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0章 調兵

天色將明之際,明殊悄然回到了慶平侯府。

這一夜探查,一無所獲。

她到現在連慶平侯府都還沒有看過全貌呢,敬國公府與慶平侯府規模相當,她在裏頭繞暈了也沒找到衛三老爺和夫人住的院子。她也不是沒想過抓個國公府的丫鬟或小廝來問路。可是這三更半夜的要去哪兒抓人?路上走的,都是成隊巡夜的護衛,一不小心就會驚動裏頭的人。

就算找著人問了,第二天一樣會驚動主家。她又沒有殺人滅口的那股子狠勁兒,對方不是那些要她性命的殺手,她也不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這一夜於她而言隻是浪費時間。

在院門口,帶著一身朝露的明殊遇見了等了她許久的無涯無心兩兄妹。

心情正鬱躁不已的明殊眸光微凜,腦中閃過數個念頭,周身戒備像隻炸了毛的貓一樣。

無涯對她抱拳行了一禮道:“我們兄妹是不歸大師送來顧家的。”

所以呢?

明殊挑眉。

無心臉上還是一副平淡無波的模樣,對她說:“大師臨行前特地吩咐過,讓我們看住明少爺,不要一時衝動去做有可能傷害到自身的事情。”

明少爺?不歸大師?

“你們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無涯溫和地笑了:“您聽不懂沒什麽關係。隻要您知道,不歸大師不會害您,而我們在顧家的主要目的,也是為了保護您的安全。”當然,除了他們是在明麵上的,另有四個暗中相護的南華宗弟子這種事,就不需要讓明殊知道了。

“您今夜已去過敬國公府,想來也沒什麽收獲。”無涯說,“下次您還是別去了,去了也沒用。”

“你們跟蹤我?”

“這倒沒有。”跟蹤你的是暗部的弟子,我們在顧昀眼皮子底下待著,哪能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隻是您今天下午四處打聽敬國公府的情況,我便猜到一二了。”

明殊聞言不覺後退半步,身上的毛都驚得要炸起來:“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南華宗弟子,不歸大師的師侄。”

“明少爺還請稍安勿躁,您前往敬國公府的事,我們兄妹是不會與顧世子說的,隻是請您以後莫要再做這麽危險的事。這兒到底是京城,臥虎藏龍,說不得便有什麽不世出的高手,便連我們也不是對手。敬國公衛家是開國功勳,數代的積累莫可小覷。如果您真有什麽要緊的事,若信得過在下,可以交一些由在下兄妹出手打探。”

明殊:嗬嗬。

無心接了一句:“明日世子便要啟程,明少爺不妨再考慮一下,是留在京城,還是跟著他走。若您不想留在顧家,我想世子應該也不會攔阻。”

這是想勸我離開京城,離開顧家嗎?可是離開了我又要去哪兒?明殊突然發覺,自己除了顧家,這天地之大,竟真的沒有哪兒是容身之所。

至親的爹娘翻臉成了要她命的凶手,親近的雙生姐姐一躍飛上梧桐成了皇家的彩鳳,看著她長大的師父又消失在人海,音訊全無。這世上能證明她是衛明珠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衛三夫婦的親信……

明殊抬

起來了頭,目光堅定。

“我明日會與顧世子前往黑山大營!”

師父說的對,這世上能相信的隻有自己,隻有自己的力量。她可以沒有爹娘,沒有親人,沒有身份。隻要她足夠強大,擁有了讓人無法小覷的地位和力量,那麽誰都不能再欺騙她,再傷害她。

無涯點了點頭,無心卻還有些不太讚同,皺著眉看著她:“您想好了,好好的少爺又何必與人為奴這樣糟踐自己?就算離了顧家,您也可以活得瀟灑恣意。”

她身上背負了太多,怎麽可能安心自己瀟灑恣意?

不過這些話想來這一對兄妹也不會理解的。

那兄妹二人轉身離開,明殊在院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原本一身鬱悶,煩躁生怒,給這二人這麽一打岔,心情反而平靜了許多。當然,她心裏更添了不少困惑。

那位不歸大師神神秘秘的,好端端派人來跟她說這些做什麽?他們說他們來顧家是為了保護她?

可是她隻是一個沒有身份四處逃亡還賣身為奴的人,跟天皇貴胄的慶平侯世子身份有若雲泥之別,就算要討好,放著金尊玉貴的顧世子在那兒,怎麽想也不應該是衝著她。

除非她身上有著比一品侯世子更讓人在意的身份。

除非這位不歸大師知道些什麽!

明殊左思右想,可是她跟不歸隻是那晚見過一麵,話說了不超過十句,若這樣不歸都能看出她的出身來曆,那這位大師的確是佛法高深,稱得上一句“神僧”了。

也有可能是個神棍!明殊不大厚道地想。

現在想想,人家肯出七千黃金請他去做場法事,聽著也不像是不可能的事了。

明殊此時肉體和精神都很疲累,那不歸和尚對她釋放的不管是善意還是惡意,此刻她都無暇顧及,隻想倒在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覺去。

她眯上眼還沒半刻鍾,外頭貴喜就來敲門。

“明殊,快起來,今天咱們要跟著世子去禁軍演武場,快些起來,不然就要晚了。”

明殊昏昏沉沉的,腦子裏像有十個八人小人在“哐哐”地敲鈸。

“你臉色怎麽這麽差!”正在院裏井邊上漱口的哈少良瞥見明殊,驚訝地問。

“閉嘴!”換你一夜未睡,心頭還夾著一股火,臉色能好看才怪!

“哎哎,別這樣嘛。”哈少良哥倆好一樣把手搭在明殊的肩膀頭上,擠眉弄眼著平添幾許猥瑣之氣,“嘿嘿,小子,長大了吧,是不是做春夢了?哎喲換了褲子了,該不會是半夜起來洗衣裳了吧,哈哈哈!”

“哈你個頭!”明殊不客氣地甩開他,把臉埋在冰涼的井水裏醒神。

“我回來了!”門外響起陳石的聲音,緊拉著“嘩啦”一聲,他懷裏抱著的東西堆在了石桌上。“上好的鎖子甲,一會穿上。”

鎖子甲是精鋼所造的細環環環相扣而來,做成了個背心的形狀,穿卸都很方便,且可以隨著身體動作隨意彎屈,可比一般武士身上鐵鑄的板式鎧甲舒服透氣多了。隻是鎖子甲要用上好鋼材,對工匠技藝也有要求,製作一件的成本很高。顧昀給他們四個新來的親衛上來就一人發一身鎖

子甲,這手筆可比別人大氣多了。

吃過早飯,穿上軟甲,一人佩把腰刀,四人在白虎的帶領下,跟著顧昀去了位於城南的演武場。

皇城外有虎賁,青鳳兩座大營,每營五千人,以拱衛京幾安全。至於京城裏頭,有五城兵馬司負責京中的治安,另有禁軍負責皇城安全,禁軍中設十三衛,隻聽皇帝的調度。當年顧琅曾做到禁衛副指揮使,如今禁軍的中高層將領中,不少與顧琅相識,論起來,都是顧昀的叔伯輩。雖然顧昀不是顧琅親生的骨肉,但他行事作風與當年的顧琅頗為相似,連麵容都像了三四分,在京中,關於這位顧世子有頗多傳言,但對於禁軍這些人,看著顧昀便有天生的幾分熟悉和親近感。

顧昀今年已十七歲,再過一年便能正式襲了慶平侯的爵位。以顧家的風格,這位準侯爺十之八九會來禁衛軍中繼續他爹的老路,對於這位將來的同僚,大家更是親熱得很。

隻是顧世子總是冷著一張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讓他們想親熱也親熱不起來啊。

這種一湊上去,什麽火都被凍住的感覺,很讓人憋屈的好嗎。

顧昀今天來是奉旨挑兵的。他領了軍職,要挑三千禁軍前往黑山大營駐紮。

如今北疆不穩,黑山大營離最近宣府衛所隻有不到兩百裏,若是北疆戰事一起,黑山大營駐軍便要北上迎敵。顧昀此時來挑人,便是說被他挑中的極有可能在幾個月後便要上陣真刀真槍地去與敵搏命。

禁衛軍中,十三衛多出自勳貴朝臣家中相貌端正,儀態豐偉之人,尤其是錦鱗衛和金吾衛,世家少爺公子更多,這些人出身高,長得好,兩衛又是天子身邊親衛,在天子麵前露臉機會比較多,將來會有更好的前程。若被顧昀帶走,那便真要讓他們躍馬提槍,以命搏命去殺敵。

禁衛軍多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特別是家中是武將出身的,對這次選拔的熱情更高。

自大盛國境安平,四夷被盛軍壓著打服了,朝中文臣對武將的壓製就越來越用力。加上十幾年前定北軍解散,許多青壯的中高層將領被殺,軍中斷層就差的厲害。年老的將軍們都壓著小輩們,要求他們低調低調再低調以免給家族招事。可年輕一代熱血正熾,啟蒙時又是聽著老一輩的光輝事跡長大的,心裏早憋著一股氣,就想著能痛快打一仗,哪怕浴血沙場,馬革裹屍,也要守護百姓,保家衛國,才不枉來這世上一遭。

他們來之前,家裏的老人早就提前通了消息。武將們大都覺得這是個機緣,可以磨練自家的子弟,沒上過戰場,見過血光的男人永遠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軍人。而戰場,是他們實現自我價值最佳,也是收獲最大的地方。所以武家的子弟收到的大多是鼓勵和鞭策。

那些非武將出身的,家裏的態度各有不同。就算進禁衛的多是家裏不能承爵的幼子,或是天賦不足,走科舉之路無望的學渣,將禁衛軍當作入仕的跳板,另一種捷徑,寵愛孩子的父母們也覺得上陣與敵人搏命廝殺是九死一生的傻事,耳提麵命,要自己的孩子表現弱一些,哪怕丟人也不要進黑山營。

隻是事事難料,很多事,不是你想躲便能躲得掉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