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71章 既立東宮

皇帝親口認了昭王是中宮嫡次子,堵了朝臣的口,又令宗正將宇文泰之名重新錄於玉牒。這其間涉及到十數年前的舊案,宗室內自家清楚,外臣便也不好再說什麽。

不論如何,總是齊王定下了名份,禮部要開始擬這章程,辦一辦迎立太子的大典。

且不說這天宜王府及許多大臣家砸壞了幾多瓷瓶兒器具,便是齊王府裏也是一片哀聲。新鮮出爐的太子殿下抱著他那一大箱木匠活兒器具,哭得如喪考妣一般,真個叫聽者傷心,聞者落淚。齊王妃知道自家殿下的這股子癡勁兒,也不勸,隻搬了凳子坐他旁邊,時不時拿塊熱帕子幫他抹臉,再捧盞熱茶叫他潤喉好再接著哭。宇文泰來見他大哥,見這邊哭得熱鬧,便要插上一腳,先對嫂子告了個罪,然後一手提了太子後襟領子,直接將人拎到後院僻靜處好一番深刻交流。

過了約半個時辰,太子宇文昊蔫頭耷腦鼻青臉腫地出來,也不哭了,也不鬧了,隻望著自己的心愛家夥什抽了抽鼻子,命人好好收起來。又乖乖跟著昭王入宮去接受帝後教誨,直被訓到三更天才叫放回齊王府。

回到齊王府,齊王妃親打了熱水給他淨麵,見齊王雖然臉上青了幾塊不甚好看,但精神氣兒總算回了來,也不似先前那般要死要活的慫樣,好像有了底氣,腰板兒也直了許多,讓人鬆了一口氣。

因著這令人糾結多年的儲位終於定下來了,朝中忠心實幹的一幹大臣覺得心定了大半,不過東宮大典不是幾句話便能定下來的,禮部要翻出曆代宗法禮儀將典儀流程用具規製等等皆敲定下來,還要令欽天監焚香敬天,排卦卜吉,擇出正日子,總之就算辦得再快也要到五月中去。

為了讓齊王能真心實意接受這個太子位,帝後說幹了嘴巴,軟的硬的皆上,從大義到倫常,從祖宗說到家裏諸兄弟,必要齊王咬著牙將這攤子大事扛到肩膀上來。誰叫他是長子,是兄長呢。

齊王隻是懶怠,又不喜政事,見著那些或耿介或油滑的大臣就頭大,覺得自己的資質實在當不起大任,也哭著求父母,這位子責任太重了,兒子做不來啊!三弟不是樣樣皆好,我瞧他於這個儲君之位也挺上心的,朝堂上肯幫他的人也多,其實你們還有別的選擇的,老三就不錯,還是讓兒子回家宅著,有空做兩套家俱啥的孝敬您二老吧。

帝後氣得差點噎過去,昭王二話不說,揪著大哥又是一頓胖揍。

“說甚沒出息的話來!那不過是個妾生子,阿爹哄哄那個婢妾,抬他做個親王已是極限了,怎麽能將我大盛的帝位傳給個妾生的兒子!阿娘還在呢,你還在呢,我也還在呢,縱是輪,也輪不著他!”

皇帝覺得膝蓋好疼。

無它,真講究起來,他當年沒被立為太子之前,太後也不是皇後,隻是賢德淑惠四妃裏排名最末的惠妃。也就是先帝兒子死的死,流的流,圈的圈,最後剩個他被立起來,這才封了他生~母為後。

沒錯,皇帝宇文燾,他也算是妾生子來

著!

不過這些都是故事,眼下就他們一家四口,小兒子口沒遮攔也很正常,人家根本就不是在宮裏長大的,哪裏知曉這些個彎彎繞繞的關係。

皇帝默默咽下一口老血,看著大兒子被小兒子揍老實了。等齊王離宮回府,昭王自己尋了東偏殿的舊窩躺下睡覺,他才握著妻子的手無限感慨道:“前鑒不遠,我當年應了誓的,定要護你們母子周全。現在想來,這十幾年前,我實負你太多。”

葉皇後被他一番表白說得淚盈於睫,哽聲道:“陛下辛苦,妾身都明白的。這些年,也實在是委屈了您。”

宮裏四處雞飛狗跳,以前除了宮中幾個帝後心腹,並無人知道每年隻回來住一小段日子的宇文泰是個什麽出身。現在既知道是皇家寄養在外的中宮嫡子,昭王殿下在宮中就休想得了清靜。

後宮有位份的娘娘們都遣人來送禮,一為打探虛實,二為拉拉人情。帝後嘴巴也忒緊了,親生兒子能往外一扔十幾年,怎麽恨下來的心?還是說人家心裏有什麽打算,隻不過心機藏太深,她們看不清辨不明?

淑貴妃十年期許一朝成空,心裏說不恨是不可能的。齊王就那副慫樣,任誰便是眼瞎了都能看出來,這就是一灘糊不上牆的爛泥。聖人放著宜王這麽個出身好,模樣好,才學好的親兒子不要,非要扶著不成器的齊王上~位,她真恨不得衝到皇帝麵前,指著他的鼻子罵個狗血淋頭才好。

但她不能,也不敢。

以前齊王勢弱,她的宜王樣樣都好,朝中又有母家支撐,這太子之位是很能爭上一爭的。可眼見大名已定,齊王又不知從哪兒蹦出來一個同母弟弟來當幫手,兩下裏的天平可就不穩了。

這個昭王宇文泰……她是記得皇後葉氏曾有個小兒子的,但小兒難養,不到兩歲殤了,那時候連個大名都沒有。朝中局勢正緊著,所以那個孩子也沒個正經像樣的葬禮。

等等,有葬禮嗎?怎麽她完全沒有印象?

淑貴妃咬著長長的指甲,眉頭能夾死個蒼蠅,便聽到宮人來稟,說是宜王妃來了,她趕緊讓人請了她進來。

“娘娘。”宜王妃穿著石榴紅的通袖小襖,上頭拿金線遍繡石榴百福,更顯得肌膚瑩白,原本的七分容貌,因著這膚白勝雪,更添了三分韻味。

淑貴妃當初為宜王求來福慧郡主也是頗費了點心機手腕的。

這位是太皇的親外孫女,太後和皇帝又因著十數年前的那一樁不清不楚至今沒有徹底了結的公案而對她帶著些許愧疚。更妙的是,這位福慧郡主的爹娘都沒了,兄弟姐妹一應俱無,當年定北軍四散,有這位薛家遺孤坐陣,再加上軍中薛靖餘威尚在,宜王手中便像捏了一柄重錘,進可攻,退可守。不會因妻家在朝堂上的權勢太大而令陛下疏遠,又讓兩家親上加親,令太後與陛下看在過世的陽羨公主和駙馬的麵上,與宜王更加親近。

誰知道這廂冒出個昭王來,那廂陛下就將齊王那沒用的東西立為東宮了呢

淑貴妃真是又氣又急又恨又惶。宜王這才成親不久,東宮既立,下麵便該令親王就藩了。淑貴妃一把擒住兒媳婦的手腕,咬著牙笑道:“你來得剛好,這幾日少見你,卻是想極了。太後娘娘那兒你去請過安沒有?”

宜王妃文文靜靜地答道:“尚未。”

“正好,便隨本宮往長春~宮去,好好陪太後娘娘說會子話。”

誰知太後前夜失眠,沒睡好,今天懨懨的,進了碗安神湯之後便閉了長春~宮宮門補眠,別說這時是淑貴妃求見,便是皇帝陛下自己個兒來了,這宮門都不會開。吃了好大一個閉門羹,貴妃娘娘覺得自己的運氣衰透了,沒耐何又往昭陽殿去。

皇後與陽羨公主年少時關係很不錯,借著福慧郡主也好多打探一些消息。淑貴妃明明心裏憋屈怨憤得要命,此時此刻為了兒子的將來卻也不得不伏小做低地去哄著她一向羨慕嫉妒恨的對象。

太子位份已定,昭陽殿上下都是一派平和喜悅的氣氛,葉皇後在自己宮裏頭也不用不著正裝,不加假髻,隻拿兩根長長的鳳尾金簪簪了個髻,鬆鬆快快地見了貴妃與宜王妃。

“今兒倒有空進宮來看本宮。”葉皇後拉著宜王妃的手,左看右看,臉上帶著溫和的笑,“也別隻想著貴妃,也記得多往昭陽殿走走。”

宜王妃臉色微變,因著淑貴妃才是宜王生~母,她平素往貴妃那裏走得更近些,皇後這是不滿意了。

“瞧母後您說的,殿下和妾身自然是時時刻刻念著您的,隻是怕您宮務繁忙,縱心存孺慕之情,也不好時常來打擾您。”

再怎麽說,宜王的嫡母是正宮皇後,這宮裏頭的順序是定死了的,頭一個要拜太後,第二個是皇後,第三個才能輪著淑貴妃。衛明蘭暗暗提醒自己,現在齊王已是太子,無論公私,不管明暗,自己這頭不能失了規矩讓人抓著把柄。就算是裝的,也要與中宮裝出個親熱模樣來。

貴妃娘娘的臉都有些發青。皇後這話明裏暗裏的意思是叫宜王兩口子先盡著中宮這邊,別有事沒事跟她關著門叨咕吧。

三人各懷心事,說話都轉著三道彎兒,不在腦子裏過三遍都不能吐出口去。

如今宇文泰已封王,年紀也大了,葉皇後也覺得沒有再瞞人的必要,大大方方將小兒子的事說了。

“原隻想寄個名,沒想到仙人非說他根骨好,將他帶了去,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雖沒甚才學,卻也還算康健活潑,本宮與陛下對他再沒什麽想的,好好兒在我們身邊,過幾年給他娶個好妻室,生幾雙兒女,做個富貴閑王也就是了。”

宜王妃目光微閃:“過幾日便是娘娘要辦的桃花宴,到時候滿城貴女都來,娘娘還怕不好幫昭王殿下挑個好的?”

淑貴妃立刻接著說:“還有葉家小郎君呢,都快三十歲的人了,也該收收心,正巧著這盛會,便幫他也擇個好的。”

剛剛揚起嘴角的皇後聽著貴妃這句話,臉都變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