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45章 幫手

車廂遮擋了陽光,顯得有些昏暗,不過已足以讓人看清車內人的臉。那人細看了又看,車裏女子五官秀致,眉目與車外的這個書生倒有幾分相似,心裏便信了他們是兄妹。他看看李栩又看看明殊,心裏讚了一聲好相貌,卻也沒再難為他們。

恰此時去問詢的士卒回來,對他點了點頭,意思是打聽過消息,這兩人所去投奔的親戚真有這麽號人,那頭領也就揮了揮手,放了他們過去。

馬車再次前行,明殊後背已經有點濕了。這次算是有驚無險過了關,可見這青州城內也是有派係的。一方消極怠工,一方劍拔弩張。否則也不會出現差別這麽明顯的兩支巡兵隊伍。

李栩帶著馬車,四人很快來到他表叔的家中。李栩表叔姓房,年約五旬。方才有巡兵到他門上打探時,他於心中已有了幾分猜測,這回見了李栩,兩下將話對一對,房表叔明白了他們此行的目的,二話不說,便將他們安頓下來。

如今青州城內究竟發生了什麽,一般的百姓無從知道,隻是這場時疫來得奇怪突兀,一點先兆也沒有。據房先生所說,周圍街坊之中並未聽到什麽疫病的消息,但城中氣氛卻相當緊張。房先生是個特別有政治頭腦和機敏度的讀書人,雖然他隻是個教書先生,但因為他年少時走過不少地方,結交過不少朋友,眼界比較開闊,早些時候,便察覺到其中的不妥。

他的獨子原在青州軍中效力,後來以身殉國,軍中的好友每年都會來拜訪他並給他送些米麵油鹽。平素也常有些他視為子侄的軍人在休沐時過來同他說說話,幫他做點活計。可今年,兒子忌日剛過,這些軍中的子侄輩們便沒了消息。隨後城中便開始戒嚴,關於時疫厲害的榜文貼得到處都是,滿城百姓許進不許出,搞得人心惶惶,許多店鋪關門歇業,百姓們躲在房中閉門不出。

“青州這些年還算太平,雖然偶有韃子來打草穀,但也隻敢在離城關很遠的村鎮,打一場便逃了。聞將軍兩年前帶兵出去掃過一回,端了三四個韃子部族,凶名遠揚,這兩年都沒有韃子部族敢靠近青州一境。”房先生頓了頓說,“隻是這幾日,老夫瞧著,街上的軍卒之中,似多了不少生麵孔。”

所謂生麵孔,便是麵容與漢人有異的異族人了。

“陳府君聽說也染了時疫,如今還在府衙之中,根本沒人見得到他。”

明殊與李栩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之色。

“現在府衙當家的乃是同知泰如春,他向青州軍借了三千人入城,協助城中巡防。”

難怪街上的巡兵們穿著的都是青州軍的軍服,原來都是正經青州軍的士卒。

“青州軍帶隊的校尉原是我兒的袍澤,平素與老夫也有往來,隻是不知為何,他這次進城並未來老夫家拜訪,也未派人給老夫送過一字半言的信,老夫曾去問過,說是他也染了疫病,搬進了府衙與陳大人一道接受治療,不知何時能醒。”

今日來他這兒問詢的士卒也巧,以前曾跟著校尉抬東西來見過他,有過數麵之緣,那士卒見了他之後,所說的幾句話都十分耐人尋味,也是因此,李栩他們

才會這麽順利過關。房先生雖然以前見過李栩,但他知道這個遠房的表侄是在京城裏做禁衛軍的,再怎麽也不會想到他會帶人尋到青州來。他老家濮陽可不剩什麽親戚在了。若換個人來問,說不得房先生還想不起李栩這個侄兒來。

“所以青州軍中,實則現有兩派人,一派是被北戎收買了的,還有一派是被人控製了,並不知情,但心有懷疑的?”

這樣一來,城中巡兵截然不同的兩種狀態就有緣由了。

李栩和明殊從房先生的描述中大致知道了一些城中的概況,接下來,二人就要分頭去打探消息。

在房中歇了歇,幾人碰頭,由房先生畫了青州城大致的圖形,討論了一下幾人接下來的行動,就聽得外頭有人敲門,卻是另一隊人來了。

這隊人人數很少,不過三人,裏頭卻有一個明殊的熟人。

“你怎麽來了?”見到她,明殊很是吃驚。

“我怎麽不能來?這兒論起來我比你們可都熟。特別是知府衙門和指揮使府。”變了妝,戴著長長帷帽遮住了頭臉的海麗說。

“你可是剛從這兒逃走的。”明殊抬手拿下她的紗帽,露出來的西涼人容貌讓屋主房先先險些叫出聲來。

“怎麽還會有個胡人?”

“別擔心,這位是聞將軍的故友,來幫我們救人的。”明殊轉臉問她,“你是怎麽混進來的?就你這張臉,守門軍能放你進來?”

“這你放心,若沒點本事,當初姑娘我怎麽能從重重守衛中逃出青州呢。”

這倒也是,好歹海麗也是西涼摘星樓裏數得上號的人物,這點本事都沒有,還做什麽一流的殺手。

“城中布防什麽的,自有他們這些男人去查,我要你幫我探探指揮使府,看看能不能把聞懷瑾弄出來。”

等等,什麽他們男人,我就不是嗎?雖然真的不是,但知道我不是男人的,在座諸位裏也應該隻是無心一個人才是!

見明殊眉毛都立起來了,海麗掩著雙唇,衝她飛了個媚眼兒:“放心,但凡比我漂亮的男人,在我心裏頭就不能算是個男人!”

哼,有膽子你把這句說在顧將軍麵前說一遍先!

除了還在撚胡子插不上話的非官方人氏房老先生,在座的男人們都笑了起來。原本緊張的氣氛,也因著這個胡姬的話顯得輕鬆了許多。

海麗這回就是奔著明殊直接來的,所以這隊人才會過來與李栩匯合。另有幾隊人馬各顯神通混進城裏,約好了過三天之後,再尋機將消息送過來。

海麗如今身上內力盡失,出了事無法自保,但要找到聞懷瑾,沒她不行。這群人中,隻明殊的武力值最高,要想混進指揮使府或是青州府衙,也就明殊或無心有這個能力了。

在無心的心裏,她隻有一個任務,就是保護明殊的安全,所以無論明殊要做什麽,她是一定會跟著的。三人目標一致,於是另找了個單間兒一同謀劃起來。

無心是七星閣的人,海麗是摘星樓的玄煞,兩家是敵手,兩人自然就是對頭。如今海麗為了聞懷瑾叛出摘星樓,無心看她的目光

也就不再那麽充滿敵意。在青州城中,勢單力微的她們正需要幫手,於是在海麗把指揮使府和青州府衙的內部構圖細細描繪出來之後,無心姑娘才冷著臉,搭了搭她的脈,表示她有辦法暫時恢複海麗身上七成的內力。

海麗當時就跪了,這位冰塊臉的侍衛還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憋了她這麽久才告訴她原來身上被封的內力還是可以回來的。哪怕隻有七成呢,也比當個廢人強啊!

身上插滿銀針的海麗強烈要求,晚上的活動要加她一份。之前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不能一起去,現在她都恢複七成功力了,說什麽也要一道兒過去,有她沒她可就大不一樣了。

“那說好了,今兒晚上咱們探指揮使府,明兒晚上是府衙,以找到聞將軍的下落為首要任務,知道他安危即可,不許衝動,萬一驚動到了旁人,影響了咱們的計劃,你自己瞧著辦。”明殊提醒她。

無心眉一挑:“不用她瞧著,我這針一紮隻能管十個時辰,她若亂來,以後就當一輩子廢人好了。”

海麗被她們說的眼淚都快下來了,隻好賭咒發誓,絕對聽從指揮,不衝動,不妄動。

青州城宵禁很早,掌燈之後城中便不許人走動,巡街的兵卒有不少,高舉著火把,身上鐵甲相擊的聲音在空寂的夜晚格外清晰。 今夜月黑風高,偌大的青州城裏,千家萬戶閉門熄燈,整座城市就像是睡著了的巨獸。黑夜沉厚,巡兵手中的火把在這片巨大的黑夜之中既明顯又顯得十分渺小無力。從頭到腳都裹在黑色夜行衣的三人如靈巧的貓,無聲無息在街道或是房脊上疾行,很愉便來到指揮使府。

聞懷瑾是青州守將,青州軍絕大部分駐守於雲錦關,他平素住在軍營裏,但逢年過關或是有政務需要時,他就回來青州的府第小住。在青州官方的通告裏,聞將軍患時疫的時間還在陳知府之前。時疫凶猛,聞將軍燒了兩天就人事不醒,隻能在府中靜養,而軍中的一應事務都暫由參軍梁思協代管。如今已半個月下來,聞將軍的病情還沒有好轉,青州城內已有傳言說是聞將軍怕不行了。

聞懷瑾鎮守青州六七年,青州軍幾乎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出了名的能征善戰且軍紀嚴明。青州城中百姓對這位年輕的守關大將的敬服甚至遠高於青州府的父母官。那位陳大人是去年才來的,都沒多少人見過他,他是生是死百姓們雖然關心,也隻是一般關心,哪裏會如聞懷瑾一樣牽動人心呢。

聞懷瑾今年三十一歲,膝下一兒一女都隨老母住在京城,妻子過世了好幾年並未續娶,所以指揮使府雖大,不過住了他一個人和一些必要的仆役,哪兒哪兒都透著冷清。

海麗帶著明殊和無心,三人摸進指揮使府不過一刻鍾,就斷定聞懷瑾不在這兒。

無他,這裏的守衛實在太稀鬆了。若聞懷瑾在這兒,說什麽也要多派人手,免得出意外,可這兒隻有小貓二三隻,連個武力值高點的人都沒有。

但斷定是斷定,幾人還是將整個指揮使府走了一遭。

一無所獲。

明殊想了想:“時間還早,不如我們現在便去知府衙門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