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6章 肉償
然而,我終究是和莫白在一起了,而且是住在了一起。
那是將近年關的時候,當地流行債不過年的說法,以往每年快要過年的時候,接二連三的債主都會把門敲破,主要都是萬榮在外麵欠的賭債,我和蘇櫻都不清楚。
以前蘇櫻在家,不管多麽困難,她都可以應付,為了償還萬榮數之不盡的債務,她攢下的首飾越來越少,到了最後,她出門戴的都是假貨。
我不知道蘇櫻當初嫁給萬榮,圖的到底是什麽,要慰藉,萬榮根本沒有給她慰藉,要安穩,萬榮也沒辦法給她安穩。
或許,她認為女人最終都要有個歸宿,就像落葉需要歸根一樣。
可她的歸宿,實在不是一個好的歸宿,反而像她的墳墓,婚姻就像墳墓,每個人終將長睡不醒。
在我讀大學的時候,很少回家,就連過年沒有特殊情況,一般也不回家,我不喜歡隻有爭吵和打罵的家,無休無止。
但在兩年前的寒假,我回家拿東西,打開了門,看到一個體型肥碩的男人把蘇櫻壓在茶幾上,蘇櫻笑著迎合著他,那個男人很醜,但我知道萬榮生意失敗,曾經向他借了不少的錢。
我默默地關起了門,退了出去,當時蘇櫻猶如向日葵一般的笑臉,在我看來,比那個男人更醜。
過了不久,男人心滿意足地出來,我才重新開門進去。
蘇櫻不穿衣服,將她醜陋的軀體坦蕩地暴露在我麵前,她悠然地抽著一根520的女式香煙,麵無表情。
她告訴我一個新的詞匯,叫做肉償。
我默默地收拾著地板上的紙巾,還有套子,心裏說不出的惡心,然而卻又深深地感到無力。
香煙燃到盡頭,她把煙蒂直接撳滅在自己的大腿上,我聞到了一股肉被燒焦的味道,我看著都覺得疼,但她似乎沒有知覺。
然後她沒頭沒腦地開始打我,不問緣由,歇斯底裏,完全就像瘋了一樣。
起初我沒想過要反抗,但被她打急了,本能地掄起巴掌摑了過去。
“婊|子!”我帶著強烈的厭惡朝她大吼。
這兩個字是第一次從我嘴裏說出來,連我自己都冷不丁地愣住了。
蘇櫻也愣了一下,然後她狼狽地笑起來:“是,我是婊|子,可是若兮,所有人都可以這麽罵我,但你不行,若兮,你不行!”
說到最後,她像是一個受了極大委屈的孩子,在我麵前無助地痛哭流涕,淚水衝垮了她精致的妝容。
蘇櫻喜歡化妝,而且化的很美,四十幾歲的人,仍舊風韻猶存。
可是當時她哭的一塌糊塗,就像剛從泥坑裏爬出來似的,滿麵汙濁,她說:“我以為我可以不用賣了。”
後來,蘇櫻大病一場,她說她的身體垮了。
到了今年,她就直接躺進了醫院,萬榮又不在家,討債的人直接找上了我。
他們把我堵在家裏,砸了家裏所有的東西,我嚇的惶惶躲在角落不敢說哈,然後堪巧遇到上門找我的莫白。
莫白開了一張10萬的支票打發他們,盡管我曾經不止一次地發
誓,我欠了這個男人很多,但我不想與他欠下金錢的債,仿佛這樣就會玷汙了我和他之間的那種感覺。
那種感覺是純粹的,誰也說不清楚,隻有我們彼此明白。
可我終究要為現實妥協。
“莫白,你做我男朋友吧?”我說。
當時我的想法十分簡單,但又有些古怪,凡事都要講究出師有名,我覺得隻有他是我的男朋友,他替我還了10萬的債務,我才能勉強地接受。
否則,憑什麽?
他寵溺地揉了揉我的發絲:“隻是暫時的,等你找到真正屬於你的那個人,我就會離開。”
我一直搞不明白,莫白到底對我存了怎樣的情愫,如果這是愛情,那麽毋庸置疑,他的境界很高,高到一個讓我無法企及的地步。
我很感動,心裏一片汪洋,然後聽見他說:“我帶你回家。”
莫白一個人住,房子很大,有一個很大的書房,還有一個很大的畫室,他是一個畫家,偶爾寫詩,他把他的職業笑稱是騙錢的藝術。
確實,搞藝術的人多半會有一些頹廢的情懷,但他沒有,他看起來樂觀向上,像是晴空之下一棵筆直生長的木棉。
他不像畫家,也不像詩人,說他是商人吧,似乎又不像,普通的商人沒有他的才華和素養。
他自己也創作藝術,但更多的是倒賣藝術,按他的話來說,藝術是詩和遠方,而金錢是眼前的苟且,如果眼前都活不下去,如何到的了遠方?
他需要足夠的金錢,維持他優越的生活,還有高貴的夢想,夢想總是需要燒錢的。
“若兮,這是你的房間,喜歡嗎?”他把我帶到側臥。
幾淨窗明,收拾的十分細致,我在柔軟的大床邊上,對他一笑:“喜歡,比我那個狗窩強多了。”
他又到我家裏把我的行李搬了過來,問我:“房間還缺什麽東西,我們去買。”
“不用了。”我說。
那一晚,我睡的很放心,我知道沒有人來打擾我,我很安全,不用擔心討債的人上門,也不用擔心萬榮忽然回家。
當我醒來的時候,莫白安詳地坐在床邊,他拿手溫柔地在我眼角揩了一下,目光充滿柔和的疼痛:“怎麽哭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睡著睡著,就哭了。
我是不肯輕易掉眼淚的人,但在夢裏我放下了所有的戒備。
“沒事。”我強笑著搖了搖頭。
“洗一洗,我帶你去吃飯。”他揉了揉我的發絲,起身走出房間。
莫白知道我喜歡吃油條和豆漿,所以特意開車帶我去了很遠的祥記,我忽然又想起顧小川以前起早貪黑,排著長隊為我買油條和豆漿的情景。
可是莫白根本就不需要這麽麻煩,盡管祥記的生意很好,是澳市多年的老字號,每天早晨排的隊伍都能擠到門外,但他隻要打聲招呼,永遠都有最好的位置。
正當我們吃著早餐的時候,就見慕遲和撒瑪利亞領著一個四五歲的孩子過來,然後我聽見那個孩子叫撒瑪利亞媽咪,而叫慕遲爸比。
我和莫
白當時就傻掉了,麵麵相覷,估計我們當時腦海都想到了杜一菲。
杜一菲到底處於一個怎樣尷尬的地位?
我們不得而知。
“若兮。”慕遲看到了我,過來和我打了一個招呼。
平靜如水的目光,卻有一種讓我窒息的能力,我生硬地擠出一絲微笑,向他頷首。
莫白站了起來,和他客套地握手:“慕先生,一起坐?”
“不打擾你們,聽一菲說,你們在一起了?”他仍神色不驚,坦然溫和。
我卻在那一刻慌了一下,我決定和莫白在一起,也不過是昨天的事情,杜一菲怎麽那麽快就知道了?
或者,她根本就不知道,隻是我和莫白在一起這件事對她十分有利,因此她就可以利用。
我被一種無力感侵襲。
我不敢接觸慕遲似乎可以洞悉一切的目光,我極力地隱藏著內心小小的秘密,就像被鎖進了一個逼仄而昏暗的空間。
莫白倒是落落大方:“是,若兮現在是我女朋友。”
“她是一個好女孩兒。”他說,然後他又平靜如水地轉身走向撒瑪利亞。
他說,我是一個好女孩兒。
我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我曾經那麽壞,設計讓他進了少管所,讓他在福利院背了十年的惡名,而且他還知道我在夜場走秀,取悅那些齷蹉不堪的男人。
我以為,在他眼裏,我怎麽都不應該算是好女孩兒的。
可我確信,他不是一個客套的人,他很溫和,但說話卻不拐彎抹角,因為他不需要取悅任何人。
“小西,過來。”他招呼著孩子坐到另外一條桌。
祥記的老板祥叔正和撒瑪利亞說話,兩人似乎十分熟絡,有說有笑,但是店裏太過嘈雜,我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
莫白忽然壓低嗓音:“若兮,慕遲都有孩子了?”
“你什麽時候變的這麽八卦?”我白他一眼,可我心裏清楚,我比莫白還要好奇慕遲的故事。
盡管他的故事,或許和我沒有一點關係,可我內心總有這麽一點強烈的念頭。
“一菲知道這些事嗎?”莫白又問。
我搖頭,但忽然又覺得搖頭會讓莫白產生歧義,搖頭至少會有兩種意思,一種是杜一菲不知道,另外一種是我不知道杜一菲知不知道。
所以,我還是向莫白解釋一下,我搖頭是屬於後麵一種情況。
但我想,以杜一菲的精明,自從撒瑪利亞出現在慕遲身邊的那一刻起,她就該把她的背景翻個底朝天了。
之後的幾天,我一直都在默默關注杜一菲那邊的消息,直到有一天杜一菲給我打了電話:“若兮,你知道嗎?慕遲和撒瑪利亞竟然還有一個孩子!”
我隻能假裝不知道。
杜一菲在電話那邊無助的像個孩子,她說:“若兮,我該怎麽辦?”她是第一次在我麵前表現出她的柔弱,原來她也不是我想象的那麽鋼筋鐵骨,水潑不進。
她也有她的軟肋。
那個白衣白褲,永遠纖塵不染的男人,他叫慕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