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八章:一縷冤魂
自枯井殺瞿良邪不成,祥嬪一度以為自己到了生命盡頭,卻不料瞿良邪並未殺她,隻是將她鎖在這院子裏,著人十二個時辰盯著。
她著白衣,抱著金絲軟枕倚窗而望,清明雙眼時而倒映掠過的飛蛾,沁著金桂的芳香,在清冷月光中,靜若處子。
庭中傳來細碎腳步聲,門被人打開,那腳步聲更加清晰。
那一襲白衣動了動,卻隻是她伸手理了理雜亂的鬢發,回首望去,女子冷峻麵容在昏暗燈火中漸漸清晰。
“你母兄已經安全,如你願意,我也可以送你去與他們團聚。”瞿良邪的聲音似她麵容清冷。
她話音落下,沁兒將一枚發釵遞給祥嬪。
視線觸及那發釵的一瞬,祥嬪瞬間落淚,顫抖著手接過發釵,細細磨砂半晌,才問道:“你的條件呢?”
瞿良邪勾勾唇角,卻是一個冷笑,“將你受人指使,陷害並刺殺我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寫下來。”
祥嬪自知瞿良邪並非良善之輩,遭如此陷害,她若不反擊,便不是昔日的上太夫人了。溫婉一笑,她沒答應,也沒拒絕,隻是用一種憐惜的眼神看著眼前的女子,“隻要公孫家不倒,你便動不了她。”
瞿良邪上前兩步,素手挑起祥嬪幾縷青絲鼻尖輕嗅,笑意盎然,“動不動得了她,是我的事,你隻要將真相寫下來。”
瞿良邪的話令祥嬪動心,卻又教她更加清醒。環視四壁青磚石柱,她笑的淒涼,“你可曾聽過,有哪個女子能活著離開這座牢籠的?即便是死後的一縷冤魂,也隻能被永遠困在這地方。”
微頓,臉上笑意更加悲愴,她起身,眼中一絲淒楚更加明顯,“我知道公孫玲瓏太多事情,無論逃到哪裏,她都不會放過我。”
“何況……”
她的話,在瞿良邪灼灼視線下,戛然而止。
瞿良邪輕挑眉眼,漫不經心的語氣,卻一針見血,“隻要你死了,她就放心了。”
不過轉瞬,祥嬪便明了她的意思,置之死地而後生,確實是不錯的選擇。她輕笑著,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了一句,“
我知你幼年便與墨璉王爺相識,你愛他麽?”
冷清小屋彌漫茫然悲傷,瞿良邪的聲音隔了許久才傳來,“人都死了,還談什麽愛不愛?”
她仍舊雲淡風輕的語氣,柔柔眼波仿若浩瀚大海深處蘊藏的波濤,翻湧著,卻又轉瞬平息。
“你若愛他,就不該來這裏。”祥嬪沒理會她的話,繼續說道:“你可以嫁給天下間任何人,唯獨,不該嫁到這裏。”
“你嫁給那個人,璉王爺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
她的話冰冷,就想詛咒一般,一刀一刻烙印在燈火中。
瞿良邪眉間竄起一絲詫異,“這些事,不是你該關心的。”
“也是。”祥嬪又抬手理了理耳畔的鬢發,笑意在那張慘白麵容上盛開成一簇鮮豔的花,她深吸一口氣,似乎要將一生的秘密都化作這無形的氣體,消散在空氣中。
“給我白綾。”
她應了,瞿良邪卻並未多高興,仍舊淡淡的神色,柔柔的眼眸波瀾不興。轉身,抬起的腳步卻比來時更加沉重。
她行至門邊,祥嬪突然叫住了她,“你若得空,去罪庭看看吧。”
罪庭?
瞿良邪轉頭望去,那一抹白色的影已經隱在黑暗處,沒了聲息。
一路上,瞿良邪都在想祥嬪最後那句話。
罪庭是關押犯婦的地方,在那裏究竟有什麽?或者隻是祥嬪心血**的一句話?
人還未踏入就寢的小屋,後麵林路急匆匆跑來,跪著顫聲回稟道:“娘娘,祥嬪自盡了!”
沒聽見主子的聲音,林路又壓了壓腰,匍匐在地,更細致地回稟:“奴才給了祥嬪白綾,她便叫奴才在門外候著。也是奴才糊塗,想著祥嬪離開一會子也沒甚事,就去了趟茅廁,回去後就發現祥嬪已經懸梁自盡了!”
驚愕之下,瞿良邪竟許久不曾反應過來,待醒神時,人已經朝祥嬪的院子奔去。一路冷香拂麵,她腦子倒是清醒過來。
祥嬪家中早年經商,家道中落,這才托人將她送入宮中,她入宮後也不得寵愛,便是此次懷有龍子,才風光了
一陣,如今入了冷宮,再無前程,可已有機會出宮,便是海闊天空,怎的會在這個時候自盡?
進的祥嬪屋子,燈火仍在閃爍,嬌嬌月色流淌一地,與她離去時別無二致。
若真要說有所不同,便是那抹本是倚在窗邊的倩影,正如浮萍一般懸在梁上,麵泛醬紫,顯然早就沒了呼吸。
沁兒自一旁的案上拿來一封血書,寥寥幾筆,卻教人心酸。
“森森柳畔蓮,嬈嬈絞青絲,一朝同君遊,卻悔白頭吟。”
“一朝同君遊,卻悔白頭吟!”呢喃著最後一句話,瞿良邪手中血書悵然而落,眼角一滴晶瑩**,隨著夜風散落。她抿了抿唇,努力要恢複冷清模樣,卻到底,還是忍不住咬緊了牙關。
閉眼,指甲深陷掌心,陣痛鑽心。
“即便你不願,我也不打算為難你,最遲明晚便可送你出宮!”她睜眼,看著梁上女子安詳麵容,痛楚遍布麵頰,“何苦!”
沁兒來扶了她,輕聲道:“小姐,我們先走吧,已經通知人來處理了,被人看見你在這裏,不好。”
才回寢殿,采追便來回稟,公孫玲瓏來了。
瞿良邪涼涼一笑,來的倒是快啊!
她起身倚案坐著,采追已經領著公孫玲瓏及其丫頭進屋。
“皇貴妃在這冷宮,可還習慣?”公孫玲瓏在淳芳的攙扶下款款而來,眉梢微抬,掐著一絲媚笑打量瞿良邪。
鮮豔的百花盛開鬥篷,藏不住那一身橙紅鳳穿牡丹錦衣的傲然之勢。
瞿良邪倚在榻上,故意露出手腕上的紗布,懶懶道:“可惜,還活著。”
公孫玲瓏的視線落在她手腕上,柔柔眼波蘊藏無限深情,笑意越深,“皇貴妃是福澤深厚之人,怎麽輕易死得?”
說著,打量一番殿中布置,道:“你在蜀地,是萬人敬仰的上太夫人,入了宮,卻住在這樣的地方。”
瞿良邪聞言隻是笑笑,接了沁兒奉來的茶,捧在手中蕩了蕩,似感慨般,“是啊,我在蜀地手握幾萬人生殺大權,到了這殷都,性命竟由不得自己,任人宰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