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三十八章 巧言

月蘭也曉得自己不應該走神,於是站起身沒有任何分辨就對秦先生恭敬行禮:“先生教訓的是,等弟子先出去靜靜心,再進來請教先生。”

月蘭的態度讓秦先生很滿意,示意月蘭出去。

蕙蘭有些不滿了,對秦先生道:“姐姐心中有事,也是平常事,秦先生您該先……”

“惠妹妹……”月蘭剛叫出聲,秦先生的神色就變了,拿起戒尺對蕙蘭道:“不曾稱呼先生,就擅自說話,該罰十下。”

“先生,此事全在我身上,妹妹也是為弟子說話,還請先生責罰弟子。”說著月蘭把手高高舉起。

秦先生看都不看月蘭一眼,隻對蕙蘭道:“誰做錯了事,就該罰誰,我不是那樣隨便亂罰伴讀的人。”

伴讀兩個字一說出來,蕙蘭就極其不滿,她把已經伸出的手縮回來,拉了月蘭起身,對秦先生道:“姐姐怎麽會是伴讀,周樊兩家,世交多年,姐姐不過因遭遇不測,這才前來我家住著,我把她親姐妹看待,你怎可視她為伴讀。先生,您平常教導我們,要知進退,您這樣的話,我不曉得是不是知進退的。”

秦先生教導學生也有二三十年,刁鑽古怪的學生不是沒遇到過,可像蕙蘭這樣理直氣壯的還是少見,氣的臉都紅了:“你不依教訓,還這樣頂撞先生,這個館地,我不要了。”

“不要就不要,我就不信,請不到別的先生。”蕙蘭針鋒相對,絕不肯放鬆一步。

月蘭卻比蕙蘭知道一些,女師本就少,像秦先生這樣的名師就更少,若她說出不要這個館地,肯再來的人就更少,於是月蘭趕緊對蕙蘭道:“妹妹,不要再和先生說了,此事確是你我不對。”

“我不管這些,我隻管她說的伴讀二字,你是我的姐姐,怎可被侮為伴讀。”蕙蘭頭發上釵的珍珠都快被氣的立起來。

月蘭不由微笑:“伴讀什麽的,不也是……”

“不一樣。”蕙蘭打斷月蘭的話,對秦先生道:“先生,你……”

秦先生見蕙蘭這不依不饒的勁兒,氣的雙手都發抖:“好,好,我今兒就去辭。”

秦先生要責罰蕙蘭的時候,還是平常的,因此小丫鬟們隻瞧著,等聽到裏麵吵起來,早有人去報了周夫人。

周夫人請秦先生來,為的就是先告訴大家,自己是個體貼女兒的繼母,請了這樣好的女師。但暗地裏,周夫人有另一番心腸,秦先生的脾氣不大好,這是周夫人早就打聽清楚的,況且月蘭這樣的看在別人眼中,說聲來附學的,已經是寬容,更刻薄一些的,還要說成是伴讀。

蕙蘭定會護住月蘭,到時候一吵起來,秦先生必定會憤怒地辭掉館地,到那時候,蕙蘭性情頑劣的名聲也就傳出去,等說親時候,必定有人挑剔,到那時再把蕙蘭胡亂嫁了,周瀾也就少了一個助力。

此刻聽到婆子們來報,說秦先生和蕙蘭吵起來了,

周夫人暗自歡喜自己這個計策成了,麵上卻要做出慌亂樣子:“怎麽這才來了幾天,就……”

“聽說是秦先生說了樊姑娘是伴讀,姑娘這才發火,和秦先生吵起來了。”婆子們來的時候,已經打聽清楚,也就回稟了周夫人。

果真蕙蘭這個脾氣,真是一點就炸。周夫人收起得意,急急往內書房來。

來到書房時候,還能聽到蕙蘭在高一句低一句地和秦先生在吵,月蘭在旁邊耐心勸說。

周夫人匆匆走進內書房,蕙蘭已經滿麵委屈地上前拉住周夫人的袖子:“母親,先生說姐姐是伴讀,姐姐怎麽會是伴讀?母親,您……”

“夫人您來的正好,令千金十分頑劣,恕我才疏學淺,教不起了。”秦先生冷冷地打斷蕙蘭的話。

周夫人急忙對秦先生道:“先生還請坐下,我的女兒平常嬌慣了,這回衝撞了先生,全是我做母親的不是。不過當初請先生來的時候,就曾說過,先生還請看在……”

“沒有什麽看在什麽的份上,我今兒就要辭了。”說著秦先生冷冷地看眼月蘭:“等後麵的人來了,是伴讀也好,不是伴讀也好,都和我沒有關係。”

“姐姐不是伴讀。”蕙蘭還要堅持下去。

周夫人忙按住她的手:“好孩子,你先不要這麽著急。”周夫人又對秦先生道:“先生還請多擔待些。”

“我擔待不起,教過的學生也多了,國公府,首輔府,甚至王府也去過,雖則有頑劣的學生,可像這樣直接和我大喊小叫的,還真是頭一遭遇到。”秦先生冷冰冰地說著,眼又看向月蘭。

今兒的事,既然從自己這邊起,那就要自己出麵解決,而且月蘭比蕙蘭更清楚,秦先生這真的辭掉,那蕙蘭的頑劣名聲就真坐實了。因此月蘭暗自一咬牙,開口就對秦先生道:“先生,恕我冒昧,先生覺得妹妹十分頑劣,難以教導,因此不想再教下去。可是先生,夫子曾說,有教無類,更還有一句,有名師,才有賢徒。先生此刻辭去,雖則外麵人人都會說是妹妹頑劣,才讓先生憤而辭館,可是還有一說,恕弟子大膽,和先生說一句。您這番辭去,別人知道的,還會說先生這樣名師,竟無法教導,可見先生的……”

“住口,你這個小丫頭,知道什麽,竟然敢諷刺我教的不好,沒有辦法對待,才要辭去館地?”秦先生勃然大怒,對著月蘭冷冰冰地說。

月蘭已經跪下:“弟子不過妄自猜測,不過先生若就這樣走了,難免會有人這樣想。先生教導過的弟子,也有二十多年,方才也曾說過,遇到過的頑劣弟子不少。既然如此,先生何不把妹妹,當成另一個需要教好的弟子?”

秦先生看著月蘭,冷笑道:“你這小丫頭,倒是慣會用激將法,然而我並不吃這一套。我來教學,素來隨心所欲,誰討我的喜歡,我就留下,不然就辭去。”

“如此,先生也難以稱

名師了。”既然秦先生這樣說,那月蘭隻有上猛藥了。這果真讓秦先生看著月蘭,怒極反笑:“你再說一遍。”

“名師,自當是遇到什麽樣的材料都要好好地教,就算是朽木,也要雕刻,縱是爛泥,也要想法讓它上牆,而不是遇到不肯教的,甩手就走。秦先生這樣行徑,自然不能稱為名師。”月蘭本就是破釜沉舟,自然更不怕。

秦先生曉得這是月蘭的激將法,若答應了就中圈套了,可是若不答應,自己的名師之名,可能真的就丟掉了,秦先生左右為難,看著月蘭不語。

蕙蘭被月蘭的話說的一愣一愣的,周夫人神色複雜地看著月蘭,沒想到月蘭口齒這樣伶俐,又如此機變,自己當初想著算計,的確有些操之過急了。

“你,你這小丫頭,真是,真是……”秦先生過了很久才說出這麽一句,月蘭已經笑了:“弟子是先生的弟子,先生要怎麽說弟子都可以。”

“不成,姐姐,這不成,你是我的姐姐,怎麽可以被說成伴讀?”蕙蘭又在那嘟囔。

秦先生遲疑一下才道:“這件事,確是我的錯。”周夫人險些尖叫出來,秦先生在說什麽,她自己知道嗎?

蕙蘭的眉不由一揚,月蘭已經急忙接口:“先生肯為自己的話說出歉意,足見先生品行高貴。還請先生受弟子們一拜。”說著月蘭就拉著蕙蘭給秦先生跪下。

蕙蘭有些不情願,但還是給秦先生跪下,秦先生親自扶起她們兩個,言語之中也少了許多敷衍:“好,你們起來吧,我定竭盡全力教導你們,定不會讓人再說,我有負名師之名。”最後一句,是說給月蘭聽的。

月蘭給秦先生道個萬福:“先生還請諒解弟子情急之語。”秦先生扶一把月蘭:“不必了,你也不算說錯。這會兒,也該心靜了,開始彈琴吧。”月蘭應是,走到琴前,繼續彈奏起來。

周夫人見狀對秦先生微笑:“如此,先生也就不走了。”

“這是自然!”秦先生的話讓周夫人笑容微微一滯,但很快周夫人就點頭微笑,兩人又說了幾句客氣話,周夫人也就告辭。秦先生繼續教導月蘭蕙蘭。琴聲漸漸變的悠揚,從內書房傳出,周夫人的神色越來越不好看,自己真的小瞧了月蘭,如果……

周夫人咬住下唇,如果當初真算計成功了月蘭,讓她嫁給了周瀾,那麽也許,周瀾就會如虎添翼。縱然月蘭沒有娘家可以依靠,但有時候,出色的計謀,就是另一回事。周夫人鬆開下唇,這麽看來,這件事,也不是什麽壞事,月蘭沒有被算計成功,也沒嫁給周瀾。

不,不,這又是壞事,周瀾的婚事,周老夫人已經明確說過,要挑一個十分出色的女子來配,那時候,周老夫人一句話,也許自己就要失掉侯府掌家的權力。這不可以,完全不可以。周夫人用手按下太陽穴,身邊的丫鬟已經上前道:“夫人可是有些頭痛,要不要去拿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