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98章 吉言
劉嬸直直跪在傅雅君麵前,說:“小姐,請你千萬不要責怪夫人,我可以拿我的性命擔保,夫人絕對不是想疏遠小姐的,那天她將小姐交給我的時候下了很大的雨,夫人將小姐塞到我手裏的時候,怎麽都不肯放手,她當時抓著小姐你的手戀戀不舍,走的時候甚至連傘都沒撐,就這麽衝進了暴雨裏,但我再見到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換成了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小姐,我知道這些年她的冷漠給了你很多委屈,但是她畢竟是你的母親,我求你千萬不要記恨她。”
傅雅君下床走到她的身邊,說:“你想到哪裏去了?我隻是有些失望,又怎麽會記恨他?我現在十分感激,她將我帶到這個世界上來,這樣,我才有機會遇到蘇子祺。”
她這樣說著,不由感慨命運的奇特,劉嬸並沒有從她眼神中看出任何怨懟的痕跡,這才放下心。
傅雅君將劉嬸拉起來,安撫道:“好吧,不過是一杯茶又平白惹得你傷心,明天是我大喜的日子,還要勞煩您服侍我出,我還期望著你將我付出傅家的大門,請你也請多多休息,這件事就先別再想了,現在她人都已經去世,想這些隻不過是給自己平添煩惱。”
說完,傅雅君就扶著劉嬸,好言相勸幾句,她又平靜了下來,回房睡覺去了。
劉嬸是安靜了下來,傅雅君卻睡不著覺,她又拿起劉嬸端上來的茶,細細地喝了一口,隻是這一次茶的清香,卻再也不能撫平她內心紛雜的思緒,劉嬸說的那些關於她母親的話,讓傅雅君一時五味雜陳,當她得知,母親其實非常愛她時,她有些高興,但在後麵母親卻依然選擇了遠離他,雖然她明白,劉嬸說的是對的,也許母親真的有苦衷,可心裏還是有忍不住有些怨憤,她方才對劉嬸說的話是謊言,她的怨憤,並不能隨著母親的去世而消散,反而是更加穩固的堆積在在自己內心深處的一個角落中。
但是那茶中安神的作用倒是十分明顯,傅雅君才喝了半碗,不一會兒便又昏昏欲睡,她吹熄了屋子裏的燈,爬上了床,將夜晚的紛擾拋在腦後。
待她起床時,卻隻覺得頭痛欲裂,她喘著氣,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一直在外麵待命的青隻紅杏聽到裏麵的動靜,連忙走進屋中,看著渾身冒汗的傅雅君,焦急道:“小姐,你這是怎麽了呀?”
傅雅君似是腦中一片空白,她隻隱約記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噩夢,有什麽東西背後不停的追她,她隻能跑,再跑,最後疲憊不堪之時跌進了萬丈深淵。而直到現在,她都心有餘悸,緊緊抓住青枝紅杏的手,兩人見傅雅君這樣,連忙讓跟在身後的小丫頭都退了出去,關起了門。
紅杏拿著毛巾擦著傅雅君臉,青枝在一旁安撫,許久後傅雅君才緩緩從噩夢中脫離出來,她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安下心說:“現在什麽時候了?”
青枝紅杏對視一眼,見傅雅君已無大礙,連忙站起身收拾起來,紅杏說:“小姐,快些吧,我們現在已經有些落後
了,再過一會兒,蘇子祺的車隊就到了門外。”
傅雅君一聽站起身,焦急地換著衣服,青枝一拍手小丫頭們便魚貫而入,人多手雜,這一來二往的,竟然又浪費了不少時間,好在,最後劉嬸進來,在這一群人中間挑了幾個利落的流了下來,剩下的小丫鬟都被她打發了出去,這才趕上了進度。
傅雅君早上什麽都沒吃,還是紅杏偷偷的從前麵拿了幾塊糕點進來遞給傅雅君,“小姐,外麵的媒婆說什麽今天白天不能吃東西,可是這不吃飯人哪裏靠得住,這些點心,我好不容易才拿出來,就先委屈你吃這些東西墊一點吧。”
傅雅君忙不迭地接過,早上的一陣混亂,讓她累得喘不過氣,繁複華麗的嫁衣緊緊的綁在她的身上,讓她感覺自己就仿佛一個美麗的木偶,等待著被自己的主人裝進箱子,裝扮好後擺在眾人麵前,就像一個美麗的裝飾品。
她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連忙搖頭,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手裏僅有的幾塊糕點,便又滿懷期待的看著紅杏,紅杏卻為難道:“小姐你可不能再吃了,你這身衣服直到晚上姑爺進來以前都不可能再解下來,所以那些媒婆才讓你不要吃飯,我這樣已經是反了禁忌,若是被人抓到,隻怕會被攆出去了。”
傅雅君也不再忍心為難他,失望的低垂下頭,外麵劉嬸走進來,她手上的托盤上放著傅雅君的蓋頭。
劉嬸和紅杏一起將傅雅君從床上扶了起來,由於這身衣服,此時傅雅君在沒有外人攙扶的情況下,甚至連腰都不能彎下去,再加上她餓得渾身無力,紅杏的幾塊糕點也隻能稍微緩解她饑餓的胃的酸痛,並不能給她任何的力氣,劉嬸轉著圈,滿意的看著傅雅君這一身。
她身穿大紅長袍,袍子上用金線繡著並蒂蓮的圖案,漆黑長發高高挽起,一頂小小的金冠別在她的頭發上,細密的流蘇垂下來遮住她的臉龐,傅雅君整個人看上去美豔神秘,比平時她的形象截然不同,劉嬸幾乎可以確定,當蘇子祺看到她這樣一定會被她深深迷住。
傅雅君則是滿腹牢騷,這衣服看上去是好看,但穿起來簡直就是人間酷刑,她甚至都不敢回想,劉嬸那雙孔武有力的手拿著長長的腰帶,一層一層地圍上自己的腰間時,腰上傳來的感覺,她簡直覺得所謂腰斬之刑也不過如此。
劉身見傅雅君苦著一張臉,知道她是為這身衣服所苦,安慰道:“好啦,小姐該高興些才是,這衣衫費了這麽大的功夫,不知被京城中多少女子所向往,你怎麽穿上了之後反而一點喜色都沒有。”傅雅君哀聲道:“我倒是希望,隻穿一件簡單的紅色嫁衣,也勝過為這無聊的麵子受這麽多的罪。”
劉嬸不讚成說:“小姐話可不能這麽說,傅家也是京中大族,蘇小侯爺是為新貴但甚得皇上喜愛,兩家結親,怎麽可能就這麽簡簡單單,更何況,這婚還是皇上親自下筆禦賜的,若是不辦得盛大,豈不是駁了皇上他老人家的麵子。”
傅雅
君有氣無力的點點頭,劉嬸說的這些他都懂,但這些並不能完全抹消她的怨念,她隻得咬牙切齒的想著蘇子祺,你等著,這麽折騰老娘我,到了晚上有你好看的。
劉嬸看傅雅君沉默不語,自然明白她此時心中所想,劉嬸拿起蓋頭走到她的麵前說:“小姐,想那麽多做什麽?眼下衣服都已經穿上去了,若是再脫掉又得受一番罪,隻要熬過今天這一天,往後的日子也就好過多了。”
她將蓋頭蓋上,“方才外麵來的消息,說蘇子祺的車隊都已經快到了門口,咱們再不出去讓人家幹等著也不好。”
傅雅君有氣無力地微微低下頭,待她抬起頭時,目之所及的隻有一片鮮紅,她能感覺到劉嬸和紅杏兩人,一人一邊扶著她的胳膊,帶著她慢慢出了門。
雖然傅雅君能從蓋頭的下沿看到腳邊,這讓她不至於被東西絆倒,但是由於視力大幅度受阻,她走起路來還是有些跌跌撞撞,站在兩邊的人輕撫著她,她甚至覺得,她們是將她半抬在空中,就這麽抬出去。
一路上到處都可以聽到鞭炮的響聲,劈啪聲應和著孩童歡喜的尖叫,還有下人們的輕聲笑語,讓傅雅君心情好了不少。她們先是來到正廳,在那裏,傅大老爺傅勁鬆,以及傅家其他的重要人物都等在那裏。
傅雅君行動不便,也沒有給他們行禮,傅大老爺倒是非常熱忱,他走上前,說:“你今天嫁的貴婿,我也算對得起死去多年的弟妹。”說罷,他還假惺惺的嗚咽幾聲,傅家其他人見此便走上前來,又是安撫傅大老爺,又是恭喜傅雅君,嘰嘰喳喳,眾人一言一語說的傅雅君煩不勝煩,倒是傅勁鬆一直站在原地不曾說話,傅家那些人,已經沒什麽好說的了,才扶著傅大老爺離開了傅雅君。
此時,傅勁鬆走上前,傅雅君看著他潔白的靴子,等候著,然而傅勁鬆卻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他在傅雅君麵前逗留了一會便走了。
傅雅笙走上前來,抓住傅雅君的手,假模假樣的說了好些依依不舍的話,傅雅君也擠出一絲哀泣以表達自己對傅家的戀戀不舍,然而在場所有的人都明白,這隻不過是一場戲,但大家都演得這樣投入,反倒讓傅雅君一時分辨不出,這到底是真還是假?
幸好此時,門外的鞭炮劇烈的響了起來,還有看熱鬧的平民們的起哄聲音,提醒的傅雅君蘇子祺已經到了。
果不其然,一會兒,就有一個穿紅衣服的小廝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向傅大老爺報告這個消息,傅大老爺一聽,頓時來了精神,領著傅家其他人急匆匆的就往外麵走。
傅雅笙擠過紅杏的位置,扶著傅雅君的右手已一同往前門走。沒走幾步,傅雅君便聽到她低沉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說:“姐姐可真是時來運轉,真盼望我有一天,也能有這樣好的運氣。”傅雅君,低聲回答,“這是自然,以王爺帶你的心,想來這一天也不會太遠。”
傅雅笙低聲一笑,“那便,借姐姐吉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