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1章 比武

顧昀挑人十分簡單利落,他甚至沒把人拉出來溜溜,讓他們展示武技和騎射功夫,而是直接扔給了禁軍指揮使一份早就寫好的名單,讓他照著名單提人。

洪指揮使打開名單隻掃了一眼,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這這似乎不妥吧。”

顧昀轉著拇指上為拉弓特地戴上的青玉扳指,唇角一勾:“洪叔叔覺得哪裏不妥?”

洪煊手撫長須,指著名單上數個名字:“這些隻是在軍中掛職,讓他們吟詩作賦還勉強能湊個一二篇,拿槍殺敵嘛……”洪指揮使搖搖頭,“不是我小瞧他們,隻怕去了也是給人送頭顱的。”

“就要這樣的才好。”顧昀笑了起了,順著洪煊的手指下去,“戶部左侍郎的三公子,為人風流,豪闊任俠,在京中名聲甚大。少習兵馬,雙劍使得虎虎生風,此番曆練,說不定能成一代名將,升個校尉回去。”

“紙上談談兵,雙劍都是花架子,這小子可是李侍郎家老太君的心肝,你點了他去,當心李侍郎闔家找你拚命。”

“若他真這麽無用,又是何以進的羽林衛?我記得十三衛不比一般禁軍,非但要看出身外貌,還要考試武學武技,不合格者不可以入天子親衛。”

洪煊嘴角抽了抽。還能怎麽進?當然是天子恩德,家人給力,走後門塞進來的唄。

隻要出身夠格,長得端正,就算武技差點兒,上頭給批個條子,他們不想收不也得收進來?別說李家三郎,除了天子貼身隨侍的金吾衛和錦鱗衛難進人,其他十一衛差不多有三分之一都是這樣塞進來的。

領了虛職的少來校場閑逛丟人,有實職的幹活時候低調不惹事,大家夥兒也就睜隻眼閉隻眼,這麽得過且過了。現在顧昀拿這話來堵,還要他怎麽說?

“那這位呢?”洪大指揮使又用力戳了戳那份輕飄飄的名冊。

“哦,他啊,太仆寺觀政知事家的外甥,家裏有個姑姑是後宮的嬪妃,還認了秉筆太監尚德永當幹爺爺的這個?我瞧著就挺好,洪叔覺得有什麽不妥?”

“不妥大了!”洪煊在名冊上看到幾乎一半令他心塞的名字,身後靠山不同,但蛇有蛇道,鼠有鼠路,隨便扯一個出來,都不是能乖乖聽話的好孩子。

“他是常家獨子,尚德永拿他當眼珠子似的,你現在要點他去黑山大營,就算麗嬪不去陛下麵前哭,等著他養老送終的尚公公也不能坐視不理。”

“這不正好?”顧昀眉目冷淡,明明是朱唇雪膚的好相貌,卻偏偏帶了讓人遍體生寒的煞氣,“戶部管錢糧,太仆寺管軍馬,兵部司職責調節,還有一位總管太監幫我盯著,有這些人在手,我看看誰敢扣我軍餉,貪我軍糧,少我軍馬。禦史台中不是總有人說軍資糜費,兵刑殺生有損上天仁德嗎?我就讓他們的子侄跟著去看看,與這些北蠻禽獸間可有仁德能講,講了之後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合著這些人都是顧世子手裏拿來捏著各部長官的人質啊!

您做得這般明顯,就不怕人家聯起手來掐死你?皇上就能由著你的性子胡鬧?

這可

是十幾條年輕鮮活的人命呢!

“當然,隻要他們識趣,糧草軍備戰馬,事事都能安排得利落快順,該有的全落在實處,少來拖我們後腿,我自然會盡力護他們周全。”顧昀陰陰地笑,“隻要他們有自知之明,別在對陣之時嚇尿了褲子,轉頭做了逃兵。”

洪指揮使以手撫額,覺得就顧昀這張狂性子果然不是顧琅親生的。若是顧琅還在世,見到顧昀這包天的性子,大概也要掣根棍子先揍他一頓吧。

顧昀的法子簡單粗暴,這根本就是赤裸裸脅迫,就算這些家族為了族中子弟捏著鼻子認了,但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背後使絆子?要知道但凡大家族,總有些隱私不足為外人道。萬一這裏頭有幾個子弟在家族眼中並不那麽重要,萬一就有人不顧這些人的命,非要拖你一下,拽你一回,陰你個頭破血流呢?頭破血流還是輕的,就怕有那心思惡毒狠辣之人,一下手就是要你命。

“洪叔不必多慮,我自有主張!”一句話,把洪煊的憂心全堵在了嗓子眼兒裏。

他隻能深深看他一眼,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樹欲靜而風不止,你可要持得住。”

顧昀對著洪煊微微欠身,眉眼一彎:“洪叔安心。除單子上的人,其他兵士便由洪叔調派指定。明日辰正點卯,單子這些人想必都會按時到的吧。”

名單上三十六人,其中二十一個接到消息都是歡呼雀躍,立刻回家收拾行裝,餘下的一十五人,雙股戰戰,幾乎是魂不守舍。再三確認上峰不會更改主意將他們從名單上劃去之後,他們也立刻打馬揚鞭各自歸家,將這不幸的消息報給家裏長輩們。

他們或歡喜或沮喪,並不影響演武場上正熱火朝天的比試。

顧昀將明殊等四人帶來,並不隻是為了讓他們沒事在營地裏觀光。做為從未在軍隊裏曆練過的真?土包子四人組,以後會作為貼身親衛被他帶到戰場上去,不跟軍漢同袍們熟悉熱乎起來可怎麽行?

融入軍營,跟軍漢們培養感情最快的方式,莫過於來場酣暢淋漓的比武。在同袍們的呐喊助陣中肌膚相貼,盡情揮灑青春的汗水與激情。

這才像個男人!

頭一個出場的當然是沉穩靠得住的老大陳石。他力氣較一般人大,跟著白虎練武的這幾個月十分用功努力,雖沒有臨陣對敵的經驗,但身上有種悍武之氣,不怕痛,能吃苦,跟人硬碰硬竟然連贏了這些老兵兩場。

當然,到底他學武不久,力氣再大也有用盡的時候,第三場就被人壓在地上鎖住了咽喉,不得不認輸。

雖然輸了,陳老大下場時還是收獲了許多善意的笑容和表達喜愛的拍在背後“啪啪啪”的巴掌聲,就算再能忍,臉上也露出了痛並快樂的呲牙咧嘴的表情。

第二個出場的是貴喜。貴喜看起來是個很斯文俊秀的少年,天生一張笑臉,不開口的時候臉上都帶著三分笑,讓人覺得如春天般溫暖,往他身上落拳頭的時候,都忍不住要收回三分力氣。

可是這家夥看著和氣又正派,手下卻陰的很。他從來不跟人硬碰硬,戳眼、鎖喉、襲胸、撩陰,全是街頭混混打架時

無賴卻又極有效的下流手法。頭一個老兵被他外表蒙蔽,下場就是捂著襠被人抬下去,第二個上場的看不起他的手法,卻又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小心,想一力降十會地拿下這小子,偏這會貴喜又硬氣起來,放棄了前一場的取巧手法,一拳跟人對上。

這回就不是光被外表騙了,前一場的表現也騙了人,人人都以為這小子就是手陰,沒想到這斯斯文文的人也有一身常人不及的蠻力,猝不及防之下,第二個人手腕受傷也被迫認輸下場。

觀戰的哈少良覺得大漲麵子,一個沒忍住又開始拉著明殊吹噓,把身邊的禁軍聽得火冒三丈。等第三場貴喜挺了半天終於敗了時候,原本站在哈少良身邊的青年禁衛軍扭了扭脖子和手腕,拋給哈少爺一個不屑的眼神。

來吧,小子,給老子瞧瞧你有些什麽本事!

這青年人明顯比前幾場出場的兵士厲害,雙拳舞得虎虎生風。以哈少良這樣天降狗屎運擠到四人組的新人,既沒天生蠻力,又在練功時慣常地偷奸耍滑,一見人家伸手立刻就萎了。好在他身體靈活,反應極快,打不過就逃唄。

左躲右閃,圍著演武台溜圈兒跑,對方長拳也沒地方施展,隻能跟在他身後追,一邊追一邊罵:“你小子有膽子別跑,給老子停下來!”

哈少良這會還改不了嘴賤的毛病,居然跑出情緒來,還回身逗他:“來啊,來啊,有本事來追我呀!”

台下眾人看得哈哈大笑,哈少良長得不差,像猴子一樣左突右閃的姿勢狼狽又搞笑,明明還在艱難閃躲逃命,硬生生被他拗出挑逗嘲笑的風格來。

洪指揮使撚著胡須笑著對顧昀說:“你收的這幾個親衛,倒是有趣。”

顧昀藏在麵罩之後的嘴角微微翹起,將目光投向站在台下,臉上有些煩躁,還在拿手指按太陽穴的明殊。

哈少良逃跑功夫雖然了得,怎奈氣力不繼,終於還是被人逮著了暴揍了一頓,鼻青臉腫地下了台。不過想像中的嘲笑譏諷並沒有聽見,反而是一張張哈哈哈哈都快變形了的年輕的笑臉。

“行啊,小子,身法不錯,哪兒練的?”

“在戰場上,能活命就是勝利了。你這麽機靈,說不定還能在逃命的時候偷襲幾個敵軍,哈哈哈!”

哈少良垂頭喪氣地往人群裏擠,剛剛揍了他一頓的青年笑著追上來,從懷裏摸出個小匣子:“給你。”

“這是什麽?”

那青年指著他青腫的臉,做了個鬼臉然後又返回了演武台,等著下一位挑戰的明殊上場。

明殊因為一夜沒睡,加上敬國公府遇挫,心情正不好,見著哈少良狼狽地下來,眉毛一挑,將手指捏得“啪啪”響。

“得,哈少爺,我幫你討麵子回來!”說完一擰身,如乳燕投林,發絲在風中輕颺,人已穩穩站在了台子上。

“呃……”哈少良打開了小匣子,裏頭裝著青色的,散發著淡淡香氣的上好化淤膏,是那個青年送給他消腫化淤的。

這些當兵的,心眼其實還挺好嘛。

哈少爺眼睛微微發亮,衝著台子上笑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