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四十九章 複仇之路
複仇之路茫茫兮，何日見歸途。郎有情兮，妾有意兮，一朝兩分離。縱使相逢兮，陌路兩不識。隻願蕭郎兮，莫悲傷。
姐妹之不舍，隻能放在心裏。
她們跟著王信，王信走哪裏，她們就走哪裏。可王信所走的方向，讓她們很意外。王信並未東進，去往蘇杭，而是北上。
“蘇杭之地，隻是朱勔掠人之所，並非他的老巢，那裏雖有應奉局，但隻是他的走狗爪牙把守，他極少駐紮在那裏，去到那裏怎會找到人？吳瑉欲帶你們前去那裏報仇純屬胡扯，目的就是誆你們。真要報仇，自然就得去往京師。朱勔乃朝廷命官，皇帝老兒麵前的紅人，他自會認為京師是他最安全的場所，隻有去到那裏，我們才有機會報仇。”
王信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經過他的解釋，兄妹幾人皆恍然。他們一次次感到慶幸，尤其是姐妹幾人，她們很難想象出，如若王信真的已死，永不回來，她們將會被吳瑉幾人擺布到何時。
可姐妹幾人想起他們，內心卻更加複雜。女人特有的細膩讓她們覺得他們不是哥哥說的那般壞，有些東西是無論怎麽掩飾也掩飾不了的，他們骨子裏常常透出一種不可侵犯的正氣，那絕對是假裝不出來的，反而是哥哥，顯得有些疑點。
可她們更無法懷疑哥哥。哥哥就如他的名字，一向誠信，從不花言巧語。在那火場之中，他肯定是聽到吳瑉與那些賊寇還有對話，然後死裏逃生，一路跟蹤調查。但是吳瑉武功凶狠毒辣，深不可測，哥哥不是他的對手，不敢與他正麵交鋒。如今，哥哥把一切皆調查清楚，回來團聚，她們怎麽能不相信。
姐妹內心，甚是矛盾。她們勸說著自己，興許隻是她們太過於迷戀他們，故而對他們有偏袒。理智告訴她們，愛情在家族仇恨麵前根本不算什麽，它隻有讓步。
一個人，如若連殺父之仇都不思雪恨，反而去談情說愛，而且談情說愛的對象不是別人，反而是那些仇人，那她們還算是人嗎？
可是，姐妹更無法想象，今日濃情蜜意，來日卻相互為敵，見麵之時，她們將如何麵對。若不親手血刃仇人，對不起蒼天父母，可要是把他們刺於劍下，又怎對得起他們今日之恩情。那時，她們將不再偷生下去。大仇已報，對蒼天父母已有交代，她們隻能隨郎而去。可她們也在想，倘若自己死於刀劍之下，他們又將如何？
蕭郎莫悲兮，妾無悲。妾之悲兮非路人
，隻恐恩斷兮反為仇。來日相見兮，拔刀向，拔刀相向兮，誰殞命？蕭郎命斷兮，妾亦不能生，妾不生兮，蕭郎意何為？
遙想昔日，享天倫之樂兮甚愜意，然一朝遇歹人兮生別離，紅顏薄命兮誰為憐，亡命天涯兮乞為生，人生不盡如意兮生何喜，父母之仇不報兮枉為人，與良人共赴黃泉兮有何悲。
姐妹思緒萬千，往昔一切盡皆曆曆在目。
“你們若想回去，現在還來得及。”
兄妹一行行了一日，王媛姐妹卻還在頻頻回頭，遙望南方，黃昏之時，王信忍不住言道。
“哥哥休要多言，小妹心意已決，定當為父母報仇雪恨。”王媛道。
“我們眷戀的隻是那個地方，哥哥不要誤會。那裏我們已居住近一年，也頗有感情，就如江州故園，以及贛州瀘州。”王嫿道。
“是的哥哥。都言四海為家，既然是家，又怎能不眷戀。”王姣也道。
姐妹三人似商議一般，配合著回答，天衣無縫，句句在理，但是，她們卻不自覺的臉紅。王信看在眼裏，無奈一笑，繼續前進。
一路之景，兄妹幾人感慨良多。不是青山綠水讓他們著迷，而是百姓之苦讓他們驚心。一路之上，雖不至於說餓殍遍地，但他們到處都能見到行乞之人。有些單獨一人，有些竟是全家一起，有些是老弱婦幼，有些也是健壯青年。
王媛心疼不已，因為自己曾經的經曆，她知道，他們肯定遭受了無數非人的災難，尤其是那些全家出動，以及健壯青年，他們竟無法立足，流落江湖，真是世風難料。
那些人見他們衣著稍好，從他們麵前經過之時，往往也向他們乞討，讓他們很是尷尬。他們這一離開固定居所，無疑就是同他們一樣的行乞之人，哪有財物，尤其米糧食物施舍？
可每每遇到有人乞討，姐妹皆不好推托，隻有盡力。出門之時，王姣不愧與王仁多年獨自生存，比王嫿王媛多了幾個心眼。她把桌上自己所做山野小吃全部裝進包袱。還去廚房帶了一些其他幹糧。那一路之上，他們省吃儉用，還不曾餓著。
但自從碰到一撥撥乞討之人後，他們所帶口糧就消耗甚多了。幾天功夫幾天沒有了。要不是他們還有一點銀錢，他們也早就開始乞討了。
然而災荒之年，在鄉野之中，有時他們竟
然拿著銀錢也買不到吃的，常常也要哦肚子。
一日，他們好不容易買到一些饅頭，兄妹幾人很是舍不得吃掉，每人隻吃了一個，剩下的便收進包袱。可他們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再次碰到一個乞丐。幾人本來不想再施舍，可王媛執意要與他，兄妹無法，隻好由他。
那人似乎被大火燒過一般，頭上臉上全是潰爛疤痕，流著濃血，身體佝僂卷曲，又似有駝背，全身衣服無比破爛，散發著惡臭。他走路搖搖晃晃，步履蹣跚，要不是手中拄著一根樹枝，可能還會步步摔倒。
兄妹幾人看著無比心酸，也有些惡心，這是他們見過最難看最惡心的乞丐。雖然同是天涯淪落人，但他們真的無法掩飾內心的反感，不禁轉身掩麵。唯有王媛上前，從包袱中拿出一個饅頭，塞進他的手中。
那人雙手作揖，用沙啞的嗓子對王媛說了一聲謝謝。王媛忍住嘔吐，禮貌的向他揮了揮手，可當她的眼睛與他的眼睛對視的那一刻，王媛驚呆了。那是一雙她無比熟悉的眼睛，可她就是想不起來。他看了她一眼，恭恭敬敬的轉身便離開了。
王媛內心無比激動，她在腦海裏迅速搜索著，可就是想不起這個眼神像誰。她第一時間想到了吳瑉，但被她立刻打消了。吳瑉身材高大，就算化妝，假裝佝僂身子，也絕非這般樣子。可除了吳瑉，她也再無熟悉的男子。既然猜不出，王媛以為是她太愛吳瑉，產生了錯覺，趕緊打消了這種胡思亂想。可當她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時，她肯定自己沒有幻覺，那肩背，那脖梁，是那麽的熟悉。可是，他不曾回頭，漸漸遠去。她始終想不起來。
哦！王媛在心裏不停的呐喊，這一定是一個很熟悉的人！可他是誰呢？
“站住！”看著他即將消失，王媛突然叫了一聲。
“小姐是叫在下嗎？”他回過身，不卑不亢的問道。
王媛跑上前去，從口袋裏又拿出一個饅頭塞進他的手中，回頭便朝哥哥姐姐們走去。乞丐非常驚訝，六神無主的望著她。她剛走兩步，卻突然再次轉身，又從包袱裏拿出一個饅頭塞進他的手中。
乞丐更是驚訝，不過他已反應過來，不住鞠躬，說著感謝。哥哥姐姐們更是驚訝，他們不知道王媛為何會對這麽一個肮髒汙穢的乞丐這般憐憫，盡皆呆呆的望著她。
王媛沒有理會哥哥姐姐們的異樣眼光，越過他們，徑直往前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