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九章:求情
公孫玲瓏斂去眼中柔情,殺機頓顯,“明知會有殺身之禍,為何要來?這宮裏,本不是你該呆的地方。”
瞿良邪挑眉輕笑,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長歎一聲,悠悠說道:“祥嬪一死,龍胎一事再無從查起,這冷宮,本宮怕是出不去了。”
“祥嬪死了?”公孫玲瓏斂起眉頭,狐疑地看著瞿良邪,又看了看身邊的丫頭,暗道下手應是沒那麽快,“怎麽就死了?”
瞿良邪倚在案上,涼涼笑道:“這話本宮倒想問問公孫姐姐,好好的怎麽就死了?”
祥嬪一死,公孫玲瓏沒了顧忌,笑的得意,絲毫無懼,“要在這宮裏謀得一線生機,誰沒點手段?你幾次逃脫性命,算你走運罷了。”
“嗬。”瞿良邪冷笑一聲,掀起茶蓋撥開碎沫,“你要和我比手段?”
那一瞬,公孫玲瓏從那雙柔柔眸子深處,仿佛看見了浩瀚大海深處蘊藏的暗湧,正蓄勢待發。
她怎就忘了,眼前的人,是蜀地的太上夫人,昔年那些傳言曆曆在耳,再看眼前淺笑的女子,仿佛就像毒蛇猛獸一般,叫人心驚膽戰。
短暫的沉寂後,空曠室內響起瞿良邪的輕笑聲,“我瞿良邪行事,素來恩怨分明,你三番四次殺我……”環視四周清幽,眸中柔情漸染涼意,在嘴角劃出一絲狠厲,“若不回敬,怕你說我蜀地的人,不懂禮尚往來。”
出於本能的,公孫玲瓏退後一步,臉色煞白,“你要做什麽?”
瞿良邪好笑地看著她,不語。
那麽一瞬,公孫玲瓏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恥辱,周身溢出濃烈的殺機,死死瞪著安坐榻上的人。
瞿良邪起身,襦裙下的繡花布鞋踩過稀疏月光,柔柔眼眸蘊出璨璨笑意,伸手輕輕撫上那張傾城絕色的臉,“迄今為止,我還未煩這冷宮,居著也無妨,可……”
微頓,如蔥白嫩的手指稍稍用力,明顯看到手下的女子臉色又白了三分。她語調溫柔,就似嬌嬌月色下,從山澗流下的清泉,“若你執意來擾,我住著不清靜,倒不如回福蕊宮舒坦些。”
月色下的那一抹橙紅身影不自覺的一顫,公孫玲瓏臉色煞白,眉間殺機毫不掩飾。半晌,未語,再也不複盛氣淩人的模樣,
轉身落荒逃去。
是她小瞧了這個女人。
看著她身影消失在宮門前,瞿良邪笑意褪去,轉而滿麵憂慮。原本還欲拿祥嬪的供詞來震懾一下公孫玲瓏,沒想到她竟然自盡也不肯說出真相。
斂起滿袖的月光,瞿良邪看著祥嬪居住的偏僻小院,良久之後,輕聲說道:“人死如燈滅,盛寵榮辱皆化一抔黃土,可這世間的人明曉這個道理,仍舊為了權勢榮華爭的頭破血流,到頭來究竟誰是贏家?”
沁兒上前替她整了整衣襟,感概道:“旁人哪裏如小姐這般玲瓏剔透的?她們從小學的是女規女則,小姐十歲時便能與老爺討論朝中事務。”
“也是,當年若非父親送我去蜀地,我又拿什麽與當今天子談判,即便身處這後宮,也能有一個清淨場所。”
往事總是傷感,提及蜀地,瞿良邪眼中滑過一絲悲涼,不過轉瞬又變得堅決,問道:“大哥有消息傳來嗎?”
“還沒。”沁兒回稟,又不解地問道:“小姐,那些半道截殺的刺客,擺明了是公孫玲瓏派出的,為什麽你還要大公子去查這件事。”
“我總覺得,此事沒這麽簡單。縱然皇上不削蜀地藩權,也不過叫那些藩王心寒,他們要殺我倒是情理之中,公孫一族怕皇上借我拉攏爹爹,殺我亦可理解。可殺我的人,分明有墨家的密探,爹爹與墨相在朝中素來相好,墨家的人又何故要我性命?”
瞿良邪目光森然,不將各方敵我勢力弄清楚,在這冷宮待著,也實在難以安心。
沁兒自然不知其中緣由,順著小姐的目光望出去,隻看到殘垣一角枯草連橫。她不由的想,小姐眼裏看到的,是不是另外一個世界?
昊廷宮
墨玨為救瞿良邪傷了手臂,加之各地要事不絕,也無心顧及其他,幾日不曾去過冷宮。
隻是每每得半刻閑暇時,都會想起那張視死如歸的臉。
那個女人,把死當做解脫,明明當初應承入宮的是她自己,明明是她要一個人擔起蜀地的責任,現如今到了這宮裏,便後悔了嗎?
他正想著,方淩已經利索地將他手臂上的傷口包紮好,便隨口問道:“她怎麽樣?”
方淩忙回答道:“皇
後服了葉太醫的藥,身子已經好了許多。”
墨玨抬首看了他一眼,蹙眉道:“不是皇後。”
方淩裝了糊塗,賠著笑臉問道:“皇上問的可是公孫貴妃?她也好著呢。”
陰柔眸子中色彩暗了些,墨玨的聲音也冷了下來,“朕問的是冷宮的人。”
方淩恍然大悟般,卻苦了臉色,“被打入冷宮的人,有幾個能好的?”見君王冷眼掃過來,忙道:“皇貴妃的傷已經無大礙了,又有小路子等人的照顧,不會有事的。”
墨玨聞言稍稍放心,可每每思及那雙如死海沉穩寂靜的眼,心中便有不明情緒淌過。
想要撕碎那一潭沉寂,去探究那湛藍大海最深處的洶湧。卻又害怕觸及那一片深藍的海,怕那洶湧的波濤中,掀起出乎意料之外的波瀾。
他活了二十四年,做了五年的皇帝,麵對陰謀陽謀爾虞我詐太多,卻第一次如此矛盾。
“墨太後到。”
門外值班太監一聲高唱,豔紅殿門緩緩開啟,風月先人一步鑽入殿內,侵過殿中燭火的光,一室明滅。
墨玨拉下長袍將紗布掩蓋,起身應道:“太後。”
墨太後自月華中行來,暗紅翟服上龍穿鳳戲,清麗容顏因妝色沉暗顯出與年紀不符的老成,眉間一抹佛印朱砂掩不了其傲然氣勢。
入殿,就坐,到底久居高位,雖刻意收斂,還是擋不了那攝人的氣勢。她抬首看著立在一旁的皇帝,言語溫柔卻不容拒絕,“哀家要你放了皇貴妃。”
墨玨從容不迫問道:“若今日打入冷宮另有其人,太後還會來昊廷宮嗎?”
墨太後撚著手中念珠,閉目念了數聲,“你心中有怨,如何折磨哀家也罷。”睜眼,那雙眼中犀利眸光化作一絲悲一絲涼,幾近哀求道:“可那孩子是無辜的,皇帝,哀家請你念在扶你登基的這一點功德上,放過她吧。”
“太後言重了!”墨玨別開臉,陰柔眸中暈散點點涼意,映著皎皎月光,和著涼涼夜風,思緒漸漸模糊,仿佛又回到那些水生火熱的日子裏。
他深吸一口氣,整理了情緒,聲音不冷不熱,“後宮諸事,如今是玲瓏在打理,太後鳳體違和,便好好歇歇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