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3章 獵人
慕遲隻是平靜地看了撒瑪利亞一眼,撒瑪利亞自覺地把手縮了回去,訕訕地說:“姐喝多了,瞧把你嚇的,和你開個玩笑。”
車裏的氣氛似乎有些尷尬,但是慕遲神色如常,隻是並不言語。
撒瑪利亞沒話找話:“剛才姐的演技是不是可以拿奧斯卡了?”
“再高明的演技,都逃不過獵人的眼睛。”他說。
撒瑪利亞慌了一下:“你是說……臧乃鴻看出我們耍了他?”
“瞎子才看不出來。”
“完了,那他那個項目鐵定不會給我們了。”
“項目跑不了的。”
“你有辦法?”撒瑪利亞像是一個小女孩兒似的,滿心期待地看著慕遲。
“不需要任何辦法,你隻要看透臧乃鴻的伎倆就行了。”
“什麽伎倆,他現在都快和‘達維’簽約了。”
“以‘達維’的實力,根本就吃不透一個兩個億的項目,這一點我們清楚,臧乃鴻也清楚。他之所以這麽做,就是要讓我們自亂陣腳,給他開出更為豐厚的條件。當初讓‘達維’進入審核,臧乃鴻已經打算讓它成為一枚棋子,到終審的時候,‘達維’一定會被掃出局。”
“可是,我們剛剛耍了臧乃鴻,他如果懷恨在心,最終還是不肯給我們項目怎麽辦?我了解這個人,睚眥必報。”
“臧乃鴻沒有任何背景,完全是靠業績坐到如今的位置,他把利益看的比誰都重,因為他如果不能創造利益,就意味著他在公司沒有價值。就算我們和他有殺父之仇,他也會先和我們達成這個項目,畢竟眼下隻有我們才能給他最大的利益。睚眥必報不是商人的本性,錙銖必較才是商人的本性,商場隻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撒瑪利亞會心一笑:“我現在才知道,你才是那個最精明的獵人,總是能以輕描淡寫的方式解讀人性。”然後,她就在慕遲雋秀的臉頰輕輕一吻。
可是慕遲對此毫無反應,仿佛他是一個可以讓人隨便親的人。
我心裏忽然覺得難受,在福利院的時候,他幾乎拒絕著所有人,唯獨撒瑪利亞是個例外,這讓其他人仿佛覺得都在受著不平等的待遇。
因此,內心便會形成一種落差。
他們繼續談著生意,我聽的雲裏霧裏,糊裏糊塗,但起碼我有一種感覺,上次慕遲說他在撒瑪利亞的公司上班,可是聽著兩人的談話,慕遲要比撒瑪利亞高明多了。
看起來,他才是公司最有決策的那個人。
很快,到了慕遲家裏,撒瑪利亞問道:“要喝什麽?”她問話的對象似乎涵蓋到我,但眼睛卻隻看著慕遲,仿佛我就是自由落體的空氣阻礙,可以忽略不計。
“咖啡,爪哇。”慕遲說了一句,又望向我,“你呢?”
我對咖啡沒有多少了解,隻是知道爪哇咖啡很苦,不過此刻我卻鬼使神差地選擇和他一樣,似乎有種莫名的力量驅使著我,要我一點一點地了解他的生活。
撒瑪利亞輕車熟路地去廚房煮咖啡。
“你冷不冷?”慕遲從沙發扶手上拿了一條波斯毯子向我走了
過來。
忽的,他的眸光一凜,伸手輕輕地拉開我的斜肩吊帶,我本能地驚了一下,但在那一瞬間,我看到了他眼中的疼痛。
他看到了臧乃鴻留在我鎖骨上的齒痕,依稀可以看出血跡。
“是臧乃鴻?”他平常說話的語氣都像流水,此刻流水仿佛驟然遭遇強烈的冷空氣,瞬間結成了冰。
那一刻,我慌亂地退了一步,故作鎮定地搖了搖頭:“我沒事的。”
“這個該死的變|態!”他把波斯毯子先給我披上,然後轉身上樓。
我幾乎第一次聽他說話這麽粗魯,微微有些失神,他生氣了?
而且,是看到我受了傷害,他才生氣的。
我甩了甩頭,要把腦海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排空,他現在是杜一菲的男朋友,我不該對他存在任何想法。
何況,就算他不是杜一菲的男朋友,孑然一身,我也沒辦法接近他。
他會讓我窒息。
慕遲提了一隻藥箱下來,棉絮蘸了一些紅色的藥水,小心翼翼地擦著我鎖骨上的傷口,然後給我做了一個簡單的包紮。
我渾身的神經都在緊繃,從來沒有一個男人能夠讓我如此緊張,我甚至可以清晰地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此刻,他離我這麽近。
慕遲收拾了藥箱,抬頭望我一眼,冷不丁地說一句:“你臉紅的樣子很好看。”
我的雙頰仿佛得了指令似的,火燒火燎,慌亂地躲閃他的目光。
我對其他男人極少臉紅,可是對他,總是莫名其妙地血液循環加速,而且腎上腺素也在不停地飆升。
撒瑪利亞托盤捧了三杯咖啡上來,都是一樣的爪哇咖啡,很苦,但也很香。
“喂,說說,你怎麽會和臧乃鴻扯上關係?”撒瑪利亞坐在慕遲身邊,拿著眼角乜斜著我。
“他是我養父的兒子。”我老實地回答。
“這人有病,以後離他遠點兒。”撒瑪利亞雖是善意地提醒我,可是她的表情很不耐煩。
這也容易理解,畢竟在福利院的時候,我們誰看誰都不順眼,何況後來我還誣告了慕遲,把他弄進了少管所。以撒瑪利亞和慕遲的交情,她一定不會喜歡我的,甚至她還有些恨我。
慕遲默默地品著咖啡,過了很久,他才像是醞釀好了措辭似的,對我說:“若兮,你喜歡‘在水一方’的工作嗎?”
如果是在與他剛剛重逢的時候,他忽然對我說這樣的話,我必然會自然而然地生出逆反心理,認為他是在看我的笑話。可是,現在我竟然能夠理解他的善意,他想對我伸出援助之手,給我換份稍微體麵的工作。
但我不能接受他的饋贈,我需要與他的人格保持一定的平等。
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可不可笑,或者有沒有意義,我隻知道我不想仰視他的目光,盡管他的目光溫和,沒有傷害。
“我很喜歡現在的工作。”我說。
然後,慕遲沒有再說什麽,姿勢優雅地拿著質地柔和的白瓷咖啡杯,輕輕地嗅著爪哇咖啡的醇香。
門鈴響了一下,撒瑪利亞前去開門。
杜一菲站在門口,看到撒瑪利亞微微一怔:“你是?”
“你是杜一菲?”撒瑪利亞直截了當地問。
“你認識我?”
“我聽慕遲說過,最近有個死乞白賴的女人一直纏著他,這麽不要臉,估計也就長你這樣。”撒瑪利亞雙手環胸,輕蔑地看著杜一菲。
任何女人聽到這樣的挑釁,都會惱火,何況杜一菲一向高傲,怒問:“你誰呀?”
“慕遲的女朋友。”
杜一菲愣了一下:“你是慕遲的女朋友,那我算什麽?”
撒瑪利亞輕笑:“你愛算什麽就算什麽。”
我敏銳地聞到一股薄薄散發的火藥味,迅速地望向慕遲,然而這個男人恍若無聞,波瀾不驚地品著他的咖啡。
杜一菲推開撒瑪利亞,大步走了進來。
撒瑪利亞站在身後輕笑:“慕遲,有人查崗來了。”
杜一菲像是被揭破心思似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但她畢竟是見慣場麵的人,走向慕遲:“親愛的,我是不放心你,剛才若兮問你號碼,慌慌張張,我以為你遇到什麽麻煩事了呢!”
“沒事了,”慕遲抬眼望向杜一菲,“你別太緊張。”
杜一菲坐到撒瑪利亞剛才的位置,挨著慕遲,撒瑪利亞不悅地道:“喂,你坐了我的位置。”
杜一菲微笑著說:“對不起,要麽你坐其他位置,我想和慕遲挨著坐。”
撒瑪利亞二話不說,直接走向杜一菲,我下意識地抬起身子,如果她們兩人動手,我能第一時間過去拉架。但我發現我完全是低估了撒瑪利亞,她不會選擇動手這麽低級的方式,而是繞過杜一菲,直接坐到慕遲腿上。
我看到杜一菲的臉頓時就綠了,估計她長這麽大,還沒遇到一個女人敢對她這麽挑釁。
“慕遲,她……”杜一菲霍然站了起來,然而她迅速地發現慕遲神色如常,似乎也沒覺得撒瑪利亞坐他腿上沒有什麽不合理的地方。
我完全看不懂這樣的男女關係,慕遲和撒瑪利亞就像一對配合默契的組合,剛才營救撒瑪利亞的時候,慕遲和撒瑪利亞仿佛就像對了台本似的,就在臧乃鴻麵前演了一場捉奸的戲碼。
難道現在他們還是演戲,我記得慕遲說過,他之所以接受杜一菲的追求,就是覺得厭煩,不想讓她繼續糾纏下去,他們兩人借此又演一出,讓杜一菲知難而退,也不是不可能。
杜一菲從前給我的印象,就像一個女王,一群男人就像哈巴狗一樣圍著她轉,估計從沒遇見一個像慕遲一樣不把她當一回事的男人。
她有一些急躁,但見慕遲一副不以為然的神色,她仿佛又覺得不該和慕遲鬧掰了。
但以我對杜一菲的了解,她是一個精明的女人,精的就像一隻狐狸,她知道自己此刻在打一場保衛戰。慕遲對於撒瑪利亞的行為,如此無動於衷,如果這個時候她和慕遲撕破了臉,說不定慕遲就順水推舟和她分手了,這無異於親者痛仇者快。
換句話說,就算她要和慕遲分手,也要先搞定撒瑪利亞再說,輸人不輸陣,是杜一菲的一貫作風。
她丟不起這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