”

“我們非親非故,壯士為何這般多禮?”

“在下認識姑娘,隻是姑娘不識在下。”那人見王媛開口,再次禮拜。

“哦,”王媛更是奇怪,“壯士為何認識我?”

“在下與令尊乃是古交。”那人再拜。

“壯士真會說笑,我家乃在千裏之外,且家父早已亡故,你如何識得。”

“妹妹,你們這是……”王媛說話之時,哥哥姐姐已到身後,王嫿上前挽著妹妹,向那人略微頷首致意。

“這位壯士說是父

親故交。”王媛回頭對哥哥姐姐們道。

“幾位公子,姑娘好。”那人又是躬身作揖。

“壯士不必多禮。”兄妹幾人趕緊還禮。

“壯士何必說笑,我等還要趕路,恕不奉陪了。”王媛繞開那人,準備前行。

“在下一片赤誠,王媛姑娘為何這般不信任在下。”那人笑道。

“你知我名?”王媛驚詫道。

“我與令尊真是故交,有何不知?”那人回身麵對兄妹幾人,“這位想必是王信兄弟,這位想必是王仁兄弟,這兩位應該就是王嫿王姣姑娘。在下可曾說錯?”那人麵帶微笑。

“你……”經過那麽多事情,尤其是哥哥回來揭穿吳瑉這件事,王媛變得十分小心,她仔細打量起眼前之人,“可是家父早已亡故。”

“在下豈有不知。”那人突然掩麵而泣,“令尊王誠,人如其名,乃是兩川有名的義商。隻因幾年前遭到奸人朱勔迫害,不幸亡故。早聞其遺孤尚存,不想今日才得以相見。甚幸,甚幸!”

“壯士!”王媛與兄妹幾人相互看了一眼後道,“請問壯士尊姓大名?與家父有何關係,竟然知道此事?”

“此事說來話長,幾位若不嫌棄,請前往寒舍,在下願盡地主之誼。”那人道。

“我等亡命之人,多有不便,不敢攪擾。”王媛道。

“姑娘真是客氣,也更是多慮,我既再次恭候,又何懼這些世俗之理。”

“這個……”王媛再次與兄妹幾人交換眼神,王仁與兩個姐姐有些猶豫,但並無異議,王媛再望向王信,王信點頭許可。王媛釋然,便道:“既然這樣,那就有勞壯士了。”

“幾位這邊請!”得到兄妹許可,壯士非常高興,趕緊側身把幾人引向旁道。

壯士之家在幾裏之外的大山之中,兄妹趕到之時已是日落西山。幾人但見青山隱隱,一座古宅位居其中。古宅有些破敗,但仍不失莊嚴。那門口有兩尊石獅左右鎮守,大門有大紅朱漆遺斑,簷頭可見琉璃,可以想見其昔日之輝煌,顯然一處名門望族。

進到院中,但見前廳後堂,左右廂房,一應俱全,但到處都是荒草叢生,卻有多年未曾住人之跡象。幾人有些猶疑。府內更是顯得有些冷清,除了壯士,便隻有一個十來歲的女啞童做仆。

壯士似乎早有準備,幾人剛到客廳,啞童便奉茶出來,並比劃著與主人交流一通。壯士頻頻點頭,不住叫好。啞童躬身而去。

兄妹與壯士禮讓一番,方才坐定品茶。壯士與兄妹寒暄一陣,讓幾人稍等片刻,便起身離去。

青山之中,一座破敗古宅,一個冷清院落,一個神秘主人,一個幼稚啞女,尤其是在如此寒冬傍晚,讓兄妹幾人很是不安。唯有王信,笑談自如。

“既來之則安之。”王信安慰兄妹。

可兄妹幾人前番經過他的責難,早已小心至極,此人雖然知曉他們根底,然他們卻不曾知曉他一星半點過去,怎能安心。哥哥經曆頗多,善於識人,他既言說沒事,他們便不好違逆哥哥,把內心擔憂言說出來。兄妹幾人故作輕鬆,也與哥哥說笑起來。

“哈哈哈!”約麽半個時辰,壯士大笑而歸。

“各位久等了,在下言怠慢貴客,當自懲罰也。”壯士大笑著,進門便躬身道歉。

“哪裏,真是有勞壯士,實在慚愧。”兄妹幾人趕緊起身回禮。

“幾位不知,”壯士滿臉慚愧,“我雖是這裏主人,但也久不居住此地,方才出門,竟險些忘路。”

兄妹倍感奇怪,甚是好奇。王媛道,“壯士既是此地人氏,又為何不居此地?可否告知我等?”

“唉!慚愧慚愧。家曾祖父昔日也曾是本地商賈,聚得一些銀錢,修建了此宅。當時頗引以為傲,隻是我們後人不肖,不但無錢修繕維護,還險些丟了根基。這些年流落在外,唉……”壯士歎息不已。

壯士萬般難言,兄妹猜出十之八九,不禁心情沉重。

“莫非壯士也如我們一般,曾遭受朱勔迫害?”王媛問道。

壯士點頭默認,以手擊桌,表示無奈與憤恨。他一掌下去,桌上茶杯便一躍而起,非得頗高。壯士獎狀甚是驚慌,迅疾出手,待茶杯還未落下,便把它接住。

“對不起,對不起!”壯士連連向兄妹道歉。

他此舉看似不經意,但兄妹卻已看出他功夫絕非等閑之輩,不禁又是一陣打鼓。兄妹皆言道,“沒事沒事,壯士自便。”

“哈哈哈,在下是個粗人,三番驚嚇了幾位貴客,實在抱歉。”

壯士大笑,起身擊掌,啞童立即便把酒菜送了進來。

“幾位請,在下已備薄酒,為你們壓驚。”壯士伸手作請狀,邀請兄妹入席就坐。

“壯士請!”

兄妹皆起身,與壯士相互攙扶入席。啞童雖不會言辭,但手腳利索,不一刻便擺上滿滿一桌佳肴美饌。壯士禮節如此隆重,兄妹幾人無比意外。尤其是姐妹三人,她們皆是廚房老手,知曉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若非半天功夫,絕做不出這麽多菜。

王媛感慨萬千,心中更是狐疑並生。萍水相逢,壯士為何這般隆重,難道他亦受過父親恩惠,或者有其他目的?可是,看到哥哥滿不在乎,她隻好萬般無奈地把擔心放到肚子裏。

席間,壯士非常熱情,頻頻為兄妹添酒加菜,讓兄妹無比感動。倒是啞童在一旁側立伺候,讓王媛有些不安。

王媛憶起當年離開瀘州之時,自己也是這般大小,如此一個孩子,竟要卑身伺候別人,想來家中也是不易。王媛不禁有些心疼,如今自己也是流浪之人,怎擔得起她的伺候。她把她拉過來坐到自己身邊,讓她一同進餐。壯士倒也大度,竟允許了她,王媛似姐姐一般,照顧著為她夾菜。

有啞童作伴,有壯士盛情,幾杯下肚,王媛便也不再顧慮,又有哥哥作護,最後她竟也放開胸懷,與大家暢飲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