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這時,遠處的山徑上,一匹烈馬在疾馳。
西盡愁一手拉住馬韁,一手摟著嶽淩樓。懷中的人體溫在不斷升高,火辣辣地燙著西盡愁的身體。
「淩樓?」西盡愁焦急地抖了一下手臂,喚著嶽淩樓的名字,希望他保持清醒。
而嶽淩樓此時意識早已模糊,甚至連眼皮也抬不起來,他的嘴唇翕動了一下,仿佛想要說話,但發出來的卻是一陣急促而又沉重的喘息。見狀,西盡愁心口一陣絞痛,摟住嶽淩樓的手驟然一緊,但突然,嶽淩樓的身體猛烈地抽搐了幾下,幾欲跌落下馬。
好不容易控製住馬頭的西盡愁,沒有辦法,隻好再次封住了嶽淩樓的穴道,把他的頭靠在自己肩上。花獄火之毒遊走全身,身體無法動彈的嶽淩樓隻能通過狂叫來發泄竄遍全身的燥熱。
突然,嶽淩樓張口咬住了西盡愁的肩膀,尖利的牙齒頃刻沒入肉裏。嶽淩樓越咬越緊。西盡愁皺緊了眉,但身體卻沒有移動一下,於是幾股鮮紅的血順著他的手臂流淌下來。他知道此時他肩膀的疼痛遠不及嶽淩樓的百分之一,嶽淩樓現在忍受的痛苦又何止是他的百倍。
西盡愁從未見過嶽淩樓這副模樣,這副仿佛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模樣,淒慘得讓人心痛。如果可以,西盡愁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替他承受這一切折磨,替他擋去一切傷害。
歐陽揚音,這次你實在做得太過分了!西盡愁咬咬牙,平安鎮已經近在眼前。
當馬蹄踏入平安鎮的時候,紅日已經升空多時,又是一個嶄新的日子。但今日的平安鎮卻不同於往日,街道冷冷清清,商販們都沒有興致高聲吆喝,全鎮空氣凝重,死氣沉沉。這一切,隻因為平安樓在昨夜化為了灰燼。
在平安樓的廢墟處,圍了不少鎮上的男人,他們在為樓中那幾百具焦黑的無名屍體收斂。沒有人知道平安樓的大火是怎麽回事,也沒有人知道平安樓主的死活和去向。但是,這一場把平安樓夷為平地的大火,也同時把平安鎮罩在了深深的陰影之中。
西盡愁坐在馬上,懷中的嶽淩樓已經昏厥過去。
西盡愁心情沉重地望著平安樓的廢墟,他離開平安樓不過三個時辰,但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裏,平安樓卻不複存在了。
到底是誰放的火?這一係列的突變到底又意味著什麽?
江湖險惡,爭端不休,沒有一日是平靜。西盡愁歎了一口氣,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在告訴著他,他已經身不由己地又被卷入一場血腥的鬥爭之中。
「喂,這位大哥,前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
一個聲音把西盡愁從沉思中拉了出來,西盡愁低頭一看,隻見一名長衫白麵公子哥模樣的人正顛著腳,朝平安樓的廢址望去,無奈前方重重人牆的阻隔,那人焦急地一邊抱怨,一邊拍了拍西盡愁的馬說道:「大哥啊,我借你的馬站一下,看看情況哈。」
但還不等西盡愁回答,那人已經自顧自地迅速翻身,立上了馬背,把手中的一柄白色紙扇放在眉上朝前方望去,嘟噥道:「還以為是什麽事呢,焦黑一片,火災嘛……」
這時,人群裏突然又傳出一個清脆的女聲:「臭小子!看你再到處跑!」
紙扇少年一聽暗叫不妙,立刻從馬背上滑了下來,對從始至終都懶得搭理他的西盡愁道:「大哥啊,謝啦哈……」紙扇少年正想離開,卻不經意地瞄到西盡愁淌血的手臂,大吃一驚道:「大哥啊,你這是怎麽啦?怎麽到處都是血?」
話音剛落,紙扇少年的一隻耳朵突然就被擰了起來,一張俊臉頓時扭作一團,求饒道:「痛,痛耶……庭閣姐姐,你手下留情啊……」
那名叫庭閣的厲害女子穿著淺色的百褶長裙,一頭直亮的黑發披散在腦後,一直達到膝部,更特別的是她那雙碧綠的眼瞳,正一眨不眨地瞅著紙扇少年。庭閣狠狠地又擰了一下紙扇少年的耳朵道:「臭小子,你還認我這個姐姐啊?」
「我知道錯了……」紙扇少年可憐兮兮地乞求道:「求求你放手吧,把我痛哭了怎麽辦?」
「再不聽話就把你的耳朵割下來下酒!」庭閣狠狠地威脅了一句,但突然雙瞳一瞪,直直地盯著一滴從西盡愁的手臂上滴落下來的血看。待那滴血落到地上,庭閣才反應過來似的,拍了紙扇少年的頭一下,罵道:「臭小子,才一會兒工夫沒看著你,你又跑去打架,看把人家弄的!」
「不是我弄的啦……」紙扇少年捂著被打的頭,大叫冤枉。
坐在馬上的西盡愁對這一對活寶實在沒語言了,輕輕一抖馬韁,想要離開這個吵鬧的地方。但就在這個時候,庭閣卻說話了,是對西盡愁說的:「紫星宮的花獄火,再加上十四種南疆的毒蟲和迷迭香,那個人的命,怕是神仙也難救了……」
聞言,西盡愁一愣,轉過頭看著庭閣,低聲問道:「閣下是?」
庭閣笑笑,那雙碧綠的眸子一閃,下巴一揚,說道:「我是比神仙還厲害的人物,要試試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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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鎮,清運客棧,二樓的一間客房內,嶽淩樓安靜地躺在床上,依舊昏迷不醒。庭閣坐在床邊,用毛巾揩去嶽淩樓臉上的汗。西盡愁站在床頭,雙眼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庭閣的一舉一動。
對這名偶然遇到的異族姑娘,西盡愁心存疑慮,不敢完全信任。
隻見庭閣從係在腰帶上的一隻精巧編織帶裏,拿出一個透明的盒子,打開盒蓋,裏麵排滿了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銀針。庭閣指間在針頭上一劃,手腕一翻,瞬間三枚長針就被她夾在了中食二指之間。把嶽淩樓的領口向下拉了拉,庭閣剛欲落針,西盡愁卻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庭閣一驚,但隨即又恢複了平靜,抬眼問西盡愁道:「怎麽,你不信我?」
西盡愁道:「不是不信,我隻想問你一句話,你到底有幾成的把握可以救他?」
庭閣道:「是不是要我說有十成的把握你才準我落針?」
西盡愁道:「恐怕是的。」
庭閣突然婉爾一笑道:「恐怕沒有人敢做這樣的承諾。」
西盡愁道:「的確沒有『人』敢。但是,你不是比神仙還厲害嗎?」
庭閣道:「可是我是比神仙還厲害的『人』,而不是比神仙還厲害的『神仙』,明白嗎?」
西盡愁不想再跟她糾纏是人是仙的問題,於是把話題又拉到最開始的地方,問道:「那麽,你到底有幾成的把握?」
庭閣道:「九成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