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卷·釵頭鳳】_第23章 直道相思了無益（1）
舒盈春二十三歲生日。
宴席已經擺了下去，蘇州城裏有頭有臉的人家，全都遣了女眷前來參加，借此與瀲灩山莊拉近關係。何況，舒盈春的父親還是戶部侍郎，掌管戶籍財經，當官的要巴結，經商的也要巴結。
大廳，豔燭高照，賓客雲集，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
水琳琅被舒盈春安排到了主桌，這一桌坐著都是家裏的人，包括小墨兒，蘇夢枕的舅母吉氏，及其女兒甘瑤花，還有姑表小姐李秭落，等等。
甘瑤花隻比小墨兒年長兩歲，二人也不知哪來的共同語言，說個沒完沒了。水琳琅坐在小墨兒身旁，百無聊賴，在場的人一個也不認識。而且，他們似乎都不怎麽答理她，想來身份低微，坐上主桌，有一些名不正、言不順。偶爾，他們會將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會兒，水琳琅隻能報以赧然一笑，就像一個傻瓜。
水琳琅暗暗扯了一下小墨兒，期盼他能答理自己一下，免得讓她太過尷尬。
小墨兒回頭看了水琳琅一眼：“大庭廣眾，你別指望再調戲我！”然後繼續和甘瑤花說話。
水琳琅恨不得一個巴掌將他拍到牆上，但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也隻有忍氣吞聲。有心想要參加他和甘瑤花的話題，但是他們交談的都是音律方麵的問題，她連五音都分辨不了，根本就插不上嘴。心中一陣氣餒，暗暗咒罵小墨兒，小小年紀，玩什麽不好，玩音律，簡直就是玩物喪誌！
而她，總不能埋頭光吃東西吧？
此刻，卻見丁媽笑容滿麵地走了進來，手裏拎著一隻禮盒交給玉枚，又朝舒盈春道了萬福，笑道：“這場麵倒是賽過往年，少夫人好福氣呀！”
舒盈春微微一笑，吩咐一個丫鬟帶著丁媽入席，因為身份有別，宴席的每一條桌，坐著什麽人，都極是講究，一點差錯也不能有。上等人坐了下等座，客人自然不高興，下等人坐了上等座，其他客人也會不快。就像水琳琅，本來不該坐上主桌，舒盈春偏偏這麽安排，同桌的其他客人
心裏難免存了忿氣。
過了片刻，看門的小廝疾步上前，說道：“少夫人，府台家的小姐到了。”
舒盈春立即帶著玉枚迎了出去，接著，水琳琅便看到一個打扮光彩奪目的官宦千金走了進來，舒盈春攜著她的纖手，表情十分親昵。
“嫂子，他……可來了嗎？”蘇芸小聲地問，聲音竟有一絲顫抖。
“我已差人去請，他似乎被二夫人叫去問話，你去見了二夫人沒有？”
“我來得急，尚未來得及給二夫人請安。”
“你別著急，我既差人請他，諒他也不敢駁我的麵。”舒盈春親自將她引入主桌。
小墨兒歡喜地跳了起來：“芸姐姐，你可來了，想死我了。”
蘇芸拉過小墨兒雙手，笑道：“小墨兒，你又長高了，過幾年，就是小小的男子漢了。”
“何須過幾年，我現在就是男子漢。”
“是了，你是男子漢，慣會耍賴的男子漢。”
吉氏忽然開口說話：“芸丫頭真是出落得越發標致了。”
蘇芸冷冷一笑：“舅老爺家的，芸丫頭卻非你能叫的吧？”
吉氏一時下不來台，表情僵在麵上，半天才活泛起來，訕訕地擠出一絲笑意。
蘇芸掃了眾人一眼，目光落在水琳琅身上，問道：“這位姑娘瞧著麵生，卻不知是哪一房裏的姐姐？”
舒盈春笑道：“這是琳琅妹妹，不日就是阿硯房裏的人，說起來，她還與你同歲呢！”
“硯哥哥呢，我倒要找他問問，好端端的為什麽想到納妾，你可曾有半點虧待過他嗎？”
“你硯哥哥不在家裏。”舒盈春深知蘇芸生性剛烈，眼裏揉不得沙子，怕她鬧出不快，暗暗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念在是你生辰，我暫且放過他，改日我再找他算賬。”
李秭落冷不丁地說了一句：“現在整個山莊都在找他，你要是能找到他再說吧，硯哥哥離家出走了，音訊全無，外頭鬧得
沸沸揚揚，你不知道嗎？”
蘇知府管教嚴苛，蘇芸養在深閨，出門的機會無多，哪裏知道坊間最近傳揚什麽？目光複又落在水琳琅身上：“硯哥哥既要納妾，為什麽又會在這一節骨眼離家出走？”
吉氏笑道：“納妾之事，是二夫人一手安排的，硯哥兒可沒瞧上眼。也是，硯哥兒何等身份，一個江湖賣把式的人家，又怎麽配進他的房？”
甘瑤花皺了一下眉頭：“娘，你少說兩句吧！”
吉氏喝道：“死丫頭，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我？”
甘瑤花委屈萬分，低頭不語。
水琳琅心中惱怒，正要發作，卻聽蘇芸冷然說道：“賣把式起碼自力更生，錢也來得正正經經，總是好過賣皮肉，舅老爺家的，你說是不是？”
水琳琅怔了一怔，她有些搞不清狀況，蘇芸起初看她的眼神，恨不得將她扒皮抽筋，現在又幫著她說話，為人的立場也太不堅定了吧！
吉氏氣得渾身發抖，她本是甘不平從青樓買回來的妾室，但因當時甘不平的原配過世，這才頂了妻的位置。為了這一位置，她不知花了多大的代價，因為就算原配過世，體麵人家也不會讓一個風塵女子作妻。幸虧當時她懷了甘瑤花，串通大夫硬說是個男孩兒，並以此作為要挾，終於順利坐了妻的位置。
但是，生下甘瑤花，發現是個女兒，甘不平對她可就冷淡得多了。甘不平膝下隻有甘瑤花一個女兒，看在甘瑤花的份上，甘不平也沒對她怎樣。這麽多年，她以為她的身份早就被人淡忘，偏偏蘇芸又在這個時候揭她的傷疤，當著眾人的麵。
“你！”吉氏抄起桌麵的分羹的紫砂鳳勺衝到蘇芸麵前。
“怎麽，你還想打我？”蘇芸不避，反倒上前一步，指著自己腦門，“來，往這打！”
舒盈春急忙扯了蘇芸一把，笑道：“芸兒，今兒可是我的生日，你可別給我難堪。”
又笑道：“舅母，芸兒年紀還小，你也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