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8章 紛爭

當他們找到上司,義憤填膺要求嚴懲這四個一來就鬧事,還毆打上級的不法分子時,正值這位上司,某年輕校尉頂著一對烏青的眼,失魂落魄地從主帳裏回來。神不守舍地聽完了控告,他招招手,讓人將鬧事的四個小兵帶上來看了看。

“你們是顧將軍帶來的?”

出人意料的和氣。

“你們即是他的親隨,又怎麽會分到我這裏來?”

讓人發怵的溫柔。

“唉,想來是將軍想要讓你們在下頭多磨練磨練。也罷,下去休整,明日出操時努力些,別墮了慶平侯府的威名……”

這這這和想像中不大一樣啊!

告狀的人也懵了,難不成是將軍也看上了這幾個肉嫩的家夥,不打算主持公道了?

“將軍!”

“吼什麽!”那校尉眼一瞪,“你們六個都打不過人家四個,還好意思到我這兒來瞎咧咧。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幾個這齬鹺的小心眼兒,看著人家初來乍到的就要欺侮人。這是同袍,同袍是什麽,你們懂嗎?那是上戰場的時候交托後背交付性命的戰友!”

“要是老子的戰友都是你們這樣的,老子也得把你們按著往死裏揍!”那校尉說了還不解氣,直接上腳一腳一個把他們踹趴下,“明兒起,你們直接去夥房,拿馬勺把你們幾個腦子攪清醒了再回來!”

說著,拿手指頭指了一圈,最後停在明殊的臉上,他的眼角抽了抽,表情有些微的扭曲:“明殊是吧,你就甲字一六五的伍長好了!”

然後明殊就莫名其妙的升了職,成了左衛軍甲字第一六五伍的伍長。

到了第二天,明殊才明白為什麽那校尉看著她時會是那種便秘的表情,因為顧世子在左衛軍露麵了。

露的正麵,不帶遮擋的。

他是來操練“新”兵的,所謂新兵,自然指的是他們這些從京裏來,從沒真正上過戰場,身嬌肉貴的禁衛軍。

當時老兵也挑了三千人出來陪公子操練,兩下各列隊陣站在空闊場地上。顧昀身披玄甲,手按明光劍,頭上盔纓在陽光下灼灼刺目,劍眉英目,氣勢如淵,站在那裏不動如山,把陪他來練兵的左衛軍主將,左衛軍中公認最有氣質的儒將嚴羽將軍硬生生襯成了一根老黃瓜。

軍士們都沸騰了,看見沒,那位就是雲麾將軍,慶平侯世子!

乖乖怎麽沒人說過他是絕世大美人兒呢?原來軍中女子也能當將軍了啊!

於是那高大挺拔的身姿,修長有力的肩臂,寒氣凜凜的殺意和寬厚平坦的胸部全被這些三年見不著女人的糙漢子們忽略了,隻盯著顧昀的臉,拚命地咽唾沫。

其實就算是顧昀親自帶來的那三千禁衛軍,見過將軍真容的也沒超過兩百個。

顧昀給他們帶來的衝擊力也是……相當大的啊!

此後的訓練便順利的讓人幾乎無法相信。無論是負重拉練,還是對陣演兵,這些漢子們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似的,把吃奶的力氣也使了出來,隻求在上司麵前留下個好印象!

聽說

將軍的親衛隊剛空出來四個位子,說不定將軍一個青眼,就把他調到身邊去了啊!

想想就很值得蕩漾。

那把位子空出來供全軍爭搶的四個“好人”,就縮在角落裏,一頭汗地跟這些盲目興奮的漢子裏揮散著青春和漢水,還不時收獲一下周圍善意的眼光。

就是他們,好好的將軍親衛不做,跟咱們一道扛槍來了。

好兄弟!

不過也並不是所有人看他們的眼光都是善意的。

要知道軍士們來自不同的地方,同鄉,同姓都能抱成團。明殊四個是鄉下小地方出來的,卻因為得了顧昀的青眼而被提攜到身邊,直接進了黑山營的主力精英左衛軍,跟他們一道從京城裏來的禁軍之中難免有不忿的,有嫉妒的,還有輕視的。

若他們還在顧昀身邊好好做親衛也就罷了,被踢到下頭做個連伍長都不是的小兵卒,不是犯了錯被罰,就是失了寵,正好拿來泄泄氣。

某天對陣大演練之時,一個士兵對同伴使了個眼色,看似踉蹌一下,手裏的長槍一頓,正戳在站在他身後的哈少良的小腿上。他們是黑方,負責守陣,由紅方來攻,哈少良此時的注意力全在對麵衝來的紅方軍身上,哪裏想到背後會有襲擊,那槍杆戳得又狠又黑,幸虧他腿上綁了皮甲,但這一下也讓他慘叫一聲,險些趴到地上去。

哈少良當時就爆了,一槍杆子朝後就抽,罵道:“哪個龜兒子暗算老子,缺德王八蛋,沒卵蛋的慫貨!”

被他槍杆子掃著的人也沒想到哈少良脾氣這麽大,竟然不管對方衝來的士兵,先衝自己人開火,當即“嗷”的一嗓子罵開,幾個人撲上來就打。

見哈少良被圍攻,同伍的夥伴不幹了,在他身邊的兩人掄槍來護,隻須臾間,兩邊人你來我往撕扯開。

對麵來攻陣的紅方一下子懵圈了,這好好端的怎麽自己扭成一團了啊!進攻的步伐慢下來,打頭的已經拄著刀槍停在外圍看起了熱鬧。

明殊一看不好,連忙衝過來將兩邊撕得正凶的人拉開,她手勁兒大,一扔扔倆,再扔扔仨,另一伍的伍長還在抱著一個本伍的壯漢想把人扯開,混戰的十幾個人已經被明殊利落地分開了兩地。

“怎麽回事!”

“媽勒個蛋的,那幫犢子陰咱們。”哈少良頭盔也歪了,衣甲也扯散了,臉上抹了兩道灰泥也不知道是誰幹的,幫陣的幾個兄弟身上都掛了彩,當然,有強悍的陳石和機靈的貴喜在,對方傷得更狠一點。“老子要捏爆了他們的蛋!”

明殊臉一黑,眼見著周圍的軍士們將注意力往他們這邊集中,心裏暗罵一聲,向對方伍長說:“你若想兩邊等會一道兒挨軍棍,你就莫管這事。”

對方伍長也知道厲害,現在是軍中演武,若換了在戰場上,這樣內部鬧起來,直接是全滅的命。這可是軍中大忌,上官們若注意到這邊,兩下裏誰都落不到好去。

好在他在本伍中素有威信,連吼帶罵的,先將手底下人壓住了。

明殊冷汗冒了一頭,兩軍演武對陣正酣,但他們這

邊的動靜不小,隻怕已落在觀戰的幾位將軍眼中,之後少不得要挨軍棍。挨軍棍是小,打棍子是要扒褲子的,她好不容易守到現在的秘密怎麽甘心一朝破在一場衝動之下的衝突上。

眼下沒別的辦法,隻能看看能不能將功補過,最好是將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別處去。

明殊咬著下唇,天氣炎熱,她鎖子甲下的中衣已經濕透,撥開成綹的濕發,正看見紅軍攻上黑軍死守的營地中心,與最後守陣的將士混戰成一團。

這場演武是以雙方陣旗為目標,先奪得對方陣旗的一方為勝。

黑方是以顧昀帶來的京中禁衛為主,紅方則是駐守黑山營的老兵。禁軍裏二世祖多,從小都有高手教導,且禁軍裏也有專門的教頭,是以禁衛軍兵士普遍武力值高。但黑山營老兵都是在戰場上磨練過的,身上帶著血腥悍氣,上陣不講究招式的漂亮到位,隻關注殺敵的效力,且悍不畏死。嬌生慣養,自視很高的禁衛軍就這樣被當頭敲了第一棒。

在第一回合黑方未能在限定時間內奪得紅旗,盡管個人戰力不俗,但講起團隊作戰的默契和同歸於盡的勇氣,黑方差了紅方不止一點兩點,隻能铩羽而回。第二回合開始,紅方便以摧枯拉朽之勢悍然衝殺過來。

然而二世祖們骨子裏頭的傲氣不是白養的,第一回合的失利讓他們眼睛都紅了,這會子倒是遇銼遇勇,把血脈裏的那點子血性全給激了出來,也顧不上什麽風姿格調,怒吼著跟紅方掐成一團。如此一來,戰事陷入膠著,紅方一時半會也拿死守陣地的黑方沒有辦法。

兩下裏僵持著,明殊所在的伍就在混戰圈的外圍,眼看著紅方援軍一波波壓上,明殊眼珠子一轉,有了個主意。

她將對方伍長拽到一邊,跟他嘀咕了一陣,那伍長瞪圓了眼睛,看著她的表情像是在看個怪物:“這也太玄乎了,你確定?”

“咱們剛剛惹了事兒的,”明殊揚下巴指了指那邊還烏眼兒雞似地互瞪著的兩伍的隊友,壓低聲音說,“上頭一準會知道。”說著她又暗示性地看了看還圍在邊上拄著槍看熱鬧的那隊紅方,“這幫黑山大營的,就等著看咱們的笑話,要是咱們什麽都不做,到明天咱們兩伍這二十個兄弟就要出名了。下了咱禁衛軍的麵子,上頭打板子也不算什麽,但別隊的兄弟要怎麽看咱們?咱們可以墮了整個禁軍的名頭。”

那伍長漲紅了臉,神情陰鬱地罵了聲娘。

“左右要出名,咱們不如搞個大的。”明殊微眯著雙眼,“咱們現如今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跑不了你也跑不掉我,一塊兒挨軍棍還是一塊兒冒險大哥你來定。”

“媽勒個巴子的,老子幹!”那伍長紅著眼,低吼了一嗓子,“兄弟你放心,咱們伍哪個敢在後頭再下手陰人,老子直接廢了他。兄弟你是漢子,是這個,”伍長對她豎了根拇指,低聲說,“我看過你跟將軍比試,功夫是沒說的。隻是對方千把號人,不是一個個單挑,你就算再厲害也雙拳難敵四手,一切要當心!”

明殊對他也豎起拇指,二人分頭,各自找兄弟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