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057章 劍叢刀林

卿雨秋一把抱住她的腰,扯著她往回拉,白小竹掙著不讓。羅覆身邊的幾個捕快偏偏火上澆油,健步衝過去要拿白小竹,卻被吳賢和石明漢給擋了回去。

白執恭把白小竹拽到一邊,壓低了嗓音提醒道:“夠亂了,別再闖禍了,有人正等著咱們自己亂起來,看咱們的笑話呢。”

白小竹滿不在乎道:“人是我打的,禍是我闖的,抓我去坐牢啊,我不在乎,就算老死在大牢裏也比窩窩囊囊的活著強。”

話因激憤脫口而出,說完之後白小竹就不吭聲了,她發現白世灼正望著自己。

“修真之人貴在有靜氣,如此慌亂與凡俗何異?”

白世灼又瞪了白執恭一眼,後者渾身顫栗,氣也不敢長出。

平江府的幾個皂衣捕快抓人受阻,仍在那嚷嚷。白世灼咳嗽一聲,讓吳賢、石明漢把道讓開,道讓開了,幾個捕快卻沒勇氣再上前抓人。

白世灼這一手不顯山不露水,卻似在一口滾沸的鍋裏添了瓢冷水,四下肅然而靜。幾百雙眼睛盯向了始作俑者。羅覆森然一聲冷笑:“難道羅某說錯了嗎,春明樓裏行凶傷人的難道沒有白姑娘?”久未吭聲的少浪劍忽開口言道:“我說過,此事盡在我的身上,與旁人無關。奉勸閣下不要把事搞大。”

“誰不要把事情搞大,搞大了又怎樣?”羅覆盛氣淩人。

“搞大了隻怕有人要吃不了兜著走。”有人插話道。

羅覆霍然轉身:“是嗎,那你說說,是誰吃不了兜著走?”

“你。”插話之人寸步不讓。

羅覆圍著蘇振轉了一圈,對這個冒失鬼並無特別的喜好,他腦子裏正想著另一件事。蘇振卻如臨大敵,他強作鎮定,手卻在微微顫抖。畢竟是年輕少閱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出這樣的硬話,他心情激動更是緊張,已然有些不堪負重了。

羅覆臉上冷峻,心裏卻是狂喜不已,蘇清邁老謀深算,寧可做烏龜讓人笑話也絕不露頭,他不露頭就抓不住他的破綻,這個盔甲渾厚的滑頭龜還真讓他有些束手無策。

幸好,他的兒子年輕氣盛,好出風頭,又少閱曆,終於露出了破綻。

“振兒,不要胡鬧,退下。”蘇清邁出言喝阻。

羅覆怎會再給他補救的機會?他伸手攔住蘇振,皮笑肉不笑道:“蘇公子的話還是當眾說清楚的好,免得引起彼此的誤會,你說呢,蘇掌門。”

蘇振麵紅耳赤,怒吼道:“姓羅的,你什麽意思?!”

“既然有人肯擔當此事,我看羅司法還是不要節外生枝了吧。”大都督府參軍餘博中見羅覆急躁冒進,也十分不滿。

他本想置身事外看看熱鬧,但事態的發展越來越讓他心驚肉跳,羅覆仗著有人撐腰,咄咄逼人,但他卻忘了這裏是平江府,江南八家的當家人到了一半,南州的精英盡數在此,如此公然針對蘇家,勢必要激怒整個江南,而江南人恰恰是最抱團的。

捅出天大的簍子,他羅覆可以一走了之,卻要自己來擦屁股,憑什麽?

餘博中是南州大都督府的參軍,但主要是神匠府的人,東宮與神匠府素來相處融洽,又都代表著朝廷的權威,他覺得有必要提個醒,免得有人得意忘形,自誤誤人。

但可惜的是餘博中的這番好意羅覆並未領情,或是他不屑一顧,或是身在局中一時未能領會他的善心。

但另一個局中人卻體會到了餘博中的善意,蕭俛向羅覆遞話道:“素聞白門家風嚴謹,小竹姑娘是否牽扯此案,尚須查證,既然蘇門弟子肯一力承擔此事,在下以為還是先將此人帶回去拷問明白,若有需要再傳白姑娘過去協查不遲。羅司法意下如何。”

羅覆道:“下官聽左判司的。”

揭過這一頁,蕭俛又問衣天罡:“是否願意跟我回去,你說句痛快話。”

事到如今,眾人也都看的明白,今天之事看似雜亂,其實脈絡一直很明確,蕭俛、羅覆兩個人一唱一和,矛頭卻都是衝著蘇家去的,他們狂扇天武會的臉是假,激怒蘇清邁,敲打蘇家才是他們的目的。

至於背後的深意眾人不得而知,或是為了立威,或是其他什麽原因,總之蘇清邁這次是攤上大事,遇到大麻煩了。

蘇清邁一開始就識破了他們的伎倆,寧可做縮頭烏龜,也不當出頭鳥。他們一計不成,又把矛頭轉向衣天罡,衣天罡是天武會的人不假,卻也是蘇清邁的莫逆之交和妻舅,他們敲打衣天罡是假,真正的矛頭還是衝著蘇清邁去的,這一點身陷局中的曹鳳和高英也漸漸看出了門道。

曹鳳的酒已醒了一大半,此刻卻躲在一旁,裝暈睡大覺。

高英的心氣雖還有些不順,卻也不再惹事,正翹著蘭花指一旁嗑著瓜子看熱鬧呢。

氣氛莫名地變得詭異起來,此事如何收場現在就看衣天罡作何選擇。

衣天罡望了眼蘇清邁,垂下頭來:“我跟你們走。”

他伸出雙手,讓人給他戴上手銬。

“慢。”參軍餘博中擋了一下,向蕭俛求情道:“留個體麵吧。”

餘博中顯然是高估了自己的威望,蕭俛此來絕不是給什麽人體麵的,抓捕衣天罡隻是圍剿蘇清邁的一步棋,他真正的目的還沒達到,怎肯鳴金收兵。

“監察院辦案皆有章可循

,在下隻能依法行事,不敢稍有逾越。”

餘博中碰了顆硬釘子,麵皮一紅,默默地退在一旁。蕭俛淡淡一笑,麵向蘇清邁說道:“有人舉報行賄衣天罡的正是蘇將軍,請蘇將軍也跟我們走一趟吧。”

蘇清邁身雖在野,卻是朝廷敕封的南鄉侯,又帶著耀武將軍的散官銜,官場中人為示尊重常呼之以蘇將軍。

這話一出,最震驚的莫過於餘博中,蕭俛鋒芒畢露,欲拿蘇清邁,蘇清邁節節抵抗,蕭俛占著上風,蘇清邁處境艱難,如此大好形勢,卻被他一語葬送。蘇清邁不是甕中之鱉,任你殺剮烹煎,如此不顧後果的單刀直入,豈非要壞事?

這蕭俛做事怎麽如此魯莽?!

不過細一想這也在情理之中,想想東宮用的之策,就知道這是個什麽貨色,東宮就喜歡用這些個高來高去、天馬行空的所謂年輕才俊,他們絕大多數出身高門望族,一個個自詡才華橫溢,忠勇無雙,敢於擔當,能幹大事,但實際上都是些隻會高談闊論,不懂人間煙火,曆練不足,行為莽撞,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生瓜蛋子。

這個蕭俛不到三十歲就做了監察院分台左判司,便是典型的東宮人。他毛毛躁躁幹出這種事來,又有什麽好稀奇的。

年輕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急躁,沉不住氣,偏偏這世上的許多事最忌急躁。沉不住氣就要壞事,把好事變成壞事。

餘博中默然一歎,蕭俛顯然是肩負使命而來,這個羅覆就是他的副手,他們要幹的事,事先並未向神匠府通報,便是不想神匠府插手,自己裝聾作啞即可,反正該說的都說了,也算是仁至義盡。

麵對四下嘩然之聲,餘博中故作憤怒,他把臉色一沉:“蕭俛,過分了。”

蕭俛笑道:“多謝參軍大人提醒,蕭俛重任在身,不能顧全您的顏麵了。”

餘博中臉色陡變,好言相勸不上路,自己作,死了也怨不得別人,他怒瞪了蕭俛一眼,拂袖而去。官場中人自有自己的行為處事之道,見餘博中憤然而去,頓時皆作鳥獸散。

這一來倒給了蕭俛方便,他側身讓在一旁,目送餘博中離去。餘博中幾次三番提醒他,他不是不懂,也非無動於衷,奈何重任在肩,沒有退路,隻能硬著頭皮一條道走到黑了。

地方官員一去,摘星樓裏空了一半,蕭俛逡巡四周,心裏暗叫慚愧,到底薑是老的辣,餘博中不動聲色間便給他騰出了地方,高,實在是高!

他揮揮手,一眾勾當興奮地亮出鎖鏈要拿蘇清邁,但他們的麵前立即豎起了一道寒光閃閃的劍叢刀林。

江南八家,同氣連枝,豈能容忍外人公然欺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