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在劫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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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厥既然答應了與龍郅貨殖穀麥豆,也沒有要晾著韓昶的意思。
與柏威說完不過一息,柏厥便提議道:“韓宗子,你看這樣可行……”
門外的玉洛還未聽清楚柏厥的下文,衣袖就被人給拽了拽,耳朵邊又有股熱氣悄然噴來:“八姑子,四夫人要檢查姑子們的課業,心惠要撐不住了,姑子快回房吧!”
是蘭惠急急的聲音。
玉洛悚然一驚:壞了,光顧著聽壁腳了,險些忘了大事。
還好有心惠這個機靈的大婢。
急忙收斂心神,玉洛轉身與找來的蘭惠一道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合和堂,快速地經過柏氏眾郎君居住的外院,往內院去了。
越過內院的門,照麵的就是一道五彩孔雀影壁。因柏氏一族出了個羽皇後,為了不撍越逾製,柏商在修建柏塢時,就砌了一道羽毛曳地濃密的五彩孔雀影壁。那孔雀頂著花冠,高昂著頭,正回眸遙望。
每次經過影壁,玉洛都覺得孔雀的一雙眼睛似人的眼睛般,直直地看進她的心裏,令她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過了影壁,入目高大壯美的建築群落,就是柏厥的燕居之地,柏壽堂。
柏壽堂坐落在柏塢的中軸線上,也被柏商修造得大有“高台榭、美宮室”之豪華風範,無論遠觀近看都很是氣派。柏厥沒有“就封國”之前,柏壽堂一直空著。現在則由柏厥與其妾室小駱氏,也就是柏雍的生母,和柏雍三人一起居住。
當然,柏厥還是很守製的,盡管柏厥的正妻大駱氏已經逝去多年,卻一直讓小駱氏住在柏壽堂後麵的汀蘭院裏。
位於柏壽堂之後的東西相對兩側,則是柏厥四房兒子的居所。
東側靠前的柏仁堂院落,是柏宮夫婦和小妻李氏及其庶女柏文薑的住所;靠後的柏智堂院落,居住的就是二房柏商的妻女們了。
而西側靠後的柏信堂,是三世母獨自一人的寡居之所;靠前的柏義堂,就是玉洛所在的三房燕居之地。
柏義堂也像下崽一樣,附建有一些院落。它的東、西兩側以及後側,都有角門與之相通的獨立院子。
後側靠東邊的紫竹院,是柏徵的妾室田氏的院子;靠西邊的燕子磯,是妾室趙氏的住所,由於趙氏一直隨柏徵與任上,燕子磯眼下便由他們的兒子柏祖居住。
柏義堂東邊的芷衡院,居住的是柏徵與田氏所生的庶長女柏玉陌主仆;而玉洛主仆幾人則是住在了西邊的芷珺院。
當玉洛和蘭惠急匆匆地越過芷衡院時,就見心惠領著小婢月兒正立在芷珺院門口,一臉焦急地向這邊張望著。
心惠手裏的帕子都快被捏成了鹹菜。
“八姑子,你可回來了,四夫人正在芷衡院呢,再晚些,寧傅母怕要頂不住了……”心惠急紅了眼,見到玉洛忍不住就是一通告急。
玉洛也不多話,一揮手,領著幾個丫鬟邁過院門,轉過青磚粉牆影壁,直奔正房。
正房三間,中間是廳堂,東屋是玉洛的燕居室,西屋則是玉洛的書房。四夫人要檢查姑子們的課業,玉洛想也不想地就拐進了書房。
四夫人柯氏乃當朝尚書令柯守成之嫡二女,平日裏自負出身累世公卿之家,熟讀經書,又曾經師從著名的曹大家,未出嫁前,便在京都姑子們中博得了個“女博士”的稱號。
玉洛穿來的一年裏,沒少受柯氏之“教誨”。
所以一聽柯氏又要檢查姑子們的課業,玉洛的腳便習慣性地往書房邁。
“八姑子,四夫人是要檢查乞巧節布置給姑子們的女紅,寧傅母為了拖延時辰,借口找六姑子的馮傅母討花樣,已經去了芷衡院。姑子再不回來,寧傅母怕是要拖不住了。”
心惠見玉洛連錦履也未脫在房門外,就往書房拐,知道自家姑子是會錯了意,忙脫了鞋履,跟在身後又是一通解釋。
蘭惠也脫了鞋子,跟了進來:“姑子,是心惠和寧傅母商量好的,寧傅母去芷衡院想辦法拖住四夫人,心惠在這邊提前布置一下姑子的女紅,婢子去報信。”
頓了下,蘭惠還是忍不住提醒:“姑子,你的鞋……”
都來了一年了,玉洛還是不習慣進門就脫鞋,也實在搞不懂蔡邕的“倒履相迎”對王粲有什麽熱情可言,若是進門不脫鞋,哪有“倒履”的狼狽相?
嘀咕歸嘀咕,玉洛還是很遵守此時的習俗,趕忙走到房門口,將錦履倒著放好,踩著白綾襪邊走邊道:“蘭惠,你提醒的好,這要是叫君母逮到,姑子我今晚就別想睡了。”
得了姑子的誇獎,蘭惠有些不好意思:“瞧姑子說的,方才姑子放鞋履,本應該是婢子做的事兒,姑子卻自己都放好了,倒叫婢子無事可做。”
“蘭惠哪是無事可做?方才的報信,姑子我可都記著呢。”
心惠、蘭惠、竹惠和菊惠是玉洛醒來後,柯氏才派過來的,原來的大婢,由於原主的落水,都被“發賣”了。玉洛為收服四個大婢,動了些心思,心惠是第一個就察覺八姑子手段和目的的人,當即就表了態,投了誠,而菊惠和竹惠在過了一段時日後,也明白過味來,隨即也成了玉洛的心腹。
隻有這個蘭惠,不知是真被柯氏收買了,還是看不懂玉洛的心思,時常犯二得令人無語。要說她是臥底,她大可以在給玉洛報信之前,先一步給柯氏通風;若說她是反間,她大可不必為心惠和寧傅母邀功,隻為自己臉上貼金即可。
可她兩樣一樣都沒做。
她要麽大智若愚,扮豬吃老虎比自己還要高出一個段位;
要麽她就是個真“二”,迷糊得連“課業”和“女紅”也分不清。
對於這樣的貼身大婢,玉洛當然得留個心眼,似方才那樣不顯山不露水地給人戴高帽的說辭,玉洛用起來還是得心應手的。
蘭惠的臉上露出了傲嬌之色。
“蘭惠,你怎麽給姑子報的信,你瞧給姑子嚇得連鞋子都忘了脫了!”從燕居室裏出來的菊惠,自然聽見了方才的對話,略一想就明白了,是蘭惠傳話時沒說清楚。
“菊惠,我可是照著心惠的吩咐去給姑子報的信,還悄聲附耳跟姑子說的。”蘭惠一臉委屈地道。
菊惠不為所動:“那你是怎麽給姑子說的?”
蘭惠立馬複述:“八姑子,四夫人要檢查姑子們的課業,心惠要撐不住了,姑子快回房吧!”說完,還偏著頭看了菊惠一眼。
“你確定說的是課業?”心惠這時也忍不住問道。
“是啊,有什麽不對麽?”蘭惠到此時也沒弄明白自己哪裏出了錯。
“課業和女紅能一樣麽?!竟然還說有什麽不對!你可真會報信!”菊惠的憤懣和鄙夷都毫不留情地發泄出來。
“是麽?我跟姑子是說的課……課業?不是說的女課,不……女……女紅?”蘭惠此時也有些糊塗了,瞪著一雙迷蒙的杏眼,問心惠。
心惠輕歎一口氣,無奈地點了點頭。
“好了,快別吵了!等下君母來聽見,可就大大不妙了!”玉洛可不想再讓柯氏抓住什麽把柄,忙出言製止幾人。
幾個婢子聞言,立馬躬身應諾,各就各位。蘭惠則知趣地快步出了房門,與小婢辰兒一道守在了院門口。
東屋燕居室裏,玉洛手忙腳亂地接過竹惠一直埋頭苦繡的娟帕,歉意道:“竹惠,別忙了,仔細眼睛!”
四個大婢裏,竹惠的女紅不是最好,但卻是模仿得最像玉洛的女紅。所以,隻要一有女紅這樣的課業布置下來,竹惠都是被推舉出來頂缸的那個人,時間長了,竹惠便習以為常地當仁不讓。
“姑子說哪裏話,婢子的眼睛沒事,姑子快瞧瞧,還可頂數?”與菊惠的快人快語不同,竹惠輕聲細語地道。
玉洛還未出言,菊惠看也不看地就道:“當然可頂數了!要說咱們柏塢內的女紅最好的當屬汀蘭院的金桂,可要說這女紅仿得最好的,就數咱們芷珺院的竹惠了!”
“菊惠,若是讓人知道女紅仿得最好的竹惠出在芷珺院,你家姑子的臉還往哪兒放?!噫,姑子我就這麽不堪麽?我怎麽覺得我這娟帕繡得大有進步呢!”
玉洛手拿娟帕裝模作樣地一番感歎,嘴角卻抑製不住地往上翹起。
“姑子,婢子可不是那個意思!”菊惠頓時漲紅了臉。
“姑子自然不是那個意思了,菊惠,你沒瞧見姑子眼底的笑意?”心惠笑著道。
玉洛本來還繃著臉,此刻被心惠道破,再也撐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菊惠看竹惠也是一副早已了然的樣子,頓時憋紅了眼:“好啊,你們兩個合夥騙我,我……”
一進院子,玉洛就感覺到一種緊張的氣氛在彌漫,便適時地開了個玩笑,調節下空氣。
“都什麽時候了,姑子還開婢子的玩笑,姑子的心可真大!”菊惠終是抱怨了句。
但燕居室裏的空氣倒是和緩了,等柯氏帶著人來到芷珺院時,見到的便是,八姑子領著貼身大婢圍坐在朱漆勾連紋的案幾邊,正做著女紅呢……
四夫人柯氏,身穿大紅色蜀錦白色單緣曳地袍製深衣,頭上梳著高髻,
戴赤金步搖,腰身挺直,端正著一張嚴謹肅穆之臉,行走時衣袍擺動,在看似不經意間,於無聲處般地展露出了二千石夫人雍容華貴之風範。
柯氏款步進了廳堂。
當然,自有小婢為她脫履。
不用偷瞄,玉洛就能感覺到柯氏帶進來的肅然之氣,趕緊上前一步,施禮道:“母親大人好!”
言罷,玉洛差點沒抬手扇自己一個大嘴巴!
怎地把前世的稱呼用語拋了出來,這不是沒事找事麽?
即刻糾正定有越描越黑的嫌疑,還是拿話遮過去的好。
忙又道:“君母親自來看阿女,阿女實在有愧。君母若是有事,使個人來喊阿女便是。”
先暗自糾正稱謂,尊她個“君母”,再套個近乎自稱為“阿女”。
盡管柯氏從未喊過除玉玨以外的兩個女兒為阿女。
“怎麽,身為君母不能親自來看自己的姑子麽?”柯氏肅聲問。
果然還是稱呼自己為“姑子”,當然了,也成功地轉移了注意力。
“自然能!君母親自來看姑子,姑子內心十分歡喜,隻是一時忘情,便那樣說了。姑子愚笨,哪裏有做的不好的、不對的,還望君母以後多多教誨姑子,也好讓姑子向君母那樣的女博士看齊。”玉洛從善如流,立即以姑子自稱。
柯氏一直自負閨中就有的“女博士”稱號,尤其自京都雒陽來到西平鄉下的柏塢後,與老實平庸的大夫人、勢利尖酸的二夫人、少言寡語的三夫人相比,她的累世公卿出身,她的熟讀經書,她的師從曹大家經曆,都是她在眾妯娌麵前,賴以清貴傲立的資本。
玉洛自然了解柯氏的心理,最後一句話仿佛撓到了她的癢癢處,令她十分受用。
柯氏端正的肅臉有了一絲鬆動。
跟在身後的傅母侯氏眼裏卻閃過一道戾色。
嘴巴再甜,也是自幼失恃,沒了親生生母的依仗,還不如那沒根的浮萍,即便有宮裏皇後姑母的照拂,也是鞭長莫及,隻可惜……一年前的落水……
侯氏念及此,不由高聲替自家主子厲聲喝道:“八姑子,身為嫡長女,難道竟然忘了拜見君母的禮儀?!”
說著話,侯氏上前一步,抬腿便往玉洛的膝彎處,就是一個狠踹!
“噗通”一聲,玉洛就聽到自己的膝蓋猛烈撞擊地板的聲音——鏗鏗然響起!
頓時,疼痛的冷汗便自玉洛額頭上流了下來。
這個侯氏倒像極了容嬤嬤對待小燕子的手法,看來自己也要準備個“跪的容易”了……
玉洛咧了咧嘴角,沒有吭聲。
侯氏不得不暗歎八姑子的好運,落水那麽久了,竟然還能醒轉。
但願老天再次發威,收了她去,與她的生母作伴!
傅母侯氏的怨毒誓言,玉洛沒有聽到,但從侯氏的一雙老眼中,玉洛不僅捕捉到了那一絲戾色,更看到了怨懟之色。
玉洛不由暗暗心驚。
看樣子,這侯氏誓要將她置之死地而後快啊。
難道,這次小媚男柏祖令柯氏顏麵掃地,柯氏不好發作柏祖,隻好拿幾個姑子的女紅說事,誓要拿她這個姑子作伐以挽回顏麵,而侯氏已得了柯氏之指令?
所以,侯氏的老眼才冒出惡毒之芒?
才會不遺餘力地助其主子前來打擊她這個嫡長女?
思忖著可能的後果,玉洛連忙趴下,伏地給柯氏磕頭請安,以全侯氏口中的拜見禮儀。
柯氏低頭見玉洛伏低做小的老實模樣,多年來刻板肅穆形成的嘴角邊法令紋,不免又往裏凹了凹:“八姑子,不是君母刻薄,實在是咱們西平柏塢乃禮教傳家,素來講究個禮儀周全,便是君侯,當年也是以禮經射策甲科高第為郎的,八姑子說,是不是這樣?”
抬出了柏塢最高統領者西平侯,明顯要封她的口。
玉洛便垂首道是,一副恭謹樣子。
柯氏又威嚴地掃了掃旁邊,見芷珺院裏的幾位大婢皆戰戰兢兢,這才歎了口氣,道:“罷了,君母也不是有意為難八姑子,八姑子起來吧!”
邊說邊徑直進了東屋燕居室,於主位上端莊而坐。
“八姑子,這乞巧節就快到了。八姑子還是將前些日子布置的女紅,拿出來吧,君母要看一看,免得屆時手忙腳亂。到時候,丟了四房的臉麵事小,損了八姑子嫡長女的閨譽可就不好了!”
這就來了,看來這次要在劫難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