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五章 狩獵前夕（二）
翌日，九歌對於要和顧琉螢同坐一台雖是百般不願，但是答應了李玉瑤她就不能失約。
此時的她站在馨瀾殿門外，咬咬牙就走進去了。
後苑裏，時不時地傳來歡聲笑語，李玉瑤早已坐在石椅上，珠玉般的小嘴一直分分合合，從沒停過。
直到九歌來到了她才停下來，一蹦一跳地走來拉著她到亭裏坐下。
才剛停下的小嘴又開始了，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語，原本九歌麵對著顧琉螢還存有的點點尷尬也因著這活躍的氣氛一掃而去。
畢竟是年齡差不了多少的女子，聚在一起更是有聊不完的話題，在九歌眼裏一向清冷疏離的顧琉螢也說了不少話，說到好笑的事情上亦會揚起嘴角。
在馨瀾殿用過午膳後，三人又換了地方去了禦花園，接近天黑了九歌才回去了常卿殿。
回到內廳時向宮女問起李卿佑，得知他在寢室便吩咐宮女準備晚膳。
她推開門，正想說話，入眼卻見到他在臥榻上閉眼休憩。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臥榻旁俯下身，借著燭光不禁端詳起他安詳的睡顏，玉瓷般的一隻手覆在額上，長長的睫毛在燭光的映照下留下弧形的暗影，隨著均勻的呼吸有規律地起伏著。
她騰出一隻手放在榻上撐著下巴，看著他的睡顏思緒撩撩。
李卿佑這人吧···身為一個皇子，看不出對皇位有多執著；身為一個不愁吃穿的貴族子弟，又看不出對玩樂之事的執著；身為一個文人君子吧，又看不出他又多愛賦詩作畫撫琴；算是習武之人，但又看不出他對於武功高深的執著；雖然娘親死得有點荒謬，又看不出他有多執著於找真相····難不成是裝出來的？看著又覺得不像。至少依目前來說的話就是這樣。
想想，這人整天一副看著無所謂實際對什麽有趣的事都愛插一腳的人分明就是一個遊手好閑的公子哥嘛！
但是想到他的身世似乎又蒙蓋了一層東西···
“李卿佑，快醒醒，用膳時間到了。”她伸出手捏捏他的鼻子，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了詭異的紅印，“再不醒就喚你小豬了！”
李卿佑這才緩緩睜開眼，把手從額上放下，繼而起身，接過九歌遞來的茶水輕抿幾口，“什麽時候回來的？”
“反正回來也沒多久。”
“你今天似乎挺高興。”
“是呀，我現在才知道原來玉瑤這麽可愛，而且顧琉螢也沒有我想的那麽討厭了。”她轉身抱起待在窩裏酣睡的小鈴笑著道。
“上次從馨瀾殿回來你就沒有好臉色，還把自己鎖在了常卿殿不出門。”
“哎呀，李卿佑，有時候我覺得你不說話的時候真的挺好的。本來我就打算把那事給忘了，你又提起！”九歌放下小鈴歎氣一聲道。
“那你當我沒說。”
九歌氣結，用膳時差點沒把整碗湯潑過去。
往後的時間九歌基本都跟著李玉瑤往馨瀾殿跑，來往幾次後她發現顧琉螢除了對她說的一些話刺耳了點，態度冷了點外其他真的沒什麽，而且連玉瑤這樣直率純真的女子也喜歡黏著顧琉螢，她實在沒辦法討厭起來。何況從一開始她就對她存有幾分同情與內疚，畢竟嫁給一個早已有了心上人的男子，那位心上人還住進了宮裏，讓她這邊變成了徹徹底底的冷宮，自己還做了“幫凶”。當然這個想法是絕對不能讓她知道的，如此高傲的人自尊心肯定弱不了哪裏去。雖然自己真的很想問問她為什麽要委屈自己嫁過來，但是至少現在她還
不敢問。
說起穆月槿她倒是有些日子沒聽見她消息了，在與玉瑤同行回各自宮殿的時候她便隨口問起。
“玉瑤，最近可是去了景悅殿？”
“沒有。”玉瑤眉頭微皺，“四皇兄整日與她在一起，我去找她說說話時他也在身邊，實在受不了就沒有怎麽找她了。”末了又咧嘴而笑，“還是四皇嫂這邊好，都沒人管著。”
九歌點頭，有李洵策這廝在估計穆月槿也不會出什麽事，隻是···皇後這邊···
“玉瑤，你可知皇後對槿妃作何看？”
“四皇兄這人自從行了冠禮後便時常與母後作對，偏偏母後又奈何不了他。四皇兄把槿妃護得如此安好，母後雖多有不滿也做不了什麽。”玉瑤歎氣一聲道。
九歌得了答案亦不作多問，正想和玉瑤說些狩獵日的事轉身卻見到往時眼睛裏時常藏著星星點點笑意的玉瑤紅了眼眶。
“玉瑤，你怎麽了？”九歌拉起她的手腕擔憂道。
“七皇嫂，我真的很不想四皇兄和母後變成那樣子，我害怕···我害怕他們以後還會發生更不好的事···我又恨現在的自己，什麽事也不知道，什麽忙也幫不上···”
九歌聞言心中一顫，為這單純的女孩心疼了幾分，不管皇後，李洵策各人想要的是什麽，他們都把最無辜的玉瑤傷到了。
握住玉瑤的手腕更緊了幾分，“玉瑤···別擔心了。不會的···不會的···你四皇兄會有分寸的，何況你四皇嫂也在，她這麽聰明一定會有辦法的！”
聽著九歌這樣說玉瑤的情緒才慢慢平穩了下來。
九歌見此放心了不少，伸手捏捏她的臉頰，“玉瑤，今晚去常卿殿用膳可好？你七皇兄最近還說起你來著。”
“好。”玉瑤笑著道。
九歌心中舒了一口氣，可算把這小丫頭安慰好，轉瞬又陷入了憂愁，難為這個小丫頭了。
晚上入睡前九歌又和李卿佑說起這事。
李卿佑隻是笑笑說：“這些事四哥自有分寸，未到萬不得已他可不會有什麽動作。”
“也隻能盼著事情這樣發展了，隻是···”
李卿佑往九歌腦門上輕拍一下打斷了她後麵的話，“這些不是你應該操心的事，快睡吧。”
九歌對上李卿佑藏著星河燦爛的桃花眼眨了眨眼，最後選擇不再說話閉眼睡覺。
反正在這裏她誰的話都可以不聽，獨獨李卿佑的話不能不聽，這是她嫁過來後到目前為止跟李卿佑待在一起那麽久得出來的結論。
時間在彈指間流逝，還有三日狩獵日便至，大皇子李晏宏亦在今日抵達宮中。
看得出來東承帝挺重視這位手握不少兵權的大皇子，在他還沒回來的前一天便下旨要辦一場盛大的接風宴。
宴席上，坐在東承帝下首的便是這場接風宴的主角——大皇子李晏宏。
與李洵策清冷疏離的氣質相比，李晏宏多了幾分冷酷之氣，尤其是鷹一般的眼睛，對視起來讓人感受到陣陣壓迫感。
坐在他一側的大皇子妃上官婷舒帶來的卻是截然不同感受，雖不及傾城之姿，也是位秀麗佳人，特別是身上縈繞的嫻靜素雅之氣，華貴中帶著親近之感，確實是位賢淑的皇子妃。難為的是才剛當上皇子妃不多日枕邊的人便遠去了邊境征戰四方，獨留自己一人空守閨房。想到這九歌不由地歎氣出聲。
李卿佑略低頭不解地看向她。
“沒什麽，我隻是覺得大皇子
妃挺可憐而已。”
李卿佑搖頭笑笑，“又是你那‘隻有身為女子才懂你們男子又怎會懂’的想法在作祟？”
九歌不理他徑直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宴席上的皇帝表現得異常喜悅，不知是真喜歡他還是因為駐守關外多年終於肯回宮了。皇後坐在一側依舊笑著，笑得一臉慈祥，至於有幾份是真的就不得而知了。李洵策與顧琉螢同席而坐神色漠然，仿若事不關己，兩人在宴席上甚至連一句話也沒有交談。倒是李洵宇與李玉瑤的臉上洋溢著高興神色。至於李卿佑則是帶著常含的笑意先一步向他敬酒。
“大哥，許久不見了。”
李晏宏回視他，“確實是有一段時間了。”說完舉起酒觴向他示意，一仰首喝下佳釀。
李卿佑喝過後坐下，這邊的李洵宇亦舉起了酒觴向他敬酒，其他皇子見此亦紛紛舉杯。
隨即皇後便拉著他說些家常，慈祥地如同對待所出之子。
九歌在這期間無聊地對在場的人掃視了一番，隨後眼神定在了坐在李晏宏下側的俊逸少年。
麵容清秀，目若朗星，偏向陰柔之美，布帛束發倒有幾分儒士之氣，如若不是穿著武袍實在看不出此少年是跟隨著李晏宏征戰南北的實力戰將。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個少年和他主子一個樣：帶了冰冷之氣。
她扯扯李卿佑的袖子，李卿佑略低頭，帶著詢問的眼神看向她。
“這人在墉州待久了都會變得冷冰冰的嗎？”
李卿佑略征，抬眼向九歌前方視線看去，隨即搖頭笑笑。
“林靖羽將軍也是有不得已之衷才如此。”
九歌讚同地點頭，“這倒也是，頂著這樣一張臉著實不能和善待人。”
說完視線又向下移，卻是在角落的一個儒服少年上定著久久不去。
少年麵容俊雅，儒服綸巾著一身，文質彬彬，一眼便知是一位文人雅士，讓九歌頓生幾分熟悉感。
覺察到九歌的異樣，李卿佑出聲詢問，“怎麽了？”
“這人我好想在哪見過。”九歌收回視線看向李卿佑道。
“哦？”
“前年過來東黎這邊的時候，進了一家麵館恰巧碰上被人偷去盤纏的書生陷入了窘困便幫他付了麵錢。我覺得小事一樁他非要說一定要還這麵錢，要我跟著他去他親戚家。我開始就想著不搭理他，哪想他居然走哪纏哪，最後隻得與他同路前行。我問他前來東黎為何事，他說是受父母之托前來完成一件事。至於是什麽事他既然不說我也沒問了。他把麵錢還我後我們去了渡口搭船各自前行，他要去汀州雁城，我那時隻想隻要不用跟他同路哪裏都行。我就沒見過有哪個書生是像他這樣煩人的。我說一句明日恐怕有雨，一般人會想的應該是帶把油傘再上路，他居然給我搬了一套天象學識出來講，從正午講到傍晚，我聽得都快瘋掉了。好不容易忍受那個家夥到了雁城渡口的淺灘，他還死不下船非要在我耳邊說一些君子離別的詩話，我實在忍不得，最後一腳把他踹下船，然後讓船家趕緊走。”
李卿佑聞言，朗笑出聲，引得就近的一些皇子重臣紛紛注目。
“此人是今年的新科狀元方一修，年紀輕輕便奪了龍頭第一標。”
九歌頓時驚了一下，轉瞬又哀怨道，“雖然麵相相似，名字一樣，如此出眾之人物我實在有點接受不過來他就是那個煩得我牙牙癢的書生。當年的我一直是男裝扮相，往後遇到了應該是認不出我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