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七章:生死驚懸
見瞿良邪又在樹下淺眠,沁兒低呼一聲:“小姐怎的在這裏便睡著了?”
瞿良邪自夢中醒來,未設防的臉上一片茫然,待看清四周情形,方才深吸一口氣,淺淺笑道:“是我不小心。”
沁兒嗔了她一眼,扶了起來,忽的想到什麽,臉色難看,“小姐還不知,那祥嬪得了失心瘋,也被打入冷宮了,就在後頭的院子裏。”
“去看看。”
眉梢微挑,瞿良邪唇畔暈出一抹冷笑。
世態炎涼,後宮從來是個踩低拜高的地方,昔日祥嬪懷有龍裔,可謂恩重寵盛,如今驟然失子,又是個瘋婦,再無翻身的可能,終究隻能老死冷宮。
將來香消玉殞,這一抹香魂也隻能在這淒涼陰森的地方飄蕩。
一路想著,二人穿廊過室,便瞧見了枯井旁的祥嬪。
她蓬頭垢麵,玄衣淩亂地披在身上,還看的清上頭銀絲勾勒的啼叫的杜鵑,那雙宛若寶石點綴的眼中一片蒼茫,癡癡地望著枯井傻笑。
她這模樣,和遊魂無甚區別。
瞿良邪放輕腳步行了上去,柔柔問道:“你在看什麽?”
祥嬪未有動作,四月初夏,院子裏卻枯草連連,幾株芙蓉樹才抽出嫩芽,有風吹來時,樹枝搖晃出簌簌的聲音。
瞿良邪又近前些,伸手撫了撫祥嬪的發,唇畔有笑,眼中卻一片冰涼,“你害我是迫不得已,裝瘋是為保命,我雖同情你,卻也不會原諒你。”
那淩亂發絲下的蒼茫雙眸中,有一瞬精光閃過,卻又被癡癡笑聲淹沒。
替她理好發絲,瞿良邪退後數步,抬首看看四周,眼波柔柔,“宮牆深深,無我所求,亦無心去鬥。但願這冷宮荒涼,能讓你一顆千瘡百孔的心,歸於平靜。”
她說著,轉身要走。
卻聽得身後的人,傳來諾諾的聲音,“井裏,有人。”
瞿良邪聞言一驚,忙轉身去看枯井,那井極深,黝黑一片,什麽都不見。那一瞬,她忽然明白過來,正待轉身,卻被人用力一推。
她未及防備,身子輕飄飄栽入井中,幸而雙手還撐在井沿。隻是整個身子懸在半空,全靠手臂支撐,白皙手腕
已在井沿處勒出淤青。
變故隻在一瞬,沁兒反應過來,疾步衝上前去,卻不料後背一陣吃痛,竟是有人背後偷襲,令她暈了過去。
聽得沁兒驚呼聲,瞿良邪著急,抬首,卻是那張垢麵。她眉心微蹙,額角細微汗漬在漲紅麵頰上淌出清晰的路子。盯著那雙精光閃爍的眸子,咬牙道:“你要殺的是我,與沁兒無關。”
祥嬪垂首,才整理好的一頭青絲又散下,將她眼中光芒掩去。她輕輕握住瞿良邪的手,一點一點去扳開她的指頭,緩慢,卻堅決。
她咬牙,一字一頓,狠狠說道:“你說這裏無你所求,為何要入宮?你若不來,我孩兒不會死,你也不會死。”
指頭被一個個扳開,瞿良邪雙手手腕已經勒出血痕,懸空的身子飄零若浮萍,隨時會淹沒在巨大的洪流中,悄無聲息。
她卻笑,“先夫臨終有言,在他死後,要我另擇良人,風光大嫁!”
“另擇良人,風光大嫁?”重複一遍這八個字,祥嬪笑著流了淚,忽的提高了聲音,“你的良人,新婚之夜與別的女子繾綣纏綿,甚至不曾見你一麵便將你打入冷宮,璉王爺若知你嫁了這樣的良人,在天之靈如何安?”
“沒關係。”手臂漸漸酸軟,瞿良邪感覺身體正在沉入黑暗,卻無比輕鬆,“他曾托夢告我,知我風光大嫁,已然安心,今後再不會惦記我了。”
她的聲音慢慢變低,最後一個手指自井沿滑落,留下五條觸目驚心的血痕。
身體徹底沉入黑暗,她的心卻愈發的清明,也許黑暗的盡頭,便是他的溫柔笑臉,這樣也好。
“瞿良邪!”
疾呼的聲音似一道精光衝破層層黑暗,直達瞿良邪的心底。
她抬首,昏暗燈火下,迎上一雙狹長的眸子,裏頭是暖暖的擔憂。她用盡所剩無幾的力氣,在臉頰上蕩開溫暖笑意,低聲回應,“你終於來了。”
感覺有人緊緊拽著自己的手,身體一點一點從黑暗中脫離,意識卻逐漸逝去,迷迷糊糊地說著,“我替你守了蜀地那麽久,你怎麽才回來?我好累,讓我睡一覺好不好!”
身體落入一個溫暖懷抱,耳畔風聲呼嘯而過
,拍在她滾燙的臉頰上,格外的舒服。
有人在她耳邊低語,不許她睡。
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她想著,墨璉哥哥在生氣嗎?
四日後
瞿良邪險些被害一事,因發生在冷宮無人問津,不曾掀起什麽風浪。
隻是這日,福蕊宮的小太監林路於祥嬪的飯食中,發現了醉心花的花毒。
瞿良邪正瞧著沁兒打理院中月桂,聞言十指扣緊腕上白紗,身子往枕上靠了靠,漠然,“她到是耐得住性子,等了這麽久才動手,抓到現行了嗎?”
林路麵上犯難,弓著的身子又低了低,“冷宮的夥食是從禦膳房送來的,期間經手的人雖不多,要查起來,也有些難辦。”
“此事你先查著,不要驚動任何人。”瞿良邪淡淡道。
此事再明顯不過是公孫玲瓏的手筆,即便不是出自她之手,也絕對有她在背後撐腰。眼下自己才入宮中,還不能與她正麵衝突,但若要她瞿良邪就此任人欺負,休想!
對著夜空幽歎一聲,瞿良邪撫上手腕上的紗布,一雙眸子閃過堅定而執著的光,“務必小心,留下祥嬪性命。”
林路應了聲:“是。”
林路一走,瞿良邪又喚來沁兒問道:“祥嬪家人一事,查的如何了?”
“大公子在寒山寺找到了被軟禁的祥嬪家人,已經成功救出。”沁兒回道。
果然如此!
瞿良邪眸中精光閃過,起身攏了攏袍子,“去看看祥嬪。”
“小姐,祥嬪那瘋婦險些要了你的命,你這樣去,出事了怎麽辦!”
思及那夜的事,沁兒還是一身冷汗,雙唇泛白,瑟瑟發抖,“那夜若不是小路子及時趕到,後果但真不敢設想。此次竟是皇上有心,特意讓福蕊宮的人過來照顧小姐,否則這冷宮無人踏足,小姐葬身枯井,怕也無人知曉。”
瞿良邪微垂眉眼,腰間勾月玉佩在月色下失去血色。那夜她雖然恍惚著,但那個聲音,那雙眼,卻還記得清楚。
那個人,不是墨璉,更不是小路子,能自自由出入冷宮的,也隻有他了!
“無妨,她如今沒有殺我的理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