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49章 見麵

因著蘭煞不喜歡身邊有人伺候,所以他手下的人隻守在院門外,未聽著裏麵打鬥的動靜,見房中燭光已熄,其中一個男子還偷笑了起來,跟身邊的同伴說:“大人總算開了竅了,以前見他不管男人女人都下不了手,別人還傳他是公公呢!現在怎麽著,咱們家大人一次頭就倆!”說著還伸出兩根手指頭晃了晃。

那所謂的別人,自然指的是別的煞主門下。

摘星樓超高的實力是內部激烈的競爭給養出來的。樓主以下七煞分赤橙黃碧青蘭玄,每位煞主名下領十三殺,十三殺之下又有數十低等殺手,七煞便是像是大宗門內的七個小分支小派係,彼此之間為了樓內的資源互相較勁兒。入了樓主青眼的,得的資源更多,完成任務的等級越多,得的賞賜自然更好。七煞門人之間彼此看不過眼那就更是順理成章。

上一任蘭煞在任務中受傷而死,這一任蘭煞繼位不過短短三年,根基資曆比起別的煞主自然要差一些,好在天資不凡,武功高過他的心沒他狠,心比他狠的武功又不如他,加上他心高氣傲,除了樓主,誰都瞧不上,誰都敢打臉。三年間,可以說是豎敵無數,連帶著他的屬下日子過的也艱難。

這回玄煞叛出,七煞之中又多了一個煞主的空位,樓中自會有一番明爭暗鬥。自摘星樓成立以來,除了殺人,他們還沒接過直接參與國與國交戰的大事中。原本最為樓主器重的玄煞失蹤,這任務落在了蘭煞身上,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場大際遇。青州城實際已落入掌中,隻等到北戎王子帶兵從蒼嵐山穀出發,一直南下,奪取了燕北九州,打到大盛國都,逼著大盛的皇帝簽了和約,摘星樓在西北一境的地位便牢不可破,勢力也可以直接從西涼延伸到北戎和沙羅十三部甚至羅刹國,蘭煞作為第一功臣,看樓中還有哪個人敢對他們說半句不敬的話。

冰輪東移,月影朦朧,到了下半夜,蘭煞的後窗被人輕輕推開,兩個身影形如鬼魅一般無聲無息地飄了出來。

七星閣有一種秘法,用在拷問秘密時無往而不利。隻是這種法子極耗真元,無心是七星閣中~出類拔萃的弟子,手法也是專門練過的。對付蘭煞這種以殺人為生的殺手,擊破他的心理屏障,讓他的理智崩潰其實並不是多難的法子。

隻是問完話之後,無心固然需要調息個大半夜,蘭煞卻是差不多成了個廢人。

算算時間差不多,二人並沒要蘭煞的命,直接借著濃重夜色的掩護離開了院落,向著事先約定好的地方走去。蘭煞最起碼還會昏迷兩天,等醒過來,什麽事都記不得了,這還算不得什麽,人的心智也會倒退回五六歲的孩童。

“原來南華宗修佛的弟子下手也可以這麽狠。”已經過去了幾個時辰,全程“觀賞”無心行刑訊問的明殊還是覺得心有餘悸,後背汗毛都炸開了。

“佛家也有怒目金剛相,也有袪妖除魔手段。”無心冷冷回應道,“這人雙手不知沾了多少血腥,長的一副漢人樣,還不是個為虎作倀的國賊?是佛也度不

回的魔物。若非怕早早驚動旁人,要我說,不如了結了他,好讓他早些輪回投胎,下輩子或許還有一點機會抬了人胎重新做人。”

明殊:……嗬嗬。

蘭煞所住的院子靠近官廳外牆,不一會兒,明殊和無心便見到了早已換過裝束,大氣也不敢出藏在屋簷下的海麗。

“下來吧,這兒挺安全。”明殊對她招了招手。

這兒有蘭煞坐鎮,自然沒有多少巡衛,摘星樓的殺手們都藏在重點人物的四周,自家的大本營反而成了燈下黑。

海麗看著她們,臉上既有渴望又有退縮,張了張嘴,那句話在唇邊滾了幾滾,到底還是沒問出來。

明殊眯著眼對她一笑:“放心吧,聞將軍還活著呢。”

憋在胸口的那口氣就像被戳破的氣泡一樣,咻的一聲走了空,海麗明顯鬆了口氣,臉上也添了幾分光彩。

“隻是要救人出來隻怕不易。”明殊對她搖了搖手道,“那裏三道關卡,摘星樓七位高手看管著,更別提外圈還有多少兵士衙役,圍得跟鐵桶一樣,連蒼蠅隻怕也飛不進一隻。”

眼見著海麗目中光華黯淡,無心手指一翻,亮出手中泛著幽藍之色的牌子:“不過咱們有了這個!”

“蘭煞令?!”摘星樓的前玄煞大人吃了一驚,接過除了色澤不同,形製與自己的玄煞令一模一樣的東西啞然失聲。她們原本的計劃是分明故意被抓進府衙,各施手段潛入府中,等熬到夜裏再相會,總歸三人出動,能有一人潛入就算成功。現在三人齊聚,她還在想她們三人運氣都不錯,但明殊和無心能把蘭煞令摸出來,這運氣已經不能單純用好來說了。

蘭煞那小子心狠手辣,為人自負高傲,武功內力在七煞之中都列前茅,且身邊還有十三殺護衛,要能從他手裏把蘭煞令弄來還能不驚動這些高手,光這本事,她就得甘拜下風。

“我有個主意。”黑夜中,明殊的眼睛閃閃發光。

知府衙門的後花園裏,遊廊上挑著燈,假山和花木每隔一段距離都掛了燈籠,將花園每處角落都映亮。光線並不強烈,也絕不會刺眼,但該照著的地方都不會忽略,每晚不知道要消耗掉多少燈油蠟燭。

花園的正中是一彎人造的小池塘,塘上架著九曲木橋,蜿蜒伸入池塘中央。在池塘中央建著一座三層木樓,樓分八角,曲角飛簷,簷下掛著銅鈴,西北風一吹,鈴聲清靈,穿過池上水氣,能傳出很遠。

這兒離主宅有一定距離,視野空曠,卻又成一處絕地。池塘裏碧水漣漣,留著數枝殘荷隨風搖曳,池底淤泥之中還藏著藕節,隻是誰也想不到要挖它們出來吃。在碧水黑夜的掩蓋下,泥中深~插的陷阱若非提前告知,隻怕誰也看不出來。削尖的竹槍倒插在淤泥裏,圍著這風雅的小樓布得密密麻麻,隻要從樓中或是橋上落下,便會被紮成篩子,化為這池底的肥料。

池塘外圍巡邏的是普通的士兵和知府衙門裏當值的差役,當見到兩個身著藍色勁裝的蒙麵人

,押著一個麵色蒼白的異族女子過來時,他們也隻是向這二人腰間懸掛的銘牌上看了一眼,便默默讓開了道路。

樓分三層,每層都有摘星樓的高手守衛。

被攔下時,為首的藍衣人隻是將手中蘭煞令一舉,沉聲道:“奉大人命,押叛徒見那人一麵。”

守門的正是原先玄煞手下十三殺之一,隻一眼,便認出被兩個藍衣人夾在中間的那名女子,正是失蹤不見的前煞主達古烏麗托赫托托。

殺手是獨來獨往的職業,雖然摘星樓組織嚴密,但大多數時候,他們還是習慣於一個人或是與相熟的夥伴一道行動。除了上司和幾個不能招惹的對象,他們對同門的印象淡薄,關係如水,甚至到了隻認令不認人的地步。

所以守門的也隻是略遲疑了片刻,便讓開了門。

原玄煞的屬下以為她們是蘭煞的人,而蘭煞的屬下以為她們原本是玄煞的人,竟沒一個人想到細問一下。拾階而上,幾道審視的目光從她們身上掠過,都隻停留在了那個注定不會有好下場的前玄煞大人身上。

行至頂層,她們看見了一間緊閉門扉的屋子,從裏頭傳來一聲不耐煩的聲音。

嘰哩咕嚕,嗚哩哇啦,一大串鳥語,明殊與無心隻能麵麵相覷。

海麗卻是一大串鳥語回敬了回去。你來我往,那聲音又快又急,似是無數滾珠撞動撥弦。海麗的語氣中帶著高傲和不屑,門裏傳來的聲音則是憤怒與懊恨,怎麽聽著都像是在吵架。

果然,來往沒幾個回合,那扇緊閉的門被人打開,從裏麵露出一張怒氣衝衝的臉。

“達古烏麗托赫托托!”

哦,這句話她們能聽懂,似乎是海麗的西涼名字。

開門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瘦高男子,鷹鼻深目,唇上戴著一排小金環,長得不能算醜,但怎麽看怎麽別扭。他的眼珠是青灰色的,頭發微卷,色澤淺淡,是個百分百的胡人。

在他打開大門看見海麗的那一瞬間,明殊看到了他眼底的動搖,甚至還帶著一絲絲痛苦,但轉眼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陰戾狠毒之氣。

他將視線從海麗身上移開,在無心舉起的蘭煞令上看了兩眼,突然雙眉一蹙,嘰哩咕嚕問了一串話。

明殊和無心:……鬼知道他在說什麽,要我們如何做答?

海麗與這人靠得極近,就在他將注意力放在後頭那兩人身上時,麵色憔悴的海麗突然出手,快逾閃電般一拳搗在那人身上。海麗的內力雖然隻恢複了七八成,但曾是摘星樓殺手頭領之一的高手,別說身上剩了七八成的功力,就算隻留下一半,也絕非常人能扛得過去的。

柔軟的小腹被一記重拳突襲,那男人連聲音都沒發出,就痛苦地蜷成了一團,還沒等他緩過勁來,無心上前半步,手起掌落,幹淨利索地把人劈暈了。

明殊單手提起暈倒的那人,三人一起走進屋,將門給帶上了。

掀起低垂的落地罩,她們看見了聞懷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