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 24 章
蒼白的手指捂住傷口,一股烏血從指縫中滑落,尹瑉瑉被突然飛來的一塊石頭擊中額部。短刀插入土壤,在它掉落的瞬間,割破嶽淩樓頸邊的皮膚,留下了一條鮮紅的痕跡。嶽淩樓瞪大了雙瞳,心髒狂亂地跳動著,剛才他是如此確確實實地感覺到了死亡的來臨,近在咫尺……
如果不是那突然飛出的石塊,隻怕嶽淩樓此時早已成為了尹瑉瑉刀下的亡靈。嶽淩樓偏頭向石塊飛來的方向望去,一個黑黝黝的人影正向自己走來……越來越近……
不是耿奕,因為耿奕早已滾落山坡昏迷未醒;不是西盡愁,因為西盡愁聽到尖叫聲後才知道發生了事情;那麽,會是誰呢……
「瑉瑉!」西盡愁的聲音。他因為聽到尹瑉瑉的尖叫才趕過來,他以為是尹瑉瑉出了事情。
尹瑉瑉聽見他的聲音後腦中瞬時空白,但隨即又從土壤中抽出短刀想再給嶽淩樓致命的一擊。如果讓西大哥看到這樣的狀況他一定不會放過我,就算他要殺了我,我也要拉你陪葬,所以你一定要死——嶽淩樓!
尹瑉瑉的刀還未及落下,就被西盡愁緊緊扼住了手腕,看見半昏迷在地混身是血的嶽淩樓,所有的事情都清楚了。
「尹瑉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一直以來,西盡愁隻是認為尹瑉瑉是個冒失衝動的小丫頭,雖然會耍小脾氣,但是卻沒有陰毒害人的惡心,為什麽現在她會變成這個樣子?變得就像一個殺人的魔鬼一般……
「西大哥……」尹瑉瑉仰起頭,淚水瞬時奪眶湧出,「難道你忘了嗎?忘了我爹留給你的遺言……他遲早會害死你的……會害死你的……你為什麽就不能回頭看看我,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啊……已經五年了,我一直都非常的喜歡你……他不過是個和你相處不到百日的人,而且……還是個男人啊……你……」
「不要再說了……」西盡愁放開了尹瑉瑉的手腕,抱起軟癱成一團的嶽淩樓朝山坡上走去,「你最好不要再讓我看見,不然……我怕我會殺你了……」
殺了我?你會殺了我……你要為了他,殺我麽?所有的一切……都破碎了,全都碎了……
「瑉瑉……忘掉一切,我們回雲南吧……」一隻手攀住尹瑉瑉的肩膀,歐陽揚音的玉指輕輕拂過尹瑉瑉額邊的傷痕,「痛嗎……這裏?」
尹瑉瑉抽泣著把頭埋進了歐陽揚音的臂彎。一點也不痛,真的,一點也感覺不到痛了……但心底卻仿佛正在被千刀萬剮……痛得鑽心刺骨……
一個人在不遠的地方靜靜望著這一切,不久前,他投出的石塊救了嶽淩樓的命。然後,他看見西盡愁抱走了嶽淩樓,看見歐陽揚音安慰著尹瑉瑉。他沒有再走近了,轉身向山坡下走去,剛才他無意中發現了耿奕,他認出包住耿奕頭部的那一截白綃是嶽淩樓的,他以為嶽淩樓在不遠的地方,所有上來找找,但沒想到卻看到了尹瑉瑉想殺嶽淩樓,於是他出手相救……
畢竟尹瑉瑉也算害過他,畢竟嶽淩樓也算幫過他……尹瑉瑉對他下過迷魂藥,嶽淩樓放過他逃命,後來他又被西盡愁綁起來扔到了一座荒廟,穴道解開以後,他割斷了草繩逃了出來——他是江城。
現在,江城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去救耿奕,如果再不醫治,隻怕耿奕就沒命了……
夜路靜靜,西盡愁低頭看著懷中人血色褪盡的薄唇。
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也是這樣混身是血。你為什麽總是喜歡這樣折磨自己……
自西盡愁在杭州城西的荒坡上把嶽淩樓救起,三天時間已經過去。三日前,天翔門賀峰和荊君祥的兩派人馬在耿府西門的爭鬥是以賀峰力壓東西南三堂斬殺荊君祥告終。
耿芸和耿原修相繼死去,耿奕出逃在外下落不明,耿家就隻剩下耿原修的幾個小妾,不成氣候。現在賀峰大權獨攬,不僅掌管著雄霸一方的天翔門,更代管了耿家的藥物買賣。杭州城內內外外都有天翔門的人在搜捕弑殺養父的嶽淩樓。為避風頭,西盡愁帶著重傷嶽淩樓逃到了雲南離陽,在這裏不僅安瀾,而且還住著一位與西盡愁頗有交情的名醫——丘然。
「左右腳踝骨粉碎骨折,右手四根掌骨斷裂,全身大大小小劃傷若幹……」丘然皺起眉,給西盡愁交待複檢的結果,搖搖頭道,「他怎麽變成這樣了?」
三天前,西盡愁找附近的大夫為嶽淩樓做過簡單的治療,但始終是不放心,這次才又擺脫丘然給重新檢查一遍。光是聽丘然說著傷情西盡愁就已經是一陣心痛,他做夢也不會想到尹瑉瑉下手竟如此狠毒。
西盡愁問道:「那要多久才能複原?他的腳不會就這樣毀了吧?」
丘然歎氣道:「刀傷均未傷及經脈,隻要花點時日好好調治保養,三個月內應該就能恢複。但是……」
丘然心裏擔心的卻另有其事,為了避開朝廷對花獄火的封禁,天翔門早就斷了花獄火在雲南的這條線路,但就在多日前突然又有人送來了藥物,那人隻說是奉了南堂堂主之命,丘然卻知道那是嶽淩樓暗中幫了自己一把。現在,天翔門又起內亂,隻怕這花獄火又會就此斷了供應。沒了花獄火,嶽淩樓還能夠撐多久?
見丘然隻是深思而沒了下文,西盡愁心急:「但是什麽啊?」
丘然這才從思緒裏回過神來,不提花獄火卻提起了另一件事情:「比起他身體上的傷,恐怕是心裏的傷更加嚴重吧……他現在一語不發,隻是呆滯地睜著眼,像是受到很大的打擊……」
西盡愁轉過頭,從窗口望了一眼嶽淩樓。隻見他靠著繡縟,坐在病榻上,仿佛靈魂被抽出,隻剩下外殼一般。這種狀況從當日西盡愁把他救起時一直持續到現在,本來受到那麽嚴重傷害的人早應該昏厥過去,但是他卻一直不肯閉眼。披散的黑發搭落在他纖瘦的肩上,幾天過去他又消瘦了不少……
「老爺。」這時小丫鬟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粥已經煮好了。」
丘然頷首道:「你端進去吧。」
那小丫鬟應了一聲,正想往前走,卻被西盡愁擋住。從杭州到雲南這一路上,嶽淩樓不僅不說一句話,甚至不吃不喝。隻怕這小丫鬟把粥端進屋去,嶽淩樓也不會動一下。
西盡愁接過碗道:「還是我來拿給他吧。」
青瓷做成的調羹送到唇邊,嶽淩樓別過頭,不想去理坐在床邊顰起眉頭的西盡愁。
「你難道就想這樣餓死嗎?」在路上的三天西盡愁算是縱容了他的不吃不喝,但現在,如果他還這樣堅持下去的話,隻怕再過不了一天就會餓昏過去。西盡愁把碗放在床沿上,一手扣住嶽淩樓小巧的下巴,猛地將他蒼白的臉轉向自己問:「你到底想要我怎樣?」
嶽淩樓驀地一甩頭,甩開西盡愁扣住自己的手,「滾……我隻想要你滾……立刻就給我滾出去……」他聲音非常微弱,但聽上去依舊盛氣臨人。
西盡愁淡淡笑道:「你終於肯講話了……」
嶽淩樓的肩膀顫動了一下,然後悠悠抬眼,「不明白我說的話嗎?滾吧,快點……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你好煩,真的好煩……」
西盡愁沒聽見似地,重新端起床邊盛滿粥的碗,把調羹再次送到嶽淩樓的唇邊,「吃吧,吃完就有力氣罵人了。不然我根本就聽不見你說的話。」
西盡愁,你竟然還在耍這種小聰明,我好討厭你,好討厭你!莫名其妙的一股火氣衝了上來,嶽淩樓手一揚,猛地打翻了那青瓷的碗,大聲地吼道:「滾!我在叫你滾!你還沒聽清楚嗎!快滾啊!」說罷又把床上所有觸手可及的東西統統向西盡愁扔了過去。
「想不到三天沒吃飯,你還這麽有力氣。」西盡愁站在一旁,看著發怒的嶽淩樓甩完了所有可以甩的東西後,微笑著說,「看來是我太低估你的生命力了。」
嶽淩樓喘著氣,剛剛的舉動讓他的頭越來越昏重起來。
「你沒事吧?」看到嶽淩樓的臉色更加蒼白起來,西盡愁有些擔心了,慢慢靠回床頭。
「你滾!」嶽淩樓眼神一陰,左手猛地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刀尖直指西盡愁的喉部,沉聲道:「你不要逼我動手。」
西盡愁心底突然一震,但卻努力保持著語氣的平靜問:「你一直帶著這把匕首?」
嶽淩樓淡淡道:「沒錯。」
沒錯,你竟然還說沒錯,西盡愁右手猛地一把握住了刀刃,「既然這樣……你當時為什麽不反抗,你被尹瑉瑉刺穿踝骨的時候為什麽不反抗!你就這麽想死嗎?你就甘心讓她折磨死你嗎?」
嶽淩樓還是淡淡道:「沒錯。」
「如果我還是不出去,你是不是要用它殺我?」
說到這裏,西盡愁握住刀鋒的手驀然加重了力道,一股殷紅的**突然自他手心一湧而出,順著刀鋒流淌到刀萼上,然後繼續淌下到了刀柄。就在那還帶著體溫的血液觸到嶽淩樓握刀的左手時,他仿佛觸電般抖了一下,他害怕西盡愁現在的眼神。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沉默了半晌,嶽淩樓才用微弱的聲音說:「放手……你放手……」
淋淋的鮮血嘀噠地落到地板上,嶽淩樓一陣心驚,然而西盡愁卻全無痛覺一般說道:「你看見了什麽?你又在害怕什麽?你想不到吧……想不到我也會流血……我也是人,也有感情……會難過會痛苦,也會傷心……不過,你好像從來都不知道……」
嶽淩樓的手在抖,西盡愁的血已經染紅了他的手背,順著他僵白的手臂流下,「不要再說了……放開……你不要再說了……」
西盡愁手腕猛一用力,隻聽『鏘!』一聲脆響,那匕首的刀刃便斷成了兩截,伴隨著刀刃被折斷的聲音,濺飛的是刺目的紅血……嶽淩樓怔怔看著西盡愁,他從來沒有看過西盡愁這樣的表情,一種認真到可怕的表情。
也許自己真的忘了他會有感情,忘了所有人都會有感情,獨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和悲哀之中,以為隻有自己才會痛,才會難過。所以怨恨了很多人,所以傷害了很多人,甚至毀滅了很多人……不想去後悔,不敢去後悔……罪孽,張開它鋒利的爪牙朝自己撲打過來,這個身體快要被它撕碎了……
嶽淩樓的手鬆了勁,那半截匕首鏗鏘墜地。西盡愁也把手中那截斷刃甩到地上,沉默著。嶽淩樓低下頭,用手支撐起身體,喃喃念叨著:「你瘋了,你是個瘋子……你真的是一個瘋子……」
我不是瘋子,但你卻是一隻妖精,我終究還是要栽到在你的手裏。「淩樓……」低低呼喚著這個名字,「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有多麽愛你……」
西盡愁坐到床邊,抬手撩起遮住嶽淩樓臉龐的青絲,看著他精致的側臉,美麗得仿佛不屬於這個世界,但卻讓人心痛異常:「淩樓……你知不知道……自從第一次在湖邊看到你,你抓住我的腳,叫我救你……那個時候,我就知道自己……」
「不要再說了……」嶽淩樓的聲音開始顫抖起來,不是不知道他的感情,也不是假裝看不見他的關心。隻是一直在害怕,一直在擔心,那樣的男人本就不是自己愛得起,配得上的……
「淩樓……我愛你,真的好愛你……」
西盡愁中了魔一般念著這句話,摟住他微微顫抖的肩膀,抬起他的下巴,低頭含住他冰冷的薄唇。淩樓……我愛你,真的愛你……舌尖輕觸傳來陣陣酥麻,頭腦中空白一片,隻剩下一句話,愛你,真的愛你……
一股微鹹的味道從唇邊滑入,哭了嗎,淩樓?
那一天,看著你倚在常楓的胸膛,就幻想著有一天也可以這樣摟住你,安慰你……你心中有太多的傷痛……承受了太多本不該屬於你的痛苦……
仇恨讓你變得堅強,仇恨潰爛成瘡。
重新開始吧,如果可以的話……除去緊緊包裹住你身體的那層堅強的外皮,你……也不過是個脆弱的人而已……
淩樓,我愛你……不要再對我視而不見了……
清晨,涼風習習。雲南興和城,千鴻一派原分舵主劉以伯的故宅內,剛剛睡醒的黎雪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終於要涼快起來了啊……」
昨夜的一陣急雨,讓氣溫降低了不少,透露出炎炎夏季即將結束的訊息。這個夏季的確發生了不少事情,先是跟著爺爺跑鏢,後來又知道了堂哥常楓還活著的消息,再後來又替鎮南鏢局給天翔門新門主送賀禮,再再後來竟然見到了傾慕的對象西盡愁,再再再後來……唉,不提也罷……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嘛。
「唉呀呀呀,黎大小姐,這大清早的,你就又是伸懶腰又是打哈欠的,有失淑女風範啊……」常枰搖著一柄折扇,慢慢向黎雪踱過來。他們幾日前就已經回到了興和城,現在暫住在分舵府內。有天翔門撐著,現在舊部也已經收羅地差不多了,隻等著總舵府重新修建起來。
聽見常枰說自己沒有淑女風範,黎雪『嘖』一聲道:「我伸懶腰又沒伸給你看,你管那麽多幹嘛!一邊涼快去。」
常枰道:「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哥哥吧,你這是什麽態度,沒大沒小的。」
黎雪道:「你這個人一臉奸笑,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不知道他們為什麽信了你,不過我絕對不承認你是常家的人。」
常枰笑笑道:「你不信就算了。」
常枰原名洛少軒,朝廷暗行錦衣衛,這次他最重要的任務是查清楚這千鴻一派內隱藏著的花獄火之事。早就有探子報說千鴻一派私自種植著花獄火,但是卻一直沒有證據,因而也就無法查辦。
「喂,你等著。」見常枰要走開,黎雪突然喊住了他,「我早就想問你了,為什麽你每天早上都從常楓哥的房間裏出來的?你們都幹些什麽呢?」
常枰覺得黎雪這話問得怪怪的,忍不住笑了起來。
黎雪顰眉道:「你傻笑個什麽呢?」
常枰道:「笑你想的太多了吧。我們兄弟自出身到現在,好不容易相認了,在一起睡覺也不行嗎?」
黎雪大吼道:「不行!」
有了西盡愁和嶽淩樓的前車之鑒,黎雪對兩個男人在一起太過親密這種事情可是非常的敏感,一定要在這段危險的感情還沒有發展到無法收拾的地步前快刀斬亂麻。想到這裏,黎雪又道:「你以後不許去常楓哥的房間了。否則,哼哼……你等著瞧吧。」
常枰道:「傻丫頭,我不過是為了保護你常楓哥罷了。」離開杭州時嶽淩樓囑咐洛少軒要照顧好常楓,如果常楓有個三長兩短,他也不好向嶽淩樓交待。
黎雪道:「常楓哥以後就由我來保護,你最好離他遠點兒,聽到了嗎?」
常枰隻是笑笑卻不回答,搖著扇子走遠了。
黎雪在他身後大聲喊著:「喂,你到底聽到沒有啊!」
常枰回頭道:「風聲太大,我聽不清。」
同一時間,興和城百裏外的離陽鎮丘然醫館大門外,西盡愁把嶽淩樓抱上一匹藏青馬,隨即自己也翻身越上馬背,抖一抖馬韁道:「丘大哥,我們要走了。」
丘然把一個裝著花獄火的紙包遞到西盡愁手上道:「路上小心吧。」
西盡愁點了點頭,雙腿一夾,藏青馬揚蹄疾馳。嶽淩樓靠在西盡愁胸前,呆呆望著前方,命運坎坷前路艱險,某種預感又在重複著告訴他—個信息——不祥——從來沒有如此清晰感覺到的不祥。
西樓兩人在丘府裏已經呆了數日,天翔門的人都認定是嶽淩樓先籠絡江城殺了耿芸,後又自己動手殺了耿原修,與耿奕出逃在外。一來因為擔心天翔門的人追究下來連累了丘家,二是嶽淩樓的傷勢和情緒已經漸漸穩定下來,他們也沒有必要在丘府久留。
現在他們要去的地方是黃泉巷——尹昀曾經躲了十六年的地方,畢竟那裏是西盡愁所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
黃泉巷盡頭的篁竹林內,歐陽揚音舀起一瓢清水,把沾滿泥土的雙手衝洗幹淨。昨夜的雨斷斷續續下了一整夜,空氣中透著絲絲涼爽,她回頭看了看竹樓外尹昀的墳塋,嘴角不經意地掠起一絲詭異的淺笑。
她昨夜一夜未睡,全身衣物被被雨水淋濕了個透。緩緩走入屋內,脫去濕衣,換上了一件翠青色的長裙,腰間係上一根白色的綢緞,墜著幾個銀鈴,走起來叮當作響。
竹樓的一個房間內,尹瑉瑉沉沉地睡著,歐陽揚音手指輕輕拂過她被淚水沾濕了的側臉,然後把一顆藥丸放入尹瑉瑉嘴裏,等待著她從昏睡中醒來……
那藥丸是解歐陽揚音養著的四隻蝙蝠的毒的,毒不致命,隻會讓人昏睡過去。昨夜歐陽揚音做了一件事情,這也是她此次回到篁竹林來的目的。這是一件不能讓尹瑉瑉知道的事情,所以她讓尹瑉瑉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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