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卷·釵頭鳳】_第21章 一枝堪寄天涯遠（3）
是可忍，熟不可忍，水琳琅怒道：“你要是敢把我的珍珠磨成粉，我就把你磨成粉！”
“你少嚇唬我，本少爺行走江湖，還沒怕過誰呢！”
水琳琅隨手掰下旁邊櫸木花台的一角，雙手使勁搓揉一番，木屑簌簌從她手心飄落，眾人目瞪口呆。
小墨兒好不容易合上張大的嘴巴，咽了一口唾沫，幹笑著說：“我跟你開玩笑呢，這麽大的人了，還跟一個孩子較真，真不要臉。”
“你！”水琳琅氣結，這家夥……每次認慫，都拿自己是孩子說事，明明是他不對，結果因為他是孩子，理都跑到他那一邊去了。
“叮當，把珍珠項鏈還給她。”
叮當忙將珍珠項鏈交給朱薙，又向水琳琅說道：“水姑娘，其實少爺已經幫你備下禮物了。”
“噢，什麽禮物？”
小墨兒得意地問：“你知道嫂子最喜歡什麽嗎？”
“我怎麽知道？”
“嫂子家裏是當大官的，什麽寶貝沒有見過？所以，你要哄她開心，就要出其不意，不一定要送什麽貴重禮物的。”
“哼，你倒是很懂嘛！”
“那是自然，你以為我是僅僅依靠英俊的外表在江湖上立足嗎？錯！我小墨兒天資聰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書畫，刀槍棍棒，柴米油鹽，女紅針黹，隨手就來，拚的就是一個內涵。而且更有一樁奇處，我有一雙洞徹女兒家的心思的慧眼……”
“停！”水琳琅實在受不了了，“你現在能洞徹我的心思嗎？”
“女兒心，海底針，我怎麽知道？”
“你剛才不是說……”
“孩子的話，你也相信，你的智慧真是讓人欷歔。”
水琳琅抓狂不已：“我告訴你，我現在的心思就是，把你的腸子掏出來，在你的脖子繞三圈，把你勒死！”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都把我睡了，怎麽可以……”
水琳琅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一把捂住小墨兒的
嘴巴，喝道：“你再給我胡說八道，我就撕爛你的嘴！”
一眾下人全是露出驚詫的表情，怔怔望著水琳琅和小墨兒，但又均想，小墨兒素來口無遮攔，慣會胡說八道，他的話能有幾分可信度，尚值得商榷。
水琳琅察覺眾人驚詫的目光，急忙放開小墨兒，不自然地笑了笑，又向小墨兒道：“快把禮物拿出來，別賣關子了。”
小墨兒不慌不忙地從袖中摸出一隻烏金釉小瓷瓶，拔出紅綢包裹著的軟木塞，一股幽香飄了出來，端的令人心曠神怡。
“這是我花了三個月時間精心調製的香妃露，隻須一滴抹在身上，就能整日幽香不絕，實乃行走江湖、招蜂引蝶的必備良藥。”小墨兒耍寶似的得意洋洋。
水琳琅一把奪過香妃露，放到鼻端嗅了一下，香氣襲人，不禁打了一個噴嚏，說道：“你把香妃露給我了，你又送什麽給盈春姐姐？”
“我送的這件禮物可了不起！”小墨兒拍了拍胸膛，“我準備把瀲灩山莊最寶貝的寶貝送給嫂子，嫂子一定會喜歡的。”
水琳琅知道瀲灩山莊最寶貝的寶貝，指的就是他自己，忍不住說了一句：“不要臉！”
……
臘月寒冬，天地之間盡是一片蕭索，但在瀲灩山莊，仍有一些翠綠的生機，龍柏，蘇鐵，棕竹，等等，這些長青的植物幾乎隨處可見，也就給人一絲生的盼頭，在這空蕩的藩籬裏，也不至於太寂寞。
百花凋敝，猶有梅花傲霜雪。
濯香苑本來沒有梅花，隻是舒盈春喜歡梅花，蘇硯特意在東南角給她移植了一株玉蝶梅，有個名堂，叫做紫蒂白照水。白色的花瓣，但是花萼卻有一抹絳紫，然而，那一抹絳紫也被雪花覆蓋了。
她不知道，蘇硯現在身在何處，那個地方會不會也有梅花。
或者，他會不會偶爾想起家中他為她種下的紫蒂白照水，想起去年在她生日的時候，他在樹底為她埋下一壇梅花雪。
雪，是梅花上的雪，埋在樹下一年。
他說，等她再過生日的時候，就親手將它挖出來，為她烹茶。
她，為等這一天，等了整整一年，等到了他……杳無音信，不知所蹤。
玉枚將一把水墨油紙傘高高舉過她的頭頂，她的手裏抱著一隻銅胎掐絲琺琅暖手爐，站在白茫茫的雪地裏，看著玳兒帶領兩個小廝揮動花鋤，小心翼翼地將那一壇梅花雪挖了出來。
“少夫人，挖到了，挖到了！”玳兒大為欣喜，捧著從地底下挖出來的白瓷壇跑向舒盈春。
舒盈春露出微笑，正要準備吩咐身後另外一個丫鬟去接，不料玳兒腳下一滑，白瓷壇重重摔了出去，積雪尚薄，白瓷壇撞在地麵，立即四分五裂，裏麵竟是晶瑩的冰碴，破碎。
玉枚呆了一呆，繼而大怒：“該死的玳兒，你的手指沒螺嗎？一個壇子都拿不穩，你怎麽不去死呀！”
玳兒慌忙跪下磕頭：“少夫人恕罪，小的該死，乞求少夫人責罰。”
舒盈春心灰意冷，淡淡地說：“不怪你，起來吧，把樹下的土填平了。”領著玉枚準備回屋。
卻見一個小廝來報：“少夫人，南管家求見。”
“請進來吧！”舒盈春轉身去了大廳，吩咐準備茶點。
南藥師站在門口，撣去身上雪花，這才步入大廳，拱手說道：“見過少夫人。”
“南管家，請坐。”
“不了，在下此來是交一封書信給少夫人。”
舒盈春微微一怔，接過南藥師雙手遞上的信封，上麵沒有片字。吩咐玉枚化開火漆，取出信箋，竟是蘇硯常用的浣花箋。
舒盈春一顆芳心，就如一堆死灰，重新開始燃燒，接過浣花箋，上麵正是蘇硯一貫的金錯刀字體：
卿卿如晤，去年今日，曾與卿約，今不能踐也！硯愧於心，唯有他鄉一杯薄酒，遙叩芳辰，願卿安康。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硯之離家，實有萬不得已之苦衷，望卿體諒。家中一切事務，自有人幫襯，卿可安心。待此間事一了，硯當歸也，勿以為念！硯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