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九章 了斷

李氏聲音極高,邊哭邊喊活像受了多少氣一樣:“官爺啊,求你做主,我女兒和兒子昨晚被下人拐走了。今兒我起來,門上掛了兩把大鎖,我高聲叫喊,才算把鄰居叫來,放了出來。誰曉得還不到一頓飯時候,這邢家就跑來,說我把女兒兒子都給罵了,要拉著我去報官,還要我退銀子,我冤枉啊!”

邢家的管家聽到李氏這樣說,急忙拉著媒婆上前,對秦三道:“休要聽這婦人亂說,你不曉得這婦人是什麽心腸?她男人死了才過六七,就要把女兒嫁給我家老爺做偏房,還收了我們家一千兩銀子。”

做偏房?秦三聽到這三個字,神色頓時變的十分難看,李氏察言觀色,哭的更大聲了:“官爺你聽聽,我養大的女兒,怎麽舍得讓她去做偏房?我怎麽對得起死去的老爺。”

“不是說是去做填房的?”秦三好容易問出這麽一句,媒婆已經啊呀一聲叫出來:“原本是要做填房的,不過邢老太太又看中自己家的侄女,就想把侄女娶了來,原本這邊是回了說不要的,偏這婦人,為了銀子就黑了心腸,說隻要能和邢家結親,做偏房也情願的。我們老爺聽了這話,又由我從中說合,這才要兌了銀子。”

“這是賣女兒啊!”秦三的話讓媒婆拍了下手:“說的是呢,也不曉得天下的繼母是不是都有這樣狠的心腸,竟要把女兒給賣了。”

“我瞧你為了謝媒禮說這頭親,不管正房偏房,想來也不是什麽好人。”秦三認真地說了這麽一句,那媒婆已經笑了:“哎呀,隻要兩家情願,我們居中收些媒錢,不是應當的?”

秦三也笑了:“那這會兒我說一句,這邊不情願了,你們也不要去告官了,收拾收拾走吧,不要來問這婦人了。”

媒婆聽了一愣,還是邢家的管家察言觀色,對秦三道:“敢問貴主人是……”

“我家主人姓周,爵封定北侯,我家老夫人和樊家已逝的老太太,情同姐妹。”秦三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咬字很重。

果真李氏聽到周這個字的時候,就抖了一下,邢家的管家眉頭一皺,曉得這是周家要為樊家出頭了,他眼珠一陣就對秦三道:“原來是周候家的人,既然如此,我們也高攀不上。還請……”

“不必了。”秦三的手一擺:“列位還請回去罷,我要和這位樊太太說上幾句話。”邢家的管家見不能和侯府拉上關係,也就作了個揖,帶上人離開。

李氏這邊隻剩下幾個看熱鬧的鄰居,李氏原本是想叫李大舅的,李大舅反而說就讓邢家去告,到時一個婦人上了堂,一哭訴,堂上官就會站在李氏這邊,好出布告尋人。

沒想到剛出村就遇到周家的人,劉家那對夫妻真不是什麽好人,吃自己的,喝自己的,最後還要拐走月蘭姐妹,栽贓給自己。李氏在心裏罵著,已經悄悄地請鄰居去叫李大舅,麵上就露出哀傷神情對秦三道:“原

來是周家的人,我們老爺原先活著的時候……”

“李氏,聽說你是再嫁過的人,算來你不到三十,膝下又沒兒女,想來還會再嫁的,我也不說別的,樊姑娘已經在老夫人麵前說過備細,老夫人心疼樊姑娘,自然是當做自家孫女看待,以後這撫養嫁娶,一概不要你這個繼母操心。”

秦三才懶得和李氏辯什麽口舌,直接就把周老夫人的意思說出,李氏的神色已經變了:“哎呀呀,都說你們是高門大戶,難道不曉得婦人以節烈為要,我男人死了,自當守著,哪能再嫁?”

李氏的話讓周圍鄰居都笑出聲,秦三也笑了:“這要嫁還是不要嫁,也隨你去,不過本就不是你生的孩子,你對樊家姑娘小爺們的舉動,眾人也都瞧在眼裏,哎呀,裏正來了。”

秦三在和這些人糾纏時候,已經暗地裏讓小廝去尋這裏的裏正,見小廝領著裏正過來,秦三這才跳下馬,對裏正拱手:“裏正好,我來呢,是奉我們家主人的命令,雖說樊家已經敗落,但這宅子和剩下的田地也是樊家產業,還請裏正在此就寫個契,李氏房內的東西,任由她帶走,回娘家之後再嫁也好,守著也罷,都任由她去。這宅鬥和田地,就由樊小爺收著,一年的租子,我們會來收走。”

“這話說的不合理,雖說你們侯府勢大,可也要講個道理,哪有把女兒兒子都接進去了,反倒讓娘在外麵的道理?”李大舅聽鄰居們來說侯府來了人,就起了攀龍附鳳的心,這要能讓自己妹妹住進鄉裏,自己就能在這橫行霸道了。

因此遠遠地就高聲叫起來,秦三往李大舅身上掃了一眼就笑了:“這位想來就是李老爺?您說的話呢,原本是正理。”

“哥哥,你總算來了,他們都在欺負我。”李氏見李大舅來了,就要哭叫起來,秦三的話聽的李大舅一喜,但這喜還沒有一半呢,就聽秦三慢吞吞地道:“方才我還沒有進村,就聽到大家吵嚷,那媒婆還說,李氏要把樊姑娘賣到邢家去做偏房。今兒一早,老夫人見到樊姑娘也嚇了一跳,那樣嬌滴滴的千金閨秀,被逼成什麽樣兒了。裏正啊,我就問一句,這天下的父母,把女兒給賣了,女兒是不是不能認這做娘的了?”

裏正本還在瞧熱鬧,聽到這話就急忙道:“按說該這樣的,不過這事不是沒成。”

“要是成了,這會兒哪還有我好好地站在這和你們說話的理?”秦三連眼角都不掃李家兄妹一眼就緩緩地道:“既然已經動了心思,那就是虎狼,再認不得了。若是親娘呢,還有一個十月懷胎之苦,可這不過是繼母,還在熱孝時候,就要把女兒給賣了,這還真難認啊。”

李氏被說的麵紅耳赤,突然坐在地上哭起來:“你說這話也不怕天打雷劈?你不讓女兒認我,那兒子也該奉養我,不然我就是把狀告到金鑾殿去,也是你家的不是。”

李氏以為自己這樣叫罵,秦三會

害怕,誰知秦三又是一笑:“原來你想告狀,好啊,那我們這就去衙門,瞧瞧到底是你能認樊姑娘呢,還是我們周家收留孤兒,為孤兒出頭博的眾人讚賞?”

秦三話裏含有威脅,李大舅在旁察言觀色,也曉得不能把周家逼急了,否則自己家落不得好,因此笑著道:“這位管家你也不要這樣說,怎麽說也叫了六年的娘。”

“叫六年的娘,一年二十兩銀子,這裏有一百二十兩銀子,已經備好了,拿回去,還是那句,你再嫁也好,守著也罷,都和樊家沒有一絲一毫關係。”秦三的話讓李氏又哭出來:“天下怎麽有這樣的道理?”

秦三才不理她,而是轉向李大舅:“這事,你能做主?”一百二十兩銀子,若能讓李氏再嫁,當然李大舅也曉得自己妹妹是個守不住的人,聽到秦三問自己,李大舅就故意眉頭一擰歎氣:“這事,按說……”

“說你能做主還是不能做主?”秦三不耐煩地打斷李大舅的話,李大舅看了看自己妹妹,又仔細想了想,咬牙道:“能,不過……”

“能做主就好,我家老爺,最喜歡爽快的人了。”秦三這才對李大舅作了個揖,又道:“那就請裏正往樊家來,也好做個見證。”

裏正急忙應了,李大舅給妹妹使個眼色,就在前麵引路。

一走進樊家院子,秦三就歎了口氣,這宅子在這附近不算差了,但別說和侯府比,就算是和樊家在家鄉的老宅都是不能比的,不過是前後帶了院子,上麵三間屋子,兩邊廂房,東邊廂房竟然還是茅草頂。

想起儒雅的樊程,秦三的淚不由滴落,對李大舅道:“我也該往樊老爺靈前去拈一柱香。”

“靈堂,已經拆了。”既然周家是來替樊棟撕破臉皮的,李大舅也就心一橫,說了實話。秦三愣了下才道:“那靈柩……”

“在外麵瘄著,等以後籌了銀子,再送回鄉。”李大舅的話並沒出秦三的意料,秦三不由再次長歎一聲,對李大舅道:“既如此,就照方才所說,立個契吧。”

“哥哥,我……”李氏還有些不服,李大舅已經瞪了她一眼:“立契,立契,說起來這些東西,自然是樊家的,我們怎麽敢占?”

這樣的漂亮話,秦三聽聽也就算了。立了契,聲明樊家姐弟和李氏再無任何瓜葛,李氏自歸娘家,當天所帶來的嫁妝也由李氏帶走,再帶上一百二十兩銀子,算是樊棟折算給李氏的奉養銀子。

裏正在上麵打了指模,李氏也就去收拾好了東西,李大舅帶了李氏離開。秦三站在這空空蕩蕩的院子裏,猛然想起樊程,眼中不由滴了幾滴淚,眼見太陽西斜,也就讓兩個小廝守在此處,自己回京向周老夫人報告。

秦三趕回侯府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上房正在傳晚飯,秦嫂子要在周老夫人跟前伺候,秦三足足在外麵等了一頓飯的工夫才等到秦嫂子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