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9章 奪旗

他們這兩隊算是在戰圈外圍的外圍,剛剛那隊紅方軍看了半晌他們的笑話,心底對這兩伍十分看不起,已是極端地輕敵。眼見著內圈兩方廝殺正凶,哪裏還肯在外圍浪費時間,早磨拳擦掌著要衝到裏頭去了。

見對方不內鬥了,紅方軍這才懶洋洋地直起身,抄了家夥要把這些攔路的小子踹開。

兩方一觸,剛剛內鬥裏看著還十分勇猛的黑方軍立時慫了,簡直是一觸即潰的節奏,刀槍這麽一碰,人家轉身就跑,跑得還跌跌撞撞的不成個陣形。

“呸,一群窩囊廢。”

“就是,真不知道這幫公子哥兒跑咱們這兒幹嘛來了。”

“幹嘛來的?讓咱們揍屁股蛋子的唄!”

紅方軍中爆出一陣大笑,對這零星的黑方軍不屑到了極點。

等他們衝過去,看似散亂奔逃的兩伍才慢慢地會合到一處。

“奶奶的,這囂張的小樣兒,一會兒有你們哭的!”

兩邊不約而同一起罵起來,又對著敵人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剛剛還打得脖子粗臉紅的,現在竟油然而生出一股同仇敵愷的情誼來。

兩伍合作一股,再度分成兩支隊伍,明殊將已方的人交給對方伍長調度,身邊隻帶著陳石和貴喜兩個,悄然擠進了戰圈內。

區分紅方黑方的標誌很簡單,盔纓的顏色。為了防止意外發生,所有參戰的士兵槍尖都被摘去,隻留槍杆,杆尖塗以石灰,黑方槍杆上是白色石灰,紅方槍杆上塗了紅色的,隻要士兵身上致命的地方沾上敵方槍杆的顏色,便默認陣亡,立刻要退出戰場。

所以之前明殊的人雖然跟那伍的人對掐得厲害,但身上星星點點全是白灰,按著規矩,不算死亡,照舊能見人就戳。

趁著混戰之中雙方都不備,明殊快速放倒一個紅方軍,伸手扯了盔纓,借著陳石和貴喜的掩護,將自己的盔纓換下來,揣進懷裏。又原樣弄了兩個紅盔纓遞給夥伴。然後三人混到紅方軍中,不露痕跡地向後方撤。

他們人少目標小,原本禁軍中認得他們仨的就沒幾個,見他們頭頂紅纓,也是氣糾糾地衝過來,下狠手揍,成了他們天然的身份掩護。明殊三人邊跟自己這方的士軍打,且打且退,身邊的紅方軍見了他們似有不支的樣子,也看不清樣貌,不知道是哪隊的人,但黑方死磕的對象必是戰友,何況人頭頂紅纓,身份更加不會懷疑,於是紛紛上來給他們解圍。

脫離戰圈之後,三人與那個伍長所帶的隊伍會合,越走越偏,邊走邊作勢廝打,不一會便被紅方發覺不妥。

三人戰盔歪斜,戰袍淩亂,臉上全是汗水灰泥,一副快脫力的樣子,後方紅隊掩上來時,陳石發出一聲大喊:“敵軍分了一股,潛到我營後方,我們殺出來報信,被他們拖住了。你們速去報信。”

來援的紅方軍不疑有詐,將他們從人群裏撈出來,分了八人跟著走:“這幾個崽子交與我們便是,兄弟們護著你們先退回去,如今營中守旗的隻有五百人,其他兄弟都出來攻黑方營了。”

明殊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腕,語氣急切:“如今守旗的是哪位將軍?黑方分出來那股人數我瞧著少說八百,隻怕一時守不住。咱們得速速報

與將軍知道。”

“守旗的是屠將軍!我這便帶你去!”

聽著明殊這樣講,這邊也有些急,反正圍著那股黑方軍的人數遠超過他們,不會有什麽問題,於是帶著明殊三人就跑。

被圍在中間的伍長知道明殊的計劃完成了一半,懸在嗓子眼的心總算是放下來,回身怒吼道:“弟兄們撒開手幹他奶奶的!戳著一個不虧,拉了兩個是賺啊!”

早憋了一股子氣的十幾個黑方軍大吼一聲,豁了命出來掄槍就上。

明殊不敢回頭,明知道這隻是一場演武,不是真的與敵人以命相搏,不管是黑方還是紅方,其實都是自己的戰友。但她還是害怕一回頭,便會壓抑不住衝動殺回去。

與她想法相同的還有陳石貴喜兩個。畢竟陷在其中的,不止有同伍的兄弟,還有跟他們在一起混了好幾個月,已經當成親兄弟一樣的哈少爺。

若這是真正的修羅殺場,他們會不會還做出這樣的決定,將兄弟們扔在後頭,拿命做掩護去取得一場戰爭的勝利?

這個問題誰也回答不出來。

明殊和陳石還算沉著,貴喜卻是漸漸紅了眼圈,腳步也越來越沉重。

陳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他們的互動,護在周圍的幾個紅方軍看得真切,以為他們是情勢緊急,這三個人心中焦慮擔心所致,不覺笑出聲來。

“你們幾個也是的,急什麽!那不過是一群嬌生慣養的少爺,會打什麽仗。到了真正的戰場上,韃子彎刀出鞘騎馬衝上來,隻怕就要尿褲子。不過千兒八百的人,就算營內隻有五百兄弟,也足夠打得他們屁滾尿流。”

“何況還有屠將軍在,一個對他們二十都綽綽有餘。”

幾個兵哈哈大笑起來。

“哥哥們不過帶他們耍子,算給新來的小顧將軍一點麵子,不然哪能讓他們拖到現在?”

“就是,上頭可是說了,下手要留點餘地,人家上頭有人,萬一留不住手傷到人,人家京裏的娘老子可不得跟咱們這些粗坯拚命啊。”

“是嘛,左右是咱們贏的,給他們留點麵子就好。”

幾個人說說笑笑著,竟然並不太在意。

對禁衛軍的輕視,滿滿地溢了出來。

明殊微微蹙眉,她沒想到黑山營的軍士竟會這般輕敵,這樣對她之後的計劃自然有百利而無一害,可是一想到秋後韃子過來時,若還是這樣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大盛的邊防可真是要危險了。

這些不是她現在需要操心的。於她而言,奪了對方的旗,取得這次演武的勝利,為禁衛軍爭得臉麵,好將危機順利渡過,才是頂頂重要迫切的事。

定了定心神,她用眼神安撫了一下陳石和貴喜。

離著敵方本營越近,心裏需要承受的壓力越大,陳石還好一些,貴喜已經開始有些打晃了。

“怎麽了?”覺察身邊的人狀態不對,一個紅方軍問到。

明殊搶在貴喜的前頭開口:“剛剛被那幫子人纏得太緊,隻怕是有些脫力了。”

“也是,你們就仨,他們十好幾個呢,真不要臉。”

“哎,說起來,你們幾個本事挺

大啊,被十幾個人圍著身上居然也沒沾上白灰啊!”

其中一人無意說起,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是啊,怎麽一個白點子都沒有?”

貴喜抖得更厲害了。

明殊忙抓住他的手腕,笑著說:“哪有那麽厲害,不過是他們不中用,圍我們仨都圍不住,真是弱死了。”

周圍的人又哈哈大笑起來。

其中一個人沒笑,繃著臉仔細地看著明殊三人。明殊心中暗叫一聲糟,這是臨時起意,準備太充忙,無論是借口還是行動都有不少破綻,但凡裏頭有個心思細點兒的,隻怕就要懷疑上他們。

果然,那人猶豫了片刻,出聲問道:“你們說有千兒八百的人繞到咱們後頭?可是這兒是平地,沒有掩護要怎麽繞背?就隻你們仨出來報信?我瞧你們很是眼生,以前似乎沒見過。你們是哪個隊的?隊裏隊正是誰?”

明殊的心拎得高高的,別的還好蒙混過去,隊正的名字她可編不出來。大盛軍製十人一伍,十伍一組,十組一隊,一隊裏有一個隊正,三個隊副,差不多相當於千夫長,再往上就是校尉。對方三千黑山營軍裏頭滿算起來有十二三個隊正隊副,人數不少卻也不多,隻要是在黑山營時間待得長的,未必不會知道所有隊正的名字。

眼見著到了營帳前,幾乎能看見主營帳前高高飄揚的紅色陣旗了,明殊正想咬著牙索性甩開他們衝進去時,陳石突然開了口。

“軍情緊急,速帶我們去見屠將軍。敵人很快就要攻到,你還有空在此消磨!”陳石年紀雖然不大,但已經完全變聲,聲音低沉渾厚,這樣吼出來,竟有一股子凜然威嚴,完全不像是個小兵卒。

久在軍中之人,對軍令的遵從是滲到骨子裏的,令行禁止,都成條件反射了。乍聽著陳石這樣頗俱威勢的大吼,下意識應了聲“是”,提了槍加快了步伐。

守營的士兵與這幾個人相熟,見他們護著三個紅纓士兵進來,隻略問了一下便放他們進去。

明殊又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這也太鬆散了。

“軍情如火,當行便利。”陳石這時候還端著架子跟身邊的人白乎呢。

三個人出其順利地衝到營地正中,離著那杆大旗眼見著隻有不到五十歲了。

陳石拉住了明殊的手,低聲說:“隻管去,我們倆你莫要管。”

見到了陣旗,剛剛還忐忑不安的貴喜像是找到了支撐,一口氣提上來,人也精神了不少。

“去吧,莫管我們,莫回頭!”

兩個人明白,若真是戰場,明殊奪旗之時,就是他們命喪之日,但此時也管不得許多。三人此時再沒多餘力氣去想旁的,滿眼滿腦子,都隻剩下那杆風中獵獵的紅旗!

明殊看了兩人一眼,什麽也沒說,突然向前衝去,身體如鷹展翅,箭一般,兩個起落,人已經攀上了陣旗的旗杆。

負擔著一個人體重的青竹旗杆彎出弧度,在滿營數百紅纓軍的目瞪口呆中,那個身體纖長,頭頂紅纓的士兵掏出了一把短刃,唰地一刀揮下,將紅色陣旗從杆上割下來,卷巴卷巴,揣進了懷裏。

那身形動作,竟如行雲流水一般,近乎呼吸間,己方堅守的陣旗已消失於眼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