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7章 入營

李老太太氣得手直哆嗦,指著兒子半晌,突然大叫一聲,向後便倒,竟直接氣厥了過去。

明殊指點身邊的陳石和貴喜:“看著沒,但凡不想麵對現實的時候,就得靠演技假厥過去。這老太太是深諳其中真味啊,這厥過去的角度,聲音,身體形態,向後撲的動作,都特別到位,一看就是練過的。”

“啊?你說她不是真暈的?”貴喜揉了揉眼睛,“不會吧,你看她麵如金紙都人事不醒了,就她這歲數,要不是後頭有人撐著,剛剛那一跌就能去了半條命。”

“看事情不能隻看表麵啊貴喜哥,做人更不能這麽武斷,細致,一定要細致。”明殊指著那兒,“你看她,雙眼是緊閉著,但眼皮子下那眼珠兒還在亂轉著呢。剛剛她倒下去的時候,特特側了側身,這一側,倒下去的時候剛好對著兩個仆婦,斷不能叫她直接落了地。你再瞧她腰那兒,真厥過去的人是僵著的,身條兒哪能那麽軟。人沒了意識的時候,身子比平常要重得多,你們瞧那倆婦人,托著老太太跟托紙片兒似的,半點不費力氣,可見她這口氣還在心口撐著呢,斷沒厥過去。”

身邊的眾人恍然大悟,連連點頭,一邊豎了耳朵光明正大偷聽的殷府尹摸著胡須嗬嗬一笑:“人艱不拆,人艱不拆。”

明殊伸了伸舌頭,嘿嘿了兩聲縮到了陳石後頭。

一臉正氣的陳石皺著眉瞪了她一眼:“調皮。人家老太太這樣也是沒法子,你非說出來做什麽!”

貴喜點頭,正色道:“正是,就算有點為老不尊,那也是年紀夠作你祖母曾祖母的老人家,你這麽說太沒禮貌了。”

人群裏的幾位大人總算一頭大汗地擠了過來,先各自找到自家的女眷,不容分說地訓斥一番,再回頭與顧昀行禮致歉,大意不外是女子見識淺薄,為他人所惑,瞞著他們做下這樣的蠢事,驚擾了長公主實是罪該萬死,願意承擔侯府一切損失,請世子莫與幾個瘋婆子計較。

這裏頭唯一苦逼的也就隻有李侍郎李大人了。

旁人家是妻子、兒媳或是侄媳婦,老爺們可以端著架子罵,說不得回去還能罰她們跪祠堂,再狠點的,能把休書拍到她們臉上去。可自家這兒出麵的是老娘,打不得罵不得,話重一點就要擔上不孝的罪名,求著人回家去,還得把老太太當祖宗一樣供著,無論後果,隻能他自己一力擔著,想找人泄火都不成,這嘴裏就像含了二斤黃連,膽汁都要苦出來了。

後來的幾位大人盯著李侍郎的目光就像著了火,恨不得撲上去撕他幾塊肉下來。你家老太太這樣一大把年紀了不好好待家裏,非要挑唆我們家婆娘出來瞎鬧,這事兒是能這樣鬧的嗎?也不長長腦子瞧瞧對頭是什麽身份!

長公主是太後娘娘的心頭肉,是皇上最疼的妹妹,顧昀就算身上沒真的皇家血脈,也是皇上下旨宗人府上了冊子的慶平侯世子。他是奉旨調兵,奉了皇上旨,就是借了他的手,就是皇上在調兵,憑你是誰都隻能高高興興地去,哪怕你私底下捏著鼻子吐著血呢!你李家庶出兒子一大堆,又

不是隻有李栩一個。退一萬步說,就算李栩死了,你李家又不是絕了後,犯得著嗎?

正在大家覺得灰心絕望之際,突聽顧昀說:“各位請回,今日各位既然能來,想來心中是有朝廷有皇上的,此事就此做罷。”至於那些沒來領人的嘛,他顧昀就不會這麽輕輕放過了。

幾位大人如聞聖音,要不是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好些年,混成了妖精,隻怕此時已經感動得要哭出來了。當然,他們也不會傻到以為此事就能這麽輕輕放下,自家蠢女人雙手奉上的把柄,如果慶平侯世子不緊緊捏著,那才是傻子。

如今也就隻能這樣,最近時日安生一些,警醒一些,順著一些,別去觸人家黴頭。

於是鬧轟轟一場戲,就這麽七零八落地偃旗息了鼓。

李老太太是幾個健壯仆婦抬著走的,分開人群回自己家的車子上,她還能聽著人群的議論。

“真是臭不要臉,以為自己是什麽人呐,好意思來人家長公主門前鬧。”

“就是,老而不死是為賊,你沒看那位長胡子老大人嗎?梆梆給她磕頭啊,一點官老爺的樣都沒有。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還是當人家娘呢!換做是我,絕不能讓我兒當著這麽多人麵前丟臉。一點慈心都沒有,白瞎了養個有出息的孝兒。”

“這些官家吸人血呢,隻會躺咱們身上享福,喝酒耍錢玩女人行,上陣打仗立馬就慫了,果然是熊包。”

“熊包臉皮厚啊,人家肯抹了這臉來逼著世子把他們家心肝兒寶貝的名子從軍冊上給劃了呢!”

“這麽沒用的男人,我看不如割了卵蛋去宮裏當公公,也能得近天顏,一步登天了呢。”

“哈哈哈!”

李老太太氣得差點吐血,可她此時又要裝暈,不能直起身來指著這些刁民罵,心裏頭憋悶,一口氣捯飭不上來,四肢突然一陣抽搐,驚得那幾個抬著她的婦人尖叫,一個壓不住,人就摔到了地上。

這下子是真暈了!

暈透透的。

回去之後,大病了三個月,差點沒能再起來,這是後話了。

第二日,顧昀坐在大帳內,三鼓過後,該到的,全都筆筆直站在他的麵前,沒落下一個。

顧昀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下令開拔。

顧昀現如今的官職是正三品雲麾將軍,帶三千禁軍前往黑山大營換防。因為禁衛軍職責在守衛京師,這次換防打的是磨練禁軍的名頭,所以換防期不像別的軍隊要三五年那麽久,隻有一年時間。一年後,這三千軍馬就要回京再換一撥人來。

黑山大營駐軍約一萬二千人,都指揮使呂正,是二品宣威將軍,監軍白慕沙,同時也是兵部裏的一位知事,雖然官職不高,但為人沉穩,熟兵事,有機謀,與呂正配合很好,黑山大營管理得也是井井有條。

顧昀所帶禁軍與別的換防軍不一樣,要論起差別,大概就像空降部隊或是來鍍金的二世祖的那種感覺。呂指揮使是從基層小兵一路打拚,升到校尉,偏將,將軍,一點點攢軍功升上來的,為

人耿直,對這種京城裏出來的子弟一萬個瞧不上眼。

白監軍到底是京中官場上混過的,為人就比他圓滑許多。

顧昀到時,白監軍硬拖著呂指揮使一道出營迎接,又親自安排營房,指派文書,雜役,幫他們處理安置事宜,充分展現出了主人的熱情好客。

別看顧昀在外總是表現得十分高冷,但對呂正十分尊敬。呂正是在定北軍入的軍籍,從一個小小的士兵當到伍長,又因殺敵有功一路晉升到校尉,後來因此上司不和,在軍中大打出手,被打了軍棍,之後輾轉進了汾陽軍,在不太安定的南詔邊疆駐守,軍功累至三品。

若當年他不因一時激憤與上官動手,說不定定北軍蒙難之時,他也是被砍掉腦袋的那一撥年輕軍官之一。被趕出定北軍,也算是逃過一劫。隻是這人不知道怎麽想的,有人來勸他一起舉告薛靖之時,他竟然一口回絕,還口口聲聲說“那馬大嘴著實是個混蛋,但薛將軍是個英雄,老子怎麽也不信他能背主叛國。”

便因為這句話,他被發落在苦寒的北境駐守,足足壓了十年不得升職,也渾不在意。

軍中的接風宴十分簡陋,呂正心中有事,所以席間也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顧昀帶著的三千禁軍在營中休整了兩日,正式編入黑山軍左衛軍,顧昀這個雲麾將軍便成了左衛軍副將。左衛軍主將嚴羽年近四旬,麵目清臒,看著像個文官而非武將,雖然他長得文弱,武藝也是一般,但為人極為公正爽直,賞罰分明,又很體恤下屬,所以很得人心。

顧昀第一次在將士們麵前除去麵罩露出真容時,差點引發黑山軍營震動,隻不過隨後就被顧世子強悍非人的武力震碎了一地的玻璃心。當日主營中不少年輕的將官都是鼻青臉腫出來的,連那些上了年紀身居高位的大將們出來的時候都有點腳下發飄。

在令人恐怖的實力麵前,再貌若天仙的人也隻是紅粉骷髏,冥河毒草,讓人生不出旖旎心思來。

顧昀身邊的親衛隊有二十四人,一半是從侯府帶來的老兵,幾乎是看著他長大的前輩,另一半是同他一起長大的年紀相近的親隨,比如玄武,白虎這種。至於在顧將軍府臨時收的那四人……顧昀很不客氣地直接將他們編到了左衛軍前鋒營中。軍製一伍十人,這四位編在同一伍裏,正好擰成一股繩,互相照應著,心底也踏實不少。

隻是明殊的相貌還是給她惹了點麻煩。

黑山大營靠近大同,離著營地五裏外就是個小鎮,多是營中雜役和軍眷們所居之處。營地裏負責漿洗和做飯的都是男人,軍規又嚴,士兵們很少有機會到外頭去耍,早憋出一肚子邪火來。

冷不丁從外頭分配下來四個皮嬌肉嫩的小兵來,其中一個長得還特別眉清目秀,比他們在外頭見過的姑娘美上十分,同伍的幾個兵油子頓時如懷裏揣了十來個小老鼠,撓得直癢癢。

於是明殊他們住進軍營的第一天夜裏,四個人就把同夥的另六個人揍得差點生活不能自理,當然,還包括了頂頭上司,這伍的伍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