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章一念之間

你太莽撞了!”低低的女聲從黑暗中傳來,責備意味頗濃。

“別那麽多廢話了,還是想想怎麽脫身吧!”沉悶的男聲裏很是不滿。

“現在全城戒嚴,你認為很容易?”女聲有些惱怒:“你不該插手我的事!”

“不知好歹!”男子陰鶩的眼眸在隱約的燈火下忽明忽暗,“那些官差不過是虛張聲勢,能奈何得了你我?!”

“別忘了還有六扇門的人!你剛剛險些落到那個捕快手裏!”女子冷哼,聲音在黑暗中有些飄無。

男子眸中殺機頓現,撫了撫受傷的右肩,再次襲來的鈍痛感讓他恨恨切齒:“我會殺了他!”

女子並未理會他,目光落到不遠處剛剛經過的搜查官兵隊伍身上。

“我去引開那些酒囊飯袋,你趁亂出城。”男子有些不耐,略顯急促的提議。

女子美眸微眯,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天亮就麻煩了,我們最好分頭走。”說完扔給對方一個小包袱。

男子明白她的用意,那個包袱裏麵裝著喬裝易容的各類小用具,是她慣用的手段。正待回絕,卻被她洞悉般的打斷:“你想一直待在這個橋洞?”

這時橋麵上整齊的腳步聲由遠至近,讓她警覺的止住了話頭,整個身子似蜘蛛般緊貼在橋壁。

熊熊的火把“嗶嗶”作響,照映得橋身兩旁的河水都亮堂了起來。

屏神凝息間,她用餘光探視著四周的地形,突然遠處一艘緩緩往前行駛的烏篷船進入了她的視野。

待那隊官差吆喝著跑遠,望著越劃越遠的小船,女子從衣袖甩出一根細細的繩子,無比精準的牽縛在船頂,整個身子輕盈的落在細繩上,足下輕點,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人似一團輕霧般消失在夜色裏。

男子幾乎同時也簡單的易裝完畢,利落地躍上河岸的樹叢裏,瞬間也不見了人影。

河水靜靜流淌,水麵倒映著點點燈火,迎麵撲來溫溫的稍帶泥腥的水氣,“吱呀,吱呀”的搖櫓聲放佛一首歌謠,這一切讓趙璟之昏昏欲睡,卻又愜意無比。

他本赴揚州辦事,恰逢摯友添丁之喜,便特意繞行前來祝賀。

久別重逢,席間推杯換盞,不覺多飲了些。臨行前好友曾挽留他在臨安小住幾日,被他婉言謝絕,婉拒好友為他準備的精美馬車,趙璟之徑自登上河邊的一艘小船。

他想在臨走時,再獨自感受下臨安城的夜色。

略動了下有些發酸的臂膀,打算再眯一會。不知行了多遠,趙璟之被隱約的喧嘩聲吵醒,醉意朦朧間他撩開船簾,亦感到船身輕晃了晃。一聲低低的悶響後,緊接著,一股清新的河風充斥了整個船艙。

趙璟之微訝,酒意消了些許,正待起身探個究竟,忽覺脖子上一片冰涼。

在他稍稍扭頭的瞬間,皮膚傳來的微微刺痛感讓他瞬間清醒了過來!架在頸上的,是把生冷的器具,如果判斷無誤,應該是把削鐵如泥的匕首。

“別動!否則殺了你!”一道陰測測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淬不及防的,他就這樣被挾持了。

趙璟之皺了皺眉。沒有選擇,他隻能這樣保持著別扭又僵硬的姿勢。

船忽然停了下來,船頭響起了老船夫蒼老的聲音:“小官人,岸邊有官差老爺過來了,看樣子是出了什麽岔子,怕是要稍作耽擱了。”

感覺到

脖子上的利器緊了緊,趙璟之心裏歎了口氣,隻得假裝無事般朗聲道:“無妨,靠岸罷!”

遠處的光亮從偶爾被風撩起的船簾縫隙間透過,印得頸上的匕首一片白生生的寒光,幾乎讓人睜不開眼。

趙璟之腦子飛快的轉動著,暗自揣測對方的用意和身份。

“別動歪腦筋!否則你會死得很難看!”凶徒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突然冷冷威脅道。

聲音不大,但因兩人貼的太近,是以字字清晰的傳到了他的耳內。。

趙璟之無奈,又心有不甘的小聲試探:“敢問閣下想趙某人怎麽做?”

“想要活命就管好你的嘴!否則—”

凶徒勒緊了他的脖子。強烈的窒息感頓時襲來。趙璟之不再激怒對方,隻好輕點了下頭。

或許是看到他比較順從,對方勒緊的手又稍鬆了鬆。

趁側首呼吸的瞬間,趙璟之用餘光看到了凶手的衣著,盡管對方一襲黑衣又蒙著麵,頸上的匕首上卻清晰映射出一雙清冷明亮的眼眸,眼下雖是怒目而視,卻依舊難掩靈動之態,在朦朧的夜色裏,如一顆流光溢彩的寶石般魅惑迷人。

似乎有些不對勁,至於哪不對勁,他卻來不及細想。

吵吵嚷嚷的聲音自岸邊響起,原來船已經快靠岸了。

“船上何人?”前麵為首的衙差高聲吆喝。

趙璟之感到耳後細細的呼吸聲裏有稍許急促,氣氛越來越緊張了。

船家剛將船靠岸,船外便響起來了淩亂的腳步聲。

趙璟之感到頸上輕鬆不少,正待暗自慶幸,卻發現那把匕首抵在了腰間。五月天,天氣溫熱,衣料也僅兩層,刀尖上傳來的陣陣寒意卻直達人的肌理。

被挾持到船門口時,一個衙差已跳上船來,船口霎時間明亮了起來。

看來這場搜查在所難免了。

是呼救還是幫凶手掩飾過關呢?這個問題在趙璟之的心裏繞過了好幾遍。

忽然那雙清亮的眼眸在他的腦海閃現,令他他頓時有了決定。

不清楚挾持自己的人到底犯了何事,是何身份,有何目的,自己會不會有性命之憂,卻毫無理由的,僅憑那雙能直達人心底的眼眸,他想幫他逃過這一劫,盡管這樣做十分冒險。

與此同時,趙璟之已感到背後的人已經緊貼在了船壁,看樣子準備拚死一搏。

他緩緩掀起了布簾。

“何事?”明晃晃的燈火,讓他微微眯眼,他故作疑惑,懶懶的問。

“例行搜查!”船首的衙差漢子拔出佩刀向他走來。一步一步,身形越來越迫近了。

“且慢!”岸上傳來一聲輕喝,趙璟之隻覺眼前一晃,空中傳來了衣飾輕微的碰撞聲,船身再度擺了擺,一名捕快裝束的男子已縱身來到了船上。

此人正是剛從胭脂酒坊趕回來的淩天霽。

“淩捕頭!”船上的衙差恭敬行禮。

淩天霽大步朝船中走去,敏銳的雙眼直直盯在船上那位一身素服卻貴氣天成的儒生身上。

趙璟之目光淡淡,抱臂輕倚船艙口,毫無痕跡地為後方做了遮擋。

“捕頭大人!這般興師動眾,不知所謂何事?”趙璟之語氣慵懶,一臉的不羈。

“六扇門辦案,還請先生配合!”淩天霽掏出腰牌亮明了身份,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他向來對這類紈絝

子弟難生好感,這些家夥平日裏花天酒地自詡風流,仗著家世背景優越,常常惹是生非,視律法為無物,是他非常反感的一類。

趙璟之雙眉一挑,定定的看著對方,邪氣的笑了笑,不為所動。

“請出示你的腰牌!”淩天霽並不買賬,一臉嚴肅的又重申了一遍。

看到淩天霽如此堅持,趙璟之撇撇嘴,慢條斯理掏出一枚小巧卻精致華美的燙金令牌。

淩天霽見後,臉色一變,正欲出聲卻被趙璟之出手製止,到嘴邊的話隻好硬生生被壓了回去。

“大人,現在我可以走了麽?”趙璟之戲謔道。

淩天霽無奈,隻得抬手放行,望著遠去的小船,眉頭鎖的更緊了。

在船行駛的那一刻,趙璟之感覺背後那團黑影稍稍鬆了一口氣。他在心裏也無奈歎了口氣,手指輕輕撫著那枚腰牌,心中五味雜陳。

望著夜色中的臨安城,那高高的城牆,熟悉的街道,炫目卻又夾雜著冰涼的各色煙火,漸漸的,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消失在他的視野中了。

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再回來了……

一番唏噓間,船已行至北麵城門水岸,遠遠的,便看到貼身小廝佑安佑寧駕著馬車在橋頭等候多時了。

佑寧眼尖,看到自家主子,忙躍下馬車向水岸奔來。

同一瞬間,趙璟之隻覺頸上一麻。一陣鈍痛感猛然襲來,緊接著意識越來越模糊,在佑寧的驚呼聲中,毫無預警昏了過去。

天微微泛亮時,淩天霽才回到衙門後舍。連日來為案件奔波,他和弟兄們已經連續好幾天沒合眼了。

和衣眯了一小會兒,就被外間的嘈雜聲驚。,淩天霽驀然睜眼,持刀翻身而起,快步穿過長長的弄堂,迎麵碰到剛從後院出來,手端一筐饅頭的秋娘。

“頭兒,你去哪?”秋娘見他一副著火的表情,連忙問道。

“李捕快呢?他幾時回來的?”他拿了最上麵的一個饅頭,邊啃邊著急問。

“剛到而已,不礙事的。哎……你好歹也喝碗粥啊!”秋娘衝著他的背影喊。

“給兄弟們送過去吧!”淩天霽的聲音遙遙傳來,人眨眼已到了議事廳。

六扇門的另一捕頭李郡易已率副手從江州府回來,一行人神情疲憊,看起來困乏之極。

淩天霽詳細的詢問了案件調查結果,又把這幾起案件重新梳理了一遍,發現這些案件遇害者的死因各異,卻幾乎都是一招致命。

結果呼之欲出了。

這時,萬大春咧著嘴,手持一疊畫卷一臉喜色的疾步回來了。

“頭兒,據萬春閣的老鴇和龜奴口述,昨夜所有去過的人都畫了下來。”

眾捕快聽了精神振奮,連忙圍了上去。

“昨夜萬春閣裏所有的客人畫像全在這兒!都能核查到詳實的身份和背景,隻有這個人麵生的很,來曆無人知曉,最重要的是案發當晚,他就住在韓大人的隔壁—”

淩天霽心裏咯噔了一下,忙接了過去。

畫上是一位青年公子的頭像,五官甚是俊美,一雙秀氣的明眸在眾多的頭像中格外引人矚目,案發之後,他曾盤查過在場的所有人,跟畫像上的麵孔也都能對上號,唯獨沒見過此人。

淩天霽當機立斷,吩咐眾人盡快用完早點,並重新分配了搜查任務。他則去向胡知府呈報案件進展並開具海捕文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