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可以叫你七夕嗎

陳穀雨放下書,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發酸的雙眼,往窗外看去。隻見院落中金黃的梧桐樹正在夜風中微微搖擺,月色清明,萬籟俱寂,看夜色差不多是子時了。

站起身來,正準備去倒杯水,才發現後麵多了一個人。一身紅色道袍的聖女殿下正靜靜地看著他。

“殿……殿下,原來你已經到了,哈哈,我剛才有點出神了。”陳穀雨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解釋道。

心中略微有些激動,雖然昨日楊七夕就已經言明每日子時會前來,但終究太過縹緲,強大的女子,無敵的力量,這一切都像是一個美好的夢,夢醒之後,一切都沒了。而如今,直到楊七夕就這麽俏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麵前,陳穀雨才真正放下了心,喜悅充斥著心間。

楊七夕微微笑了笑,說道:“我也沒來多久,見你看書這麽認真,也就沒打擾你。”說完話,她就著旁邊的椅子便坐了下來,動作自然,神態愜意,沒有絲毫的別扭與羞澀,仿佛這個才認識兩日的陌生男子的臥室對她而言隻是普通的客房罷了。

她不在意,陳穀雨自然也不會多想什麽,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兩人便麵對而視。

看著麵前少女仍舊稚嫩但已然美若天仙的麵孔,陳穀雨的心中不禁微微蕩漾。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或許喜歡的,便是這種朦朧的感覺。

楊七夕注意到了他灼熱的眼神,臉頰微燙,有些薄怒,也有一種沒來由的情緒。

仿佛他們真的有緣一般……

“咳……修煉一途注定是繁瑣艱難的,我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但今日我要教給你的,將會是你未來成就的基礎……平地要起高樓,基礎是最重要的,修煉也是一般,接下來我要講的,便是怎麽修煉與問經。”楊七夕輕咳了一聲,迅速平複下自己發散的思維,神情嚴肅進入了正題。

修煉之事,不可馬虎。

“嗯…好。”陳穀雨也馬上認真了起來。

“我昨日說過,道法就是操縱之法。而操縱的事物,就是心中所問的那部經書,所以我們稱之為問經。而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也就是問經,問出一部經書,專屬於你自己的經書。”

“那我要怎麽找到這經書?”

“這個不急,我們先搞清楚,什麽是經書?”

“經書?”陳穀雨皺眉,想了想說道:“應該是記載著一些東西的書吧。”他回過身,拿起了剛才的《帝國軍事史》,“比如說這本?”

楊七夕搖頭:“這隻是小道,在我們修煉中,經這個字代表著很大的含義,是為宗經。你看這天地有經緯,故天道有規則,而經書,便是所有典籍中的經緯,是承載了文化的精華。”

說著話,她指了指空中,說道:“你看得見嗎?”

“什麽?”陳穀雨一愣。

“虛空,充斥在這片天地中的虛空!”

陳穀雨仔細地看著,看到了黯黃色燈光下的牆壁,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楊七夕輕笑:“的確看不見,但是我們知道,這天地中看不見的就是虛空,因為我們可以用文字把它們記載下來。”

陳穀雨若有所思,抬頭又看了看,最後眼神一亮:“你是說,這文字就是經書?”

“也可以這麽推測,不過更對的是所有有意義的文字便是經書。文字承載了這片天地的一切,所有的文字匯聚成了經書,經書便是天道實質的體現,陰陽五行,風雨雷電,七情六欲。天道無形無情無名,看不見摸不著,但是我們卻可以通過問經去了解。在問答之間沿著尋道路前行,這便是修煉!”

楊七夕忽然悠悠誦道:“經也者,恒久之至道,不刊之鴻教也。故象天地,效鬼神,參物序,製人紀,洞性靈之奧區,極文章之骨髓者也。”

陳穀雨雖然聽不懂,但還是感覺到了其中的博大精深,努力地將之記下。

過了許久,楊七夕的聲音響起:“感覺怎麽樣?”

陳穀雨老實搖頭:“之前的有些能聽懂,但後來那個就不懂了。”

“沒事!”楊七夕輕笑,“你以後自然會明白的,現在我們就來說說怎麽問經吧,問出屬於你自己的那本經書,它會有自己的屬性,但更多的,是你要在問經中去映襯這片天地。”

“來,靜心凝神,神識出竅,觀自己所想,問自己所思。”楊七夕說著,手指了指書桌對麵的床,“你盤膝坐在床上,我引導你神識出竅。”

陳穀雨依言上床,盤膝坐好,閉上雙眼。楊七夕起身,雙手捏印,光明在指尖醞釀,時沉時浮,其間有爆炸的氣息傳出。

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片刻後,見陳穀雨收心完畢。楊七夕右手成指,左手執印,光明凝聚成一道細線匯於右手指尖。楊七夕咬了咬嘴唇,纖細的指尖點出,點在陳穀雨的眉心中。光明大作,照亮了整個房間。

陳穀雨想自己應該是坐在一片光明中。隻感覺整個人暖洋洋的,身體很輕,仿佛一下子就可以飛起來。他縱身一躍,便覺得自己一下子穿梭了時空,正飛向一個未知之地。

“這……就是神識出竅嗎?我在哪兒?”

眼前模糊一片,陳穀雨想要睜開眼,卻發現雙眼火辣辣地,怎麽也睜不開。他感覺踩到實地了,這應該是一個有人的地方,因為旁邊漸漸地傳出了嘈雜的聲音。

鼻尖有一股濃重的濕重氣傳來,是獨屬於春天的味道。他還聞到了桃花的清香,混在春天的氣息裏,濃而不厭,妖而不媚,芬芳四溢。

但陳穀雨還是睜不開眼,隻能摸索著向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感覺自己來到了水邊,這裏也有著桃花的清香。

似乎還有著楊柳在抽打著自己的臉頰,陳穀雨撓了撓癢,側耳聽去,因為他之前聽到這裏有說話聲傳出。

“姑娘,敢問芳名?”這是一個男子的聲音。

“我叫楊七夕,娘親說我是七夕節出生的,以七夕為名,向織女娘娘乞求巧智,家裏人都叫我乞巧。不過,你可以叫我七夕,你呢,叫什麽?”這是一個姑娘的聲音,很好聽,似乎還有點熟悉。

“小生叫陳……”陳穀雨正準備聽下去,那個男子的聲音卻漸漸地消失了。周圍的喧囂聲也沒了,寂靜一片。陳穀雨隻感到身子一輕,整個人便又飛了起來,向著遠方飛去。

周身忽冷忽熱,像是不斷在烈日與冰雪中徘徊著,有那麽一瞬間的黑暗,即使緊閉著雙眼也能察覺到那種陰冷,與此同時,耳邊還開始繚繞起許多哀嚎的聲音,如泣如訴,仿佛是來自地獄的惡鬼,讓人心寒。

不過這一切結束得很快,黑暗退去,當陳穀雨尚未反應過來其中的變化,光明已經再次出現在了身邊。

漸漸地,陳穀雨睜開了眼,視線所及,皆是光明,沒有了之前的桃花楊柳,也沒有了什麽男女之音,黑暗與哀嚎都消失了,隻剩光明。他現在整個人都處在了光明中。

光明其實是很虛幻的東西,本質上就是光,無數的光,匯聚在一起,就成了所謂的光明。

但不知怎麽的,陳穀雨忽然不這麽認為了,仿佛是靈光一閃的衝動,他發現這一片光明似乎有生命,而且也不是由無數道光組成的,或許隻有那麽兩三條。

因為他發現左邊的這片光明,他很熟悉,似乎剛才在右邊看到過。漸漸地,他有了一個猜想,或許,這片光明真的隻是由那麽幾道光高速運動匯聚而成的,掌握那幾道光,便是握住了這片光明。

他這樣想著,手便向前方抓去,隻感覺手臂一僵,似乎有什麽東西沿著手臂進了自己的身體,再抬頭望去時,周圍的光明似乎暗了許多。

陳穀雨臉色一喜,覺得這個方法可取,雙手急切地向前方探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光明漸漸地消失,周圍變成了黑漆漆的一片,但他自己的身體卻是發出了極燦爛的光明,一道道的光束在他的身體中遊走著,他的臉色時明時暗,最後閉上了眼,靜靜感悟。

陳穀雨隻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有種奇妙的感覺,仿佛體內的那些光束變成了他的手臂。他所思所想,光束都能夠進行執行。

他輕輕地睜開眼,看向這片已成黑暗的天地,視線所及,皆是空無一物。隻有他這個光源一樣的東西存在於這片天地之中,照亮著周圍的一切,並且向四方輻射出去。

他仿佛明白了什麽。

於是,陳穀雨慢慢抬手,如同楊七夕般,捏了個印,道:“我是光。”

他又道:“問經,我為光明。”

他接著道:“第

一頁,問天地之力。”

此時,天地之力便是他的光明。於是,天地如同碎片般裂開了,碎片背後是無盡的光明襲來。

他眯著眼想看清這一切的變化,但最後還是什麽也沒看見。

直到黯黃色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陳穀雨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房間裏。而他的對麵是楊七夕,這位聖女殿下也坐在了床上,用白皙如玉的雙手抵著他的雙手,發散著微微的光芒。隻是她的臉色很是蒼白。

楊七夕見他醒來,默默收回了雙手。片刻後,輕輕問道:“怎麽樣,你在裏麵看到了什麽?”

“是光明,無盡的光明。”陳穀雨有些恍惚地回答,卻不知道因為什麽樣的原因,他沒有把他聽到的那段對話說出來,或許在他的潛意識裏,並沒有發生什麽。

“我叫七夕,小名叫乞巧兒……”

這應該不是眼前這位聖女殿下吧,陳穀雨搖了搖頭,苦笑。

“竟然也是光明。”楊七夕默默念叨著,又出聲問道,“那麽,有幾道?”

她沒有解釋是什麽幾道,但她知道,他會明白。

果然,陳穀雨在心中默數了會兒,輕聲道:“有四道。”

在那片光明中,由四道光束構成,皆被他收了。

楊七夕聽到他的回答,沉默了許久,沒有說話。

陳穀雨等了等,卻沒見楊七夕說話,有些奇怪,終於沒忍住問道:“那四道是什麽?”

楊七夕聽到他的問話,抬頭怪異地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說道:“那四道光束,給你的感覺,是不是一道炙熱,一道冰涼,兩道充滿了生命氣息?”

“對,一點不差。”

陳穀雨有些驚訝,想不通為什麽聖女殿下可以知道的那麽清楚。

楊七夕看著陳穀雨驚訝的臉色,終於解釋道:“這樣說吧,問經隻是一種操控手段,而一個人的實力,還取決於操控的物質。比如我們的光明,相信你也了解到了所謂光明的本質。經過我們的研究,光明被我們分為了十八種。而光明又是操控的物質中極其強大的一種,遠勝於五行之一。”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你那便是其中的四種,熾烈之光,極凍之光,生命之光,奧義之光。掌控的越多,那麽自然也是越強。”

陳穀雨靜靜地聽著這一切,對於楊七夕所說的我們,有些好奇,顯然能夠掌握這一切知識的,勢力絕對難以想象。但在古唐國,卻從來沒有聽到過。當然,既然楊七夕沒解釋,他也不會去問。

陳穀雨突然問道:“殿下,似乎你……也是光明?”

楊七夕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淡淡回道:“我跟你的能力完全一樣,連掌握的光束也一樣。”

陳穀雨看著楊七夕淡然的臉色,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之前她說的有緣。

他沒有說下去,免得有些尷尬,轉移了話題,“那麽,那些光束我們還可以怎麽得到?”

楊七夕回道:“隻有兩種情況,第一種便是問經時,就是你剛才經曆的,但一人隻能經曆一次。第二種,便是機遇,機遇一詞太過玄妙,你以後自會明白的。”

陳穀雨點了點頭,努力消化著這些信息。

楊七夕轉頭看了看天色,見天色已亮,準備離開了,正要起身,才發現自己一直坐在陳穀雨的床上,兩人相對而坐,近半個晚上。

偏偏這時,陳穀雨也抬起頭,對上了她的雙眼,似乎也發現了這個。頓時,楊七夕便感覺自己的雙頰火燙燙地,紅霞飛上。

楊七夕輕咳了一聲,慌忙下床離去。

陳穀雨看著她曼妙的背影,那一身大紅色的道袍,微微擺動著的馬尾,都輕輕地牽動著他的心。

他想到了剛才問經時的那段對話。

於是,他鬼使神差地問道:“我可以叫你七夕嗎?”

那個遠去的背影停住了,看不出她是什麽表情,隻是隱約可以看見,那個晶瑩的小耳垂似乎有點微紅。

沉默許久,楊七夕離去。

正當陳穀雨失望之時,一個輕微的“嗯”傳來,從深邃的夜空中,搭著秋風而來。

她清清朗朗的聲音終於傳入了他的心底。

陳穀雨一時間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