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七十八章 送別

一場戲完美落幕,就連靖王爺一時間都沒看出破綻。淺夏難免有點自鳴得意。

關鍵時刻救命的還得是博學啊,就算文史哲不行,不是還有無數腦洞大開的小說呢嗎。

所以說,古人誠不欺我啊,果然是開卷有益!

一時間校場呼聲一片,對靖王妃崇拜有加。淺夏不僅給自己正了名,更是給靖王爺長了臉,以後這軍營,怕是再也沒人敢揣度她是不是繡花枕頭了。

出了兵穀,李軒昊的臉色仍陰沉沉的。

淺夏翹上天的小尾巴終於有所收斂,一臉正色的問:“我是不是做的過了?”

牽韁繩的手一緊,伴著噠噠的馬蹄聲,靖王爺若有所思的開口:“不是做得過了,以後這支兵由你領,你適當立威也是應當的。隻是逞能的事,能不做還是不要做,他們是用來保護你的,如果主將太強,手下會產生依賴感,而你經驗不足,早晚有露餡的一天,到時候就該悔不當初了,所以這之間的分寸你要把握好。”

淺夏悶悶“哦”了一聲,轉而又“啊?”一聲,“你說什麽,你要把這支隊伍交給我?”

“嗯。這次出征,恐怕要很長時間,燕人詭譎,我不能帶你去,況且軍器監和兵穀,你要幫我看著。能做好嗎?”

不管軍器監還是兵穀都有專人負責,別說靖王爺出征一年半載,就是靖王爺十年八年不回來,這兩個地方也是他最後的殺手鐧,隨叫隨到。

他這麽說,隻是為了讓淺夏安心留下來。

淺夏悶頭想了半晌,歎了口氣,才緩緩道:“我知你在憂慮什麽,放心,有我夜淺夏一日,必保王爺後顧無憂一日!”

她沒想到戰事起的這麽快,想想她不去也好,遙京的生意剛剛起步,而王爺這麽龐大一隻私軍,軍需糧餉都是不小的支出,她要做的便是迅速的撅起,然後幫他分一點憂,哪怕隻是財力上的一點幫助,也能聊慰心安。

沒想到她會答應的這般爽快,靖王倒是長舒一口氣。

他家王妃要不是真的答應,就算他走,她也有本事追上去,這種事他相信她絕對做得出。

“但隻有一點……”

靖王才放下的心,被王妃忽然冒出來的一句,又勾到了嗓子眼。

隻見淺夏回頭,幽深瞳孔中是不加掩飾的擔憂,“小鳶跟著我便好,剩下的暗衛你必須全都帶上,少一人,之前的事,免談!”

她目光灼灼,完全不是開玩笑。說她一朝被蛇咬也好,說她驚弓之鳥也罷,總之,不把暗衛帶在身上,他就別想自己答應他的要求。

誰知道什麽時候有什麽突然狀況,他會不會又把自己拋出去做誘餌。

固執倔強的雙眸中閃著隱隱不安,靖王爺伸手撫平她緊蹙的眉梢答應:“嗯。”

靖王領兵有他自己的法則,他不信天地不信鬼神,不用等司天監占卜什麽良辰吉日。

隻等樓小公子的機械完工,點足人馬便浩浩湯湯開出城去。

那一日,向來素衣的王妃卻選了一身大紅,站在高高的城樓上,任憑東風將大紅紗衣吹得翻飛亂舞,目送靖王軍豪氣幹雲的出了甕城,過了羊馬牆,最後消失在天際。

身為領軍主帥,李軒昊一馬當先奔出城門,遠遠回望一眼那漫天煙霞一樣的牽掛,看進眼裏,牢牢記在心上,便再沒有回頭。

淺夏的手卻一直沒有放下,她相信他看的到,看得到自己在揮手為他送行,看得到自己掛在臉上的笑,所以,她不允許自己哭。

馬蹄聲點點遠逝,天地一線間,隻剩茫茫一層霧靄,從朝霞初升站到夕陽落幕,直到那身大紅,與天邊焰紅似火的火燒雲容成一片,淺夏才卸下臉上故作堅強的笑,任憑雙眸再托不住的淚落下,從眼底墜到衣袖間,濕了一片煙霞。

偌大個遙京,燈火疊鸞,她卻忽然覺得孤獨得孑然一身。

下了馬車,淺夏抬頭看一眼靖王府孤零零的燈籠,對小竹子道:“去把嵐風和桑月找來。”

小竹子一愣,望一眼屋外闌珊夜色,麵有為難:這個時候把兩位倌館的公子找來,不大合適吧。

剛想勸,但見王妃明明很累卻還硬撐的神色,不敢多言,隻得出門去。

桑月是在南館時的花名,桑月姓陌,原是叫陌桑玉,取得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寓意。

到了南館後,保姆看著那張雌雄不辯的臉蛋,笑的一臉輕浮“南館可沒有什麽如玉不如玉的,春花秋月倒是有,以後你就叫桑月吧。”

好人家的孩子,哪一個被送到倌館這種地方是肯輕易屈從的,桑月逃跑過,自殺過,然而他一個文文弱弱的公子,跑了再被抓回來,自殺就讓你求死不能。

那樣一副纖弱的身子,真不知是如何熬過鴇母種種酷刑的。

直到那一天,嵐風的出現。

不染塵世的眸子,清潭一般,卻靈動的讓人心安。

同樣的事情重複在另一個倔強的孩子身上,直到那天比他還小上幾歲的嵐風,被鴇母打的半死後又被拖了出去,桑月眼中再忍不住悲戚。

如果他的弟弟還在,也該是這個年紀。

於是那一夜,他攔下拖死屍一樣的護院,屈服在鴇母麵前,目光中決然的神色中璀璨著最後的希望“從今以後再沒有陌桑玉這個人,我的名字叫桑月。”

於是作為條件,嵐風被雪藏起來。

那之後,桑月的花名日盛,卻再沒人提起過嵐風。

也不知是走了什麽運,這個桑月竟然被拓跋玉和樓東瑜一起看上,還都是為了介紹給淺夏。

不過不得不說的是,桑月的本事真是讓淺夏放一百二十個心。

望闋樓交到他手上,短短數月已經大有起色,生意興隆,財源滾滾。

最重要的是,不管是經營打理生意,還是收集消息情報整理,上指下派,桑月都自有本事。

燭光微涼,桑月踩著一地月色走進來,抖落一袍月輝,美得不入凡塵。

他身後跟著的自然是形影不離的嵐風。

“見過主上!”

在桑月的打理下,壯大的不僅僅是望闋樓這麽簡單,現在連望城樓那個酒樓也歸屬在他名下。

而且不知桑月是怎麽辦到的,竟然聯絡上一些江湖中人,一個名為天機閣的消息機構,正初具模型。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所以現在的桑月可謂忙的腳不沾地。

偏偏嵐風小公子還要時不時鬧一下小脾氣。

這不,甫一進來,蜻蜓點水的給淺夏點了個頭,便坐到旁邊的位置,兀自生著悶氣。

淺夏繁重的心緒,在見到嵐風鬼怪脾氣的刹那,瞬間輕鬆不少。

淺夏擺擺手,示意

桑月不必拘禮:“也沒有外人,陌公子請坐!”

對桑月,淺夏不止有對下屬的關心,更有朋友的敬重。

桑月微一欠身,冷冷的眸子裏是清明和無情:“早就沒有什麽陌公子了,主上換我桑月即可。”

滯了一下,淺夏歎口氣。心裏生出幾分無奈,卻也由他。

“上一次,桑月說要把千機閣下屬十個分部整理出雛形,可做好了嗎?”

她急急忙忙把桑月找來為的就是這件事,說她貪心不足也好,怕她貪多嚼不爛也罷,她就是要在昭國和周圍幾個國家,都開起自己的鋪子,有自己的眼線。

如果自己手裏掌握一個天下最大的情報網,那麽便是對李軒昊最大的助益,自己也有足夠的力量,站在與他並肩的位置。

她不要做附屬,不做淩霄花,不仰望,她要與他同樣的高度,所以更加急於天機閣的成熟。

桑月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上麵不僅羅列著名字,還畫著一個樹形圖。

這上麵從閣主淺夏到主事桑月,再到十個分部分別對應的管事以及負責的地區,再往下詳細到管事手下幾個得力的住手。

名單上,十個分部負責區域已經劃分清楚,至於管事,標出的是已經確立的人選,有並列兩三個名字的是他還在斟酌沒有最後定下的,還有空白代表沒有甄選到合適人選的。

淺夏蹙著眉將名單過了一遍又一遍,聽桑月將所有人的簡曆倒背如流的默給她聽。

燈花爆了一聲響,淺夏的眼神有些飄忽,突然之間特別想念樓東瑜,懷念他在軍中時候,將好的壞的官員名單一一列舉給自己。

記得那時候他說過“你腦子笨,看不透人心容易被利用”,可看現在,她也是能斟酌人心的人了。

“就這幾個吧。”淺夏纖細手指輕扣在宣紙上,指著幾個名字,幫桑月最後確定下人選。

桑月臉上表情明顯一鬆,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對淺夏的安排顯然無話可說。

“至於這些空著的”淺夏緩緩開口,“過些時日不是要開科舉了嗎,你可以從中甄選幾個。我隻一條,天機閣是任人唯賢的地方。”

她珠璣語落,把大權下放給桑月。

不是說用人不疑,她相信桑月,更相信拓跋玉和小瑜的眼光。

桑月頓時醍醐灌頂一般,起身,躬身施禮:“桑月明白!”

桑月和淺夏有正事要談,嵐風幾乎成了個透明人坐在一邊。

這會那邊的談話終於告一段落,於是鼓著腮幫子,十分不耐的問桑月:“你們談完了沒有?”

桑月搖搖頭,臉色沉了幾分,眼底卻不見半點怒意:“你什麽時候能沉得住氣一點!”

“許是嵐風呆的悶了,讓小竹子帶你去後院跟火狐玩一會。”

淺夏發話,嵐風不好違逆,直白了桑月一眼起身就要去後院。

小竹子心有不忍,“王妃,夜深了!”

淺夏搖搖頭,“我無礙的,你去再熱壺茶來,挑幾樣上好的點心,給嵐風包上。”

小竹子歎口氣,這才領著嵐風去到後院。

王爺這才剛走,王妃就把自己弄得鐵人似的,身體哪裏吃得消啊!

其實她不知道,淺夏隻是想借著忙碌將自己的腦袋塞滿,暫時忘掉這偌大的靖王府,今夜隻有她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