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卷·釵頭鳳】_第22章 一枝堪寄天涯遠(4)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舒盈春恍若隔世,幾乎不敢相信,蘇硯竟會對她說這樣的話。他並非一個不解風情的人,隻是不願解她的風情,直到今日,她才知道,這個男人心裏有她。

他記得和她的約定,雖然無法踐約,卻也足以讓她感念。

“這信是從哪裏來的?”

“剛才有個老漢送來,說出大少爺好幾天前就交代他了,讓他今日將信送到府上。”

“那個老漢可知阿硯現在何處嗎?”

南藥師笑道:“老漢若知大少爺的行蹤,在下倒能省了不少工夫。”

“阿硯離家,自有他的道理,等他事情一完,自會回來,南管家也不必太過操心。”

“多謝少夫人體諒。”

“玉枚,去拿二十兩銀子出來,有勞南管家這些時日的奔波。”

南藥師忙道:“在下無功不敢受祿,誠惶誠恐。”

舒盈春笑道:“聽說南管家也是金陵人士,咱們算是同鄉,你也不必客氣,年關將近,些許意思,權當給你置辦年貨。”

玉枚紅木捧盤捧了兩錠十兩的銀子上來,南藥師隻有道謝,收了銀子,作揖告辭。

舒盈春拿著蘇硯的書信回到屋裏,來來回回,也不知看了多少遍。自從蘇硯離家之後,舒盈春雖然人前強作歡笑,不肯失了大家閨秀的儀態,但是人後總是愁眉不展。身為貼身丫鬟的玉枚,這些全都看在眼裏,今日難得看到舒盈春發自內心的高興,她也著實為此感到欣喜。

又聽一個丫鬟通傳:“二夫人房裏的丁媽來了。”

舒盈春將書信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妥妥貼貼地放入一隻錦盒之中,然後起身到了大廳迎客。

“哎喲,恭祝少夫人芳辰吉祥,青春永駐。”丁媽一見舒盈春,立即堆起滿臉的笑,欠了欠身。

舒盈春知道丁媽是馮夫人身邊的紅人,也不敢怠慢,笑道:“丁媽有心了,快快請坐。”又吩咐玉枚上茶。

丁媽坐定,笑道:“夫人差我來說一聲,少夫人生日,一定要操辦得熱熱鬧鬧,一切開支盡管報給賬房。”

“阿硯不在家裏,我本想一切從簡,夫人倒是惦念著我。”

“少夫人說哪裏話,你和硯哥兒是禦賜的姻緣,你給瀲灩山莊帶來的榮耀,不是別個人家可比的,夫人對你自然另眼相待。”

舒盈春聽出丁媽的話有些含沙射影的意思,當下也隻裝不知,笑道:

“到時,還望丁媽能夠早些光臨,多喝幾杯。”

“一定,一定。”

舒盈春又吩咐玉枚取了二十兩銀子出來,賞給丁媽,丁媽千恩萬謝,笑容滿麵地離開。

“這倒好了,禮沒收進來,反倒先送了一大筆銀子。虧得咱們姑爺是個有本事的人,要是換作一個尋常人家,一年到頭也掙不下二兩銀子,哪裏經得起這般折騰?”

舒盈春笑了一笑:“若是尋常人家,也沒這麽多規矩了。”

“小姐,今年生日,要請哪些人?”

“旁人我不管,隻是螽斯館的水姑娘,你要給我請來。”

“小姐,不是我說,要不是這位水姑娘,姑爺也不會離家出走。你是好心腸,不去怨她也就罷了,何必再給她長臉,日後她可越發沒規矩了。”

“你這丫頭,偏你話多。”舒盈春伸出一根玉指,在玉枚的額頭輕輕戳了一下。

又說:“琳琅妹妹終是阿硯的人,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又何須計較那麽許多?”

說著,隻聽門外一聲清脆的叫喚:“嫂子!”

小墨兒拉著水琳琅興致勃勃地跑了進來,肉嘟嘟的臉蛋被風雪吹得紅彤彤的,就如一隻熟透了的柿子。

舒盈春拉過小墨兒雙手,笑道:“小墨兒,今天這麽早就來看嫂子。”

“今天是嫂子的生日,我自然要早點過來,沾沾嫂子的喜氣。”

“勞你還記得嫂子的生日,謝謝你了。”

又扭頭望向水琳琅:“妹妹,我正要差人去請你了,你倒先來了。”

“姐姐,這是送給你的。”水琳琅忙將小墨兒給的香妃露拿了出來。

“噢,這是什麽,真香!”舒盈春拔出小瓷瓶的軟木塞,拿手朝著瓶口往裏扇了兩下。

“這叫香妃露,一滴抹在身上,能香好久呢!”

“噢,這種香氣倒是奇特,卻不知何處能夠買到。”

“這是小墨兒親手調製的……”

小墨兒急道:“你送給嫂子的東西,為什麽說是我調製的?”

“明明是你調製的,我又哪裏做得了這種細致活?”

“笨蛋!你把實話都說出來了,就等於這份禮物是我送的,其中沒有你的心意。你來給嫂子的生日捧場,怎麽能沒有自己的心意呢!”

水琳琅大窘:“我說要把珍珠項鏈送來,你說盈春姐姐是見過大場麵的人,我的禮物不夠稀奇,說什麽……出其不

意。都怪你了啦!”

“是你自己笨,把什麽都說出來。好了,現在嫂子都知道了,看你怎麽收場?見過笨的,沒見過這麽笨的,這種沒開過光的智慧,還學人家倒采花,簡直笑死人了!”

“你……我……我什麽時候倒采花了?!”水琳琅抓狂不已,小小年紀,說話這麽刻薄!

“哼,你瞧我生得英俊,三番兩次地調戲我,三更半夜地跑到人家房裏……”

“閉嘴!”他還沒完了,要把這件事揪到什麽時候?

舒盈春眼角含笑看著二人拌嘴,要是小墨兒年紀再長一些,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對小夫妻呢。

“好了好了,人到了就是心意,這香妃露我就收下了!”

玉枚打趣:“墨哥兒,這香妃露算是水姑娘的禮物,你又送給小姐什麽禮物呢?”

“我不就是最好的禮物嗎?”小墨兒自信地拍了一下胸膛。

舒盈春撲哧一笑,吩咐玉枚:“大廳風大,先帶墨哥兒和水姑娘到暖閣坐一會兒。”

玉枚領著二人到了暖閣,在銅鑄鎏金瑞獸熏籠添了兩塊沉香,故意笑著問道:“墨哥兒,你剛才說水姑娘三更半夜跑到你房裏,這等玩笑話當著自己人也就罷了,當著外人可不敢亂說,水姑娘可是硯哥兒的人呢!”說著意味深長地望了水琳琅一眼。

水琳琅心中咯噔一聲,每一個成功的小姐背後,都有一個精明的丫鬟。玉枚分明是來套小墨兒的話,此事要是傳揚出去,壞了禮法,她能不能成為蘇硯的人,可就另說了。這樣一來,舒盈春依舊可以一枝獨秀,誰也分不了她的寵。

然而水琳琅最擔心的是盜取聚寶盆的計劃會被破壞,若被查出她的居心,輕則被逐出瀲灩山莊,重則扭送官府,說不定還會連累長風鏢局。

此間關節,想想都會令人後怕,卻聽小墨兒慢條斯理地說道:“玉枚姐姐,我看你挺機靈的人,竟然相信我的一句玩笑話,白白伺候嫂子這麽些年了。琳琅姐姐才來瀲灩山莊,恐怕連我的麒麟院在什麽位置都不清楚,怎麽可能三更半夜地跑到我房裏呢!”

玉枚自討沒趣,隻有訕訕一笑,吩咐兩個丫鬟留下伺候,自己退了出去。

瀲灩山莊的丫鬟分為三等:錦衣,青衣,布衣。錦衣屬於大丫鬟,玉枚是舒盈春家裏帶過來的,自然屬於這一行列。留下伺候的兩個丫鬟屬於青衣,最下等的布衣其實就是雜役,洗衣,做飯,打掃,等等,都是她們的工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