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70章 儲位之爭
“父皇自有主張!”皇帝一臉嚴肅,顯得十分靠譜。
宇文泰切了一聲:“再等下去,您不怕他們鬧騰啊!”
皇帝摸了摸鼻子。
無論從情從理上講,齊王宇文昊都應該是當仁不讓的太子人選。他是中宮嫡出,又是長子,占著大義的名分,立他為太子是再順當不過的。隻是皇帝有那麽一點點的私心。齊王人老實,也孝順,但腦子實在是木了一點,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毛病,既不像他也不像皇後。自己好不容易爭來的大位要傳給這麽根木頭疙瘩,皇帝心裏略塞。
至於代王宇文嶠,母家身世不顯,朝中沒有靠山,皇帝壓根沒考慮過他。
而宜王宇文峻,皇帝就有那麽一點點糾結了。宜王母親是淑貴妃,宜王的外公舅舅家裏是百年世族,手裏有兵,朝中有權,才讓淑貴妃在宮中有臉,連皇帝也要哄著她。淑貴妃年輕貌美又小意溫柔,寵一寵也無甚緊要,隻是一旦母族強勢,皇帝行~事言談之間便要有些顧忌,不能宣諸於口,也不能顯之以形,高興了不能厚賞,生氣了不能盡罵,麵子上還非要穩著她一個寵妃的名頭,皇帝自然不能十分開懷。若宜王是個不出色的皇子,淑貴妃一輩子頂了天也就是個寵妃,可宜王打小聰慧,外柔內剛,在兄弟裏特別惹眼,這就麻煩大了。
小時候還好些,年紀略長些,貴妃家裏的人便有些蠢~蠢~欲~動,總覺得三皇子應有更遠大的前程。便連著淑貴妃也在後宮裏小動作不斷,將一幹妃嬪打壓得喘不過氣來。葉皇後見鬧得實在有些不像話,才出手彈壓了兩回。便是貴妃再得寵,也知道皇後是萬萬惹不得的,皇後不動聲色使個話兒,貴妃那邊便潰不成軍,自然也就老實多了。
這些年,皇帝也頗費了心思想好好培養長子,未必也不是存了點讓宜王激勵齊王鬥誌的意思,隻可惜自家長子扶不上牆,好聽點說是純厚樸質,直白點說就是木訥愚笨,實在不是個能當君王的料子。比起學治國之道,齊王殿下更喜歡宅在後院裏搗鼓他的木匠工具,立誌成為大盛第一好木匠。
不能說,說多的都是淚啊!
這二年,皇帝也沒少為此事傷神煩心,隻是自己年長的這幾個兒子裏,除了成天不著家的皇五子,竟是扒拉來扒拉去,沒一個合意的。
特別是三個皇子先後娶妻成~人,以往的拖字訣再不得力,朝上眾臣輪著番地請立東宮,刨了代王,齊王派和宜王黨爭得不亦樂乎。一個當立嫡長,一個請立賢能,兩方劍拔弩張,當庭都能將烏紗帽兒打得亂飛。
齊王心不在此,擁立他的多為清流士人,一意要遵循義理,立嫡非長,立長非賢,非要將齊王摁牢在東宮。而另一派多掌實權,淑妃娘家人雖不動,但這些多是他家故舊姻親,眼見著宜王是皇子中最出色的一個,誰不想爭個從龍之功?是以外人不知,實則朝堂上近幾個月實在是烏煙瘴氣,皇帝真正是恨不得拿了金瓜,一應全都拍扁了了賬。
宇文泰並不在京中常駐,這些
糾葛官司自然不清楚。隻是這幾年他在外頭,也隱約能感受到些變化。東宮是國本,國本遲遲不定,上搖而下浮,地方看著京城,京城看著皇城,上頭不安穩,下頭自然要嘀咕盤算。
“阿爹既不想讓老三上,便要趁早絕了他的念想,也好叫那起子閑人少些動作,讓阿娘早點安心。”
聽了小兒子這句話,葉皇後忍不住淚盈於睫,點著皇帝肩膀說:“你兒子想得都比你明白,偏你還瞻頭顧尾,莫不是真存了心思要讓宜王做太子?”
皇帝忙說:“你是知我的。那家人心大,老三隻做個親王倒還罷了,若成了太子,都不知要如何折騰,說不定這朝廷都要換了姓。”
葉皇後翻了一眼:“算你明白。”
皇帝與葉皇後少年夫妻,又同經過患難,情份自不比旁人。縱後來做了帝王,後宮有妃嬪女禦,但在他心裏,能得敬重信任的卻也隻得正妻一個,旁的並不上心。齊王雖然木訥呆板,但人孝順,又是他頭個兒子,自是打從心底喜歡的。隻是這兒子實在立不起來,將來繼了他的位,不是國負他,便是他負國,若再有人起了心思,怕不得個善終。心裏再怎麽疼,也不敢拿祖宗基業冒險。
所以才一直猶豫不決。
若是當年送出宮的是齊王而不是宇文泰,現在他也沒這麽多煩惱。一思及此,皇帝便忍不住拿個哀怨地眼神去看兒子。若這孽子肯回宮,他便立了他為太子,半點遲疑也無的。
嫡長子要做魯班,嫡幼子欲效俠客,兩個嫡出的兒子沒一個樂意承繼大統,為他分憂,怎麽不叫皇帝愁白了頭發。
“讓你大哥做太子,他不定要怎生怨我呢。”皇帝長歎一聲,“且你當這太子這般好做?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多少人等著下黑手。就你大哥那綿~軟懵懂的性子,遲早叫人害了去。”
宇文泰冷笑一聲道:“便不封東宮,便沒人想害了他?不過一早一晚而已。大哥若扶不起來,便多與他找些良臣幹將,擠也擠得他直起來,阿爹你何必憂心?那是我嫡親大哥,我必也幫著他,看著他,哪個敢動他,我頭一個放不過,必叫他家雞犬不留的。”
皇帝老懷大慰,長年不著家的兒子終於長大了,這意思是打算回朝幫著他大哥爭一爭這儲君之位了。這話中戾氣雖盛,卻也是一片護兄之心,甚好,甚好!
又拉了他的手不免試探小兒子肯不肯做這太子,被他兒子一口噴了回去。
“我沒甚事做了要做這太子?每日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天天被大臣又諫又罵,吃不得好,睡不得飽,連睡哪個女人都要被前朝左右,且看我阿娘,做了這皇後偏受了多少氣還發作不得?活都活得憋屈。左右這太子之位該是我大哥得的,若阿爹實在瞧大哥不上,便再與阿娘努力些,再為我生個同胞弟弟來,我便護著他做了這太子還不成嗎?”
葉皇後聽著前番話還深有感觸默默流淚呢,聽了這後半句氣得笑出聲來,拿了拳頭在兒子胸口捶了一記:“沒大沒
小盡胡唚!”
皇帝也被他這話說得不好意思起來。他後宮較前幾位陛下已是簡薄了許多,但有名份的妃嬪也有二十幾個,皇子公主也好有小二十個。不過成年的不多,年幼的也沒這本錢來爭位。齊王癡迷匠藝工事,為人厚道,他將來做了皇帝,這些兄弟姐妹隻要不犯謀逆事,都不會薄待了。但若換了旁人,自家這些個兒女將來如何卻是不好說的。
是以帝王立儲,若是嫡庶不分,長幼不較,真的容易禍起蕭牆。皇帝自己便是兄弟之前血腥搏殺出來的,先帝兒子那麽多,留到現在的還有幾個?帝王的龍座那個不是白骨累就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性命交關之際誰管你是不是兄弟?
皇帝當然不想自己的兒子們也落到那樣一個境地。若那樣,縱是他眼一閉死了,也死不安穩。
這殿中皆是帝後心腹之中的心腹,一家三口的話再出不了這宮室之中,帝後二人開開心心拿著兒子就飯,都多添了半碗,一家子溫馨開懷自不必說,皇帝卻於這天終於下定了決心。
宇文泰的貼子到底沒來得及送到慶平侯府。
因為皇帝第二日一大早早朝之時,朝臣還沒奏事呢,一道聖旨便這些這大臣砸了個七葷八素。
皇帝有詔,立了齊王宇文昊為太子,又封皇五子宇文泰為昭王,將北地青州、雲州做了他的封地。
太子之爭一直都有,朝臣們心中有數,總之不是齊王便是宜王,為二王,這殿前不知打了多少官司,是以聖人今日做了決斷,雖然沒經過政事堂,自顧自就這麽定下來了讓人覺得心中略不爽,但好待是有了個定論,不至懸而未決,令人心動蕩。左右這朝臣中一半兒失意一半兒得意也是正常的。
隻是這昭王又是打從哪兒冒出來的?哪個親王能封以二州,且都是北疆重地,國之屏障。過了,太過了!
宜王一係的大臣被打個措手不及,心中那股子失望忿怒的邪火正旺。先前聖人未決,兩方還能你來我往地對罵對掐甚至動手,但聖旨已下,這事顯見得無可挽回,憋了一肚子氣的宜王黨便將這火氣都撒在了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昭王身上。
早就聽聞皇帝有個皇五子,但這滿朝堂的人沒幾個見過他,宮裏也似個隱形人一般,連生~母是誰都不知道哩。後宮裏各宮主位生的孩子都是有數的,玉牒上都記得清清楚楚,根本就沒有宇文泰的名兒,指不定這是哪次皇帝興起禦了個宮婢生的孩子。
一個宮婢子,封個郡王都是天恩,怎麽能與貴妃娘娘所出的宜王同為親王?且分得了兩州,比齊王、代王、宜王先前所得封地大了一倍有餘!
諫,必須得諫!皇帝一定是得了失心瘋!
階下臣子們慷慨陳詞,一力請皇帝收回成命,一個無名的皇子怎可承此恩寵,說出去世人該如何評說!
皇帝坐在龍位上,摸著胡須冷冷一笑:“怎的,朕的兒子,中宮皇後嫡出親子,連個親王也封不得了?”
眾臣:……=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