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三十七章 心亂
月蘭已經微笑著道:“長兄回來了,老夫人方才梳洗了,我請老夫人先歇下,等長兄回來了,說完話就好睡了。”
“是,我回來了。”周瀾隻答了這麽一句,月蘭已經把簾子掀起:“那長兄快些進去罷,老夫人這些日子惦記著長兄,都不曾好好歇息。”
“這些丫鬟做的事,你以後不要做了。”周瀾和月蘭擦肩而過的時候,忍不住說了這麽一句,月蘭已經淺淺一笑:“我是晚輩,服侍長輩是平常的,長兄不由惦記。”
她的眼,她的話,似乎永遠都沒有波瀾,也似乎沒有人能引起她的動蕩。相思,這兩個字,又是寫給誰的?周瀾走進屋裏,卻忍不住在門口停下,掀起一邊簾子往外看去,見月蘭已經走進西屋,周瀾這才放下簾子往周老夫人臥室走去。
周老夫人已經躺在床上,卻沒有睡下,看見周瀾走進來,周老夫人開口就問:“如何?”
“老夫人您也太操心了,總要大爺先喝口茶,歇一歇。”秦嫂子總算追上周瀾,聽到周老夫人的話就笑盈盈地打斷,把手中的茶遞給周瀾。
“倒忘了這個,你先喝茶。喝茶。”周瀾見周老夫人一臉急切,雖接了茶卻沒有喝:“今兒卻有些奇怪呢,雖說賞了花,他們也做了詩,不過王爺卻沒有說什麽,隻個個都誇讚了遍,又在行酒令的時候出了彩頭,別的就沒有了。”
沒有了?周老夫人麵上有些失望,還是秦嫂子想的周到,又問了一句:“那大爺,您在王府之內,可曾遇到什麽出奇的事兒?”
出奇的事兒?周瀾頓時想起那個小百合來,這麽一想,這件事才算出奇呢,不過周瀾不願意把這事和她們說,隻笑著道:“也沒有什麽出奇的事兒。王府內的賞花宴,和別人家終究是不一樣的。”
難道這真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賞花宴?周老夫人不由失望地想。秦嫂子見周老夫人麵色失望,急忙勸道:“老夫人,這也沒什麽好失望的,畢竟能進到王府,和別處也是不一樣的。況且聽說太子妃和諸王妃已經擇的差不多了,等到這些事都定下來,過了年,各家就要為女兒們擇婿了,到時依了我們大爺的相貌家世,哪會選不到合老夫人心意的孫媳婦?”
秦嫂子的安慰讓周老夫人點頭微笑:“說的也是,哎,是我太急躁了,就沒想起這個。郡主雖好,可是這京中,出色的女子頗多,你先下去歇著吧,等明兒再去和你爹爹說。”周瀾應是,又給周老夫人行禮,也就退出屋子。
周瀾走出周老夫人上房,走下台階時候,不由看向西屋,西屋的燈還亮著,窗紙之上,似乎有個人影在晃動,不曉得是月蘭呢,還是丫鬟們?
周瀾想瞧的仔細些,可也知道,這樣是魯莽的。周瀾看一眼廊下門邊的丫鬟們,一步步慢慢走下台階,走出院子,努力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不再像現在這樣,心還落在月蘭這裏。
“姑娘,要是大爺
真娶不到郡主,那夫人她……”紫雁給月蘭梳頭,下意識詢問。
“娶不到郡主,這京中,還有別的高門大戶的女子呢。”這件事,月蘭可一點不著急,周家現在和原先不一樣了。周老夫人的要求雖高,可能匹配的人家還是有。水漲船高啊,若月蘭還在鄉下時候,這些女子都是月蘭要仰望的存在。現在卻是周家可以挑選做媳婦的,周瀾的妻子,在周侯爺得以封侯的那一刻起,就不是自己這樣普通人家的女兒可以做的了。
月蘭長出一口氣,把心裏的鬱氣去掉,這才對紫雁道:“睡罷,今兒陪著老夫人熬了一天,我也有些乏了。”
紫雁帶著小丫鬟們忙服侍月蘭睡下,月蘭很快就沉入夢鄉,四周都安靜極了。
侯府之中,此刻最高興的就是周夫人,她從小廝那邊已經得知,周瀾並不被王府中意。不能娶郡主,娶別的高門大戶來的千金,周夫人都不擔心,畢竟還有個婆媳名分擺在那裏。而如何對待媳婦,周夫人已經和很多人都請教過了,到時候,一定要做一個和藹的,寬厚的,但又讓人有苦說不出的婆婆。
周夫人想的歡喜,對周侯爺也更加溫柔,這讓周侯爺十分高興,自己這個媳婦,娶的真是一點錯都沒有。唯一有點不好的,就是自己的娘總是看這個媳婦不順眼,不過日久見人心,等再過些年,各自嫁娶了,自己的娘就會明白自己媳婦的好處了。
周夫人一高興,侯府那些下人們也就覺得日子好過了些,等到安王府對那天賞花宴中的人都不中意的消息傳來,各家的公子中,有本身就去做陪客的,倒覺得無所謂,也有幾個失望的。
當然還有孟冉這種一聽到消息就跑來找周瀾的,他半是高興半是憂慮地道:“吳桐也不被安王府中意,真是太好了。原本我還擔心,安王府選了他做儀賓呢。”
“你還不曉得吧?吳桐雖然不被安王府中意,但宮中的三公主,今年已經十五了,也是該擇婿的年齡了,隻怕吳首輔還想讓自己孫兒當駙馬呢。”周瀾對能不能娶郡主這件事一點都不在意,隻是在那擦著弓箭,懶懶地說。
“做駙馬?誰這麽想不開,娶個官府回家?再說了,就那小子的耀武揚威的勁兒,我還以為,他想走科舉,中個狀元呢。”孟冉的話讓周瀾笑了,他把擦好的弓放到一邊,又把那些箭一根根收起來:“吳首輔這樣想,也不是什麽錯,娶個公主回來,就是駙馬,隻要不出什麽事兒,那就能保住家裏五六十年的富貴。你想真要科舉,就算中了狀元,也要從六品官慢慢熬起,熬了三十年,能做個三品已經不錯,入閣拜相的又有幾個?首輔府已是相府,那讓長孫尚公主,成駙馬,對他們家隻更添一層光輝。”
“果真你想的對,你這是做什麽?收拾什麽弓箭?又不是秋天。”孟冉拿起旁邊的茶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才奇怪地問。
“我答應帶樊家阿弟去山上,這帶上弓箭,
以防萬一。”
“樊阿弟?就是那個跟著他姐姐來你家投奔的小孩子?我不是聽說他是讀書人嗎?被你帶去山上,你也不怕他姐姐知道了,對你不滿,要曉得,這樣的少年,必定是被姐姐當眼珠子一樣護著。”孟冉喝完茶,又去拿起一邊的板栗啃,咬開一個板栗就含糊不清地說著。
“她不會呢,也奇怪呢,她倒不覺得這樣的少年要被當做花一樣被護著,還說,出去見見風雨也好。”周瀾唇邊的甜笑泄露了內心的秘密,孟冉把手中的板栗殼一丟,上前按住周瀾的肩膀賊忒兮兮地笑:“誰是她,她是誰?快些告訴我,難怪你不在意安王府的事兒,原來是因為這個。快和我說,她生的怎樣?”
周瀾有些懊悔自己一時失口,急忙掩飾地道:“你不要這樣亂說,事關女兒家的清白。再說了,樊阿弟和他姐姐相依為命,你要在他麵前胡說,別怪我不提醒你,樊阿弟打不過你,我可是能打過你的。”
“好了,不說就不說。”孟冉重新坐回椅上,又拿起點心吃起來:“我就是好奇,問一句,誰不曉得姑娘家的事不能輕易打聽。再說了,我年紀也到了,也該娶個媳婦了。”
國公府的次子,要娶月蘭其實也算不上不相陪,周瀾一想到這個可能就叫了聲:“不許。”
孟冉手裏的梅花糕都快掉在地上了,看著周瀾:“你不許什麽?”
周瀾急忙掩飾地道:“我隻是想說,樊家姐弟都還在孝期呢,他們父親去世,才四個多月。”
“原來是這個。”孟冉噗嗤一聲笑出來:“就算你們侯府想結這門親,我也不想結啊,侯府就算願意出嫁妝,哪比得上別人家中受寵的女兒。”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她的好。周瀾已經把弓箭收拾好了,想起月蘭的神情,唇邊又現出一抹笑,不過也幸虧如此,她的好,隻有自己知道,隻要自己知道就好。
周瀾帶樊棟出去山上的那一天,盡管月蘭已經答應了,盡管月蘭曉得,自己弟弟是該出去磨煉的,可是月蘭還是覺得有些心神不寧,這是樊棟頭一次離自己這麽遠,要足足出去一天。
“鏘”的一聲,月蘭手下的琴又彈出了一個破音,這一回還差點把琴弦給弄斷了。新請來的先生是個神情嚴肅的女子,她是聞名的女師,姓秦,還是周夫人動用了劉家的關係好容易請來的。
秦先生本就不願意前來周家,一來周家是新貴,誰知道女兒是不是嬌養的不成樣子,二來教養的兩個姑娘之中,另一個竟還是孤女,這樣的姑娘,就算教的再好也不能嫁給高門大戶,無法給自己揚名。
若不是看在周夫人出了雙倍的束脩,又答應若有不滿,可隨時走人,並不會扣了自己的束脩,秦先生完全就不想來。
此刻見月蘭彈琴走神,秦先生已經咳嗽一聲:“琴者,非絲竹之亂耳,鼓之以靜心。樊姑娘,你心不靜,怎能鼓琴,先出去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