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章 九龍陣

她不會謀略,不會武功,可是他視死如歸的膽魄,就是讓她不放心隻身涉險。

樓小公子看著淺夏收拾包裹,雙手環胸靠在門口問:“你真的要去。”

“要去!”她擰著眉頭,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

“夜淺夏,你去了會影響他的判斷。大軍當前作為主帥李軒昊必須保證心無雜念,而你,隻有在這,他方能沒有後顧之憂!”

“我知道!”她咬著下唇,“可是我不放心,在這樣呆在這卻什麽都不能做的看著他深入險境,我會死的!”

樓東瑜繼續潑冷水:“你去了,也什麽都不能做!”

她賭氣的白他一眼,扛著行囊出去找血煞。

血煞輕功極好,往返營中與城中就算帶著個淺夏也根本不在話下。

其他營帳裏早熄了燈火,隻有靖王所在的帥賬一燈如豆,猶自亮著。

她雙腳甫一落地,迫不及待的就要進去。

忽然賬內傳出摔東西的聲音,接著是李軒昊暴怒的吼聲:“混賬,你速去,哪怕是押的也要把他給我押回京,父皇若是怪罪起來,有我一力承擔!”

“王爺!”丁毅似乎有難色。

“去吧!”靖王的聲音忽然低了一度:“他畢竟是我的弟弟!”

原來說的是豫王。

淺夏鬆了一口氣,抬腿進去,他負手而立,背對門口站著,丁毅跪在地上,被推翻的奏本折子散落一地。

淺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讓丁毅先行退下,自己彎腰撿起奏折,輕輕放回岸上。

沉吟片刻,背對著她的靖王再度開口:“你給二皇兄寫一封信,將查明的情況報告給他……算了,還是我親自來吧”。

他轉身,忽然看見正鋪宣紙的柔弱女子,昏黃燈花下,姣好麵容清瘦不少。

“你怎麽來了?”

“來伺候王爺筆墨啊!”她笑。

提筆在潔白宣紙上啟頭“成王皇兄親啟”抬頭,她問,“要寫什麽?”

將晝思夜想的人圈進懷中,李軒昊看著她酷似自己的筆跡,不吝讚揚,“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

“你老婆本事多著呢,王爺不要小瞧人!”她傲嬌的揚起下巴,正對上他深沉目光。

心裏多時憂慮刹那化開。

守一人終老,說的便是如是感覺吧。

丁毅一早被派去送信,淺夏也是昨夜才知道,早在他們大婚當日,王府就迎了一批不速之客,那一夜丟的布防圖,實則是兩夥人,後來因為“分贓不均”而暴露,靖王之後設下圈套,殺人木偶夜,一切真相大白。

然而,他手中仍缺實證,也就是說,皇後通敵叛國的罪名無法證實,而他的皇弟豫王卻因此賠上一條腿。

拗不過淺夏固執,靖王隻得把她留在軍中,沒想這一留竟是再也出不去。

收複失地,靖王揮師南下,雲國國師擺好了九龍陣隻等請君入甕。

傳說九龍陣隻有雲國的國師才會,是得上天指示布下的。有天神庇佑,雲國人深信不疑天神之力,淺夏卻嗤之以鼻。

李軒昊站在觀陣台上看著遠處變換陣旗,仿佛攏上一層神秘色彩的九龍陣

,讓人越發覺得神秘莫測。

“雲國人會巫術,九龍陣中恐怕不止變換的陣型,列隊的兵士,還會有類似殺人木偶的傀儡。”血煞分析。

靖王雖不置可否,但淺夏知道,血煞分析的一點都沒有錯。

“早知道就把樓小公子帶來了。”此時淺夏才追悔莫及。

血煞冷哼一聲:“樓小公子惜命的很,沒有靖王親自五花大綁,是不會來的。”

“咦?”淺夏回頭疑惑一句。

靖王忍不住問“怎麽?”

“其實,小瑜隻是怕麻煩。”他才不是什麽貪生怕死的人,是生無所戀才對。

第一批前去探陣的人丟盔棄甲的回來,卻又沒說出什麽有用的東西。

這些都是靖王一手帶出來的精銳,從不信鬼神之說,此一番卻隻有大喊“見鬼了”的份。

血煞請令:“王爺,讓我去吧。”

靖王搖一搖頭,“白羽,你帶人去!”

白羽懂醫理也略通一些歧黃之術,雖然武功不如血煞,但更容易看出門道來。

轉而又吩咐血煞:“取我的含章劍來,直接告訴樓東瑜,靖王的命令,不管是人還是人頭,都務必帶到中軍!”

他臉色陰沉說的煞有介事,好像真的會隨時砍了人的腦袋一樣。淺夏卻險些笑出來。

還真是隻有靖王這樣的才能治住樓小公子。

被請進軍營的樓東瑜,自己成不了氣候,但跟淺夏這個半吊子王妃狼狽為奸在一起,在軍營裏就是亮麗的一條風景線。

走到哪都有人主動讓出一條路,唯恐防之不及。

這也不能怪靖王手下號稱雷霆之師的將軍們膽小,實在是樓小公子頑劣起來忒沒深淺。

第一日,在飲用水裏下了瀉藥,三軍無一幸免,集體拉了兩天肚子,搞得營帳方圓五裏臭氣熏天。

第二日,利用風向灑出奇癢粉,並將們頂盔摜甲瘙癢不便深受其苦。

第三日,又不知在哪翻出來的蛇蟲鼠蟻,足足裝了兩籮筐,非要給將士們加餐。

副將在內的十幾元大將呼啦啦跪了帥賬一地:“王爺求您把樓小公子送回去吧,送死賣命我們都不怕,樓小公子實在是比九龍陣還恐怖!”

靖王卻隻是從兵書上微抬起頭來,不鹹不淡的來一句:“由他去吧,不解了心頭的氣,是不會消停的。”

所以第四日,樓東瑜拉著淺夏要上觀陣台的時候,守台的士兵點頭哈腰麵帶微笑的將位置讓出來不說,又端茶送水,服務的那叫一個周到。

淺夏翹著二郎腿優哉遊哉喝著茶,對手搭涼棚舉目觀望的樓小公子道:“看出什麽名堂來了?”

“嗯,今天天氣不錯,難得沒有下雨,前麵風景也不錯,草木成蔭水草豐茂。”

“屁,我是問你九龍陣怎麽樣!”淺夏氣的一拍桌子。

“九龍陣也挺好的呀。”樓東瑜繼續打屁,“氣勢恢宏**萬軍不當!”

淺夏翻了個白眼,無力的趴在桌子上:“小瑜,我想回去了,我家王爺還等我回家吃飯!”

樓東瑜假裝沒聽見,手搭涼棚繼續觀望。

在夜王妃睡

得口水流成河之前,終於大發善心的喊走人。

於是被從夢中驚醒的夜王妃一跳三尺高,摸著撞疼的腦門,跟著下了觀陣台。

帥帳之中,靖王給淺夏揉著撞紅的腦門,瞪視著樓小公子:“一上午,都看出什麽了?”

那語氣,那氣勢,那怒意,樓東瑜絕對相信,他要是再說不出道道來,靖王絕對會砍了他的腦袋以報他的王妃撞頭之仇。

於是十分識時務的沉吟一聲開口道:“陣眼在陣中東南三裏處,那裏可進可守,又有迷陣,看樣子雲翳那個老小子不是想打一場硬仗,是想靠死我們。”

靖王攏眉,一般布陣,陣中既陣眼,大軍砍了陣中指揮台,這個陣大約也就破了。

沒想到他派來兩撥人進去探陣都沒探出什麽名堂來,樓東瑜隻是站在觀陣台上看看,就看出來了。

靖王讚賞的點點頭。

樓東瑜繼續道:“陣東門是殺陣,進去後必死無疑,然而又不得不去,陣西門是活門,倒是還有逃出來的可能,但從那個門出來,我們也就輸了。”

這番話說的在場之人都啞口無言。

東門距陣眼二十裏,要破陣眼,必由東門而入,所以派去的人無疑是送死。

做為兵將,大昭國熱血男兒,死,他們不怕,隻要打贏這場仗,收複國土,一雪前恥,沒有什麽是不能犧牲的。

於是紛紛有人跪地請命:“王爺,末將願攻東門!”

“末將願攻東門!”

淺夏聽得熱血沸騰,簡直要熱淚盈眶。

誰知樓東瑜煞風景的喊一句:“攻東門個屁呀!”

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不是他剛才說的要破九龍陣,必先從東門攻入嗎,怎麽這會又不對,還又罵上人了。

樓東瑜翻個白眼,“這不是還沒到破陣的限定日期嗎,這不是還在商量對策嗎,怎麽就跟我出主意要你們去送死一樣,還一個個慷慨陳詞壯烈成仁的!”

淺夏剛醞釀的豪氣幹雲的情緒一下子被逗樂了。

隻聽樓東瑜正色道:“其實這些還都是表麵的東西,至於更深層的東西,我必須進陣才行!”

靖王稍有猶疑後鄭重開口:“我給你一隊人馬,多少人,都帶什麽東西,你自己說了算,我隻一條,不許碰陣裏的任何東西,必須完好無損的給我回來!”

樓東瑜咧嘴一笑,像是得了蜜餞的孩子,“保證完成任務!”

晌午時分天上便聚起了烏雲,西南方向升起霧靄,樓東瑜一身鎧甲勒著棗紅馬,十八歲少年的臉上是爽朗的笑,英姿神武的揮動手中裝腔作勢的含章劍,朝淺夏擺手:“待本軍師凱旋,王妃親自篩酒如何!”

淺夏跳著腳也沒能夠著在他頭上敲一個爆栗,狠聲狠色的說:“等你活著回來再說吧!”

軍師是他自封的,含章寶劍是他舔著臉跟靖王硬要去的。

那一日他就挑了二十幾個跟他一般大小的少年,美其名曰“大齡童子軍”美滋滋的進了九龍陣。

淺夏站在石頭上,用力揮的胳膊都酸了,才歎息一聲折返。

大家都沒想到的是,這一別,險些成為所有人的永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