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章

蜻蜓在暗處的窗簷下跟著輕輕哼唱,漸漸完全沉浸在歌聲裏忘記了周圍的一切,仿佛已融化在陽光照耀下環繞的久久不滅的歌聲裏,周圍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受到了感染,再也沒有什麽不幸福的事情應運而生了,放眼四周,全是美好,全是溫暖……

小小的燕雀雙宿雙飛於繁華都市中車水馬龍中的如等待檢閱的士兵一般陳列得整整齊齊的行道樹的樹枝間穿梭,好像很愉快,沒有煩惱,嘁嘁喳喳地嬉戲打鬧,相互啄著對方短小的翅膀和翅膀上的羽毛,當然外人是分辨不出辨別不出它們的性別的,從外表上看都是毫無二致,就像在它們的眼中人類的外貌特征一般無二一樣。它們躲避著人類並不是害怕人類的捕捉,而是討厭人類的行徑而蹂躪自己生存空間的愚昧而荒謬的做法的一種極端不滿和怨恨。與人類無話可說,所以還不如視而不見的遠遠避開,享受屬於自己的歡樂。這才是正道,這才是不失為一種作為鳥類本性的施放和順理成章。最好的教育者就是自己在錯誤的曆練過程中所獲得的經驗和閱曆,哪怕這經驗是鮮血換來的,人類也會依然牢牢銘記,這決然比直接進行枯燥乏味的說教有用得多,因為那是慘痛的代價換來的,失去的東西有些是再也無法彌補了,能彌補的東西隻有留給子孫後嗣——如果他們還存在的話。

譬如說冒著黑煙的刺鼻味道的風馳電掣的汽車的尾氣,在有限的能源即將枯竭的那一刻麵對的是怎樣的危機其實人類心裏比誰都清楚,這是追逐眼前利益而不顧子孫後代的最典型的依據,而在人類的眼中,在利欲熏心的當下,攫取大把錢財以為就可以顛倒乾坤造化彌補缺失的資源和延續一種輝煌的驕傲直到永遠。夢做得太久都忘記醒來,看著如今越來越多閃電來襲似塌陷的地麵,卻自欺欺人的認為那隻是一種偶然的不幸而絕非聯想到曾是自己不顧一切地瘋狂攫取地底資源恨不得撅空地球的貪婪而召喚來的惡魔的隱隱顯現,繼續肆無忌憚地屠戮和爭奪那煙花一現的片刻的歡愉,而在越來越晦暗而變了色調的天空裏,我們聽到了魔鬼放肆的笑聲。霧霾,擴散在空氣裏,久久不息;沙塵暴,越來越熟稔於每一戶街道和在孩提時代嚇得躲藏在母親的懷裏那不明就裏地大哭著的驚恐無助的孩子的心;變異的蜘蛛超過了螃蟹的體積,在尖叫著的人群中橫行無忌,視若無物;蚯蚓超過了蛇的體積可以隨心所欲地恫嚇怵惕的人群;老鼠擁有了獵狗的身材將自己的天敵變成了奴隸;豬的嘴裏長出了羚羊的腳;有一個人的身上甚至長出了蛇一樣閃閃發光的鱗……這不是科幻電影的鏡頭的切換,而是在真實的世界裏的無人知道的角落裏,那些恐怖的畫麵和圖景正在慢慢上映……世界正在扭曲,離地獄越來越近……

燕雀在有限的短促的生命裏尋找著誰也無法代替的歡愉,那是一種大隱隱於市的超塵脫俗的智力,本應該得到一個還算美滿的結局,但在一陣一輛疾馳而過的飛車的鐵鉤的摩擦裏,一隻燕雀被劃中,像僵硬的石頭般,隻聽“啪”

的一聲便掉落在了堅硬的大地上。

另一隻燕雀停落在死去的同伴的身旁,長歌當哭,引吭著淒厲絕倫的哀鳴,勝過千言萬語的呼喚,直刺人心,比撕心裂肺的慘叫更讓人痛心。但很少有人在意,路上行人匆匆,忙著自己的工作和未來,自己尚且管不過來,哪裏有絲毫閑心和精力去在乎一隻鳥的死活和生不由己的不幸?仿佛早已忘了自己也有一個充滿憐愛與柔軟的心。隻是被塵土掩埋了太深,遺失了喚醒自己的那一抹最初和最溫暖的光明。泥土堆疊而至,灰塵破空呼嘯,絡繹不絕,很快掩埋了已死的並在慢慢冷卻僵硬的燕雀的屍體和歡笑,同伴在它的身旁佇立,不忍離去,撲騰著的翅膀,在踮著腳尖微飛的情狀中忽略塵土的蔓延和包裹,像是一種古老的儀式,在同伴死後以為它的靈魂還在周圍徘徊,沒有離開,於是它要一刻不停地大聲地叫著、嘶吼著、跳著、唱著,用尚未幹枯的血液鑄造一曲生命之歌,或者繼續陪伴著,然後在筋疲力竭中跟著死去,去尋覓他同伴的靈魂,以在另一個空間中繼續這種多麽單純、多麽簡單的歡樂,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任何一個簡單的要求都變成了不可多得的豪奢。

人們在看到這兩具燕雀的屍體時隻是仍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唯恐避之不及,在業已形成的行為習慣中,死去的東西總是不吉利的,所以他們要避而遠之,紛紛繞道而行,連車子也是,而且隨著屍體的腐爛,臭氣的分子運動開始在空氣中彌漫,人們再次路經這裏時動作是變得越來越誇張了,有些人甚至戴上了口罩,不過這兩具燕雀的屍體最終消失於戴口罩的勞動人員的工作中,他們是清潔工,街道必須要清理,他們閑不下來,在幹慣了辛苦勞作的日子裏,他們有一種習以為常的淡然和漫不經心,仿佛一切都是順理成章似的。街上的垃圾和不淨的東西,都是自己掃帚中的義務和職責,不要以為隻是金錢在驅使他們,金錢驅使不動他們,是一種別的東西,他們自己也說不清……

當翌日的晨光重新嶄露,帶來金色的帷幕出現的時候,沒有誰注意到一縷金色的光芒乘機鑽入了垃圾車中,投射到早已死去多時的那對小小的燕雀的身上,於是他們複活了,並且擁有了神祇的意識,他們又得到了歡樂,在繼續的曆程中,他們還有故事可以演繹,但那已與人類無幹了……

傻乎乎的帝企鵝因為貪玩與長長的隊伍失去了聯係,而且記憶似乎也不好,雖然自己會遊泳,漂洋過海走了很多路,吃了很多魚,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隻覺得氣候似乎越來越熱,正想往會走,但是卻發現回去的路都找不到方向了。哎呀呀,這可怎麽辦?回不去了,難道我要在這個荒涼的地方孤獨終老嗎?放眼四周,卻是一片廣袤無垠的枯黃的原野,極目遠眺,在盡頭處似乎還不是盡頭,因為那裏連成了一條直線,天藍得有趣,卻無法改變平原的顏色,那種蒼涼和失去朋友的孤獨,不知有多濃烈,看著天我能看到希望,看著地卻是在剿滅希望。遙想走下去脫離困境,隻能一

直看著天。這可能嗎?當然不可能,因為脖子受不了啊!況且,除此之外,還要注意腳下,注意周圍,全神貫注,時刻警惕著,容不得絲毫馬虎,否則小命就沒了。難道自己忘了在海裏的教訓嗎?自己這條命可以說是撿來的,而且撿了不知多少次了,還是在逃生本能的刺激中,神經才變得發達和敏銳的,才幸運的躲過了海豹的追擊,避開鯊魚的侵略,逃開電鰻的威脅。生活真不容易,還不如死了算了。可是死容易嗎?好像也不容易,要不然自己跑什麽啊?還吃什麽東西啊?這似乎更麻煩,不過自己並不嫌累,所以繼續活了下來,並有了一個還會活下去的理由,那就是為活著本身而活著,雖然現在迷了路,在這個陌生的地域中一定會被當成怪物欺辱的,沒有朋友助陣,也許還會受到不可逆料的欺辱,但終會有奇跡出現,反正不在這時,就在彼時,一定要等下去,不要等要死的之時才發現奇跡就在身邊,那真是後悔莫及了。帝企鵝這樣想著,一邊內自省也自怨自艾,一邊加油鼓勁振奮自己,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一群羚羊悄悄踱到了自己的身邊,一邊津津有味地啃著草,一邊饒有興味地睜著眼睛好奇地觀賞著這個“異族人”“外來戶”,說不上有敵意,就是驚奇的成分多了一點,有隻小鹿脫離了母鹿的控製,小心翼翼地踱到了帝企鵝的身邊,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翅膀,用以表達自己有好交往的意願,帝企鵝也也就從這樣的交往的感知中覺察到一種歡迎的友誼,於是按照“禮尚往來”的原則,他也就伸出翅膀來摩挲著小鹿的犄角,小鹿則微微閉著眼睛,像是發出友善的微笑似的享受著帝企鵝的摩挲。忽然,一聲狼嚎響徹原野,隨著曠野烈烈的風擴散開來,在天的盡頭不斷回響,直嚇得整個鹿群驚慌失色,呦呦鹿鳴是集合和奔逃的號角,在尚算鎮定的頭領的指令中以最快的速度規整隊伍,並辨認出野狼可能要進攻的方位,然後向著相反的方向飛也似的奔逃。

帝企鵝還沒反應過來,鹿群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真奇怪,這聲音有什麽好嚇人的?”帝企鵝撓了撓頭皮,不明就裏。

“謔謔……謔謔……”帝企鵝撓頭皮的時候是低著頭的,當他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已近在咫尺時,便抬起了頭,繼而就呆若木雞的愣住了。

因為他已經被一群野狼所包圍了。

當然帝企鵝並不認識狼是什麽東西,對自己是什麽態度也不大清楚,這要看他們是怎麽表示的了,隻是並沒有見過這個隻有草原上才出現的猛獸,所以在此時的自己也並沒有什麽恐懼,隻是產生了一種不知所措的無能為力而已。

野狼也從來沒有見過企鵝,所以不敢貿然對這“異種”生物發動進攻,也不敢露出凶惡的神情,反倒是如帝企鵝一樣愣住了,迷茫了,隨著本能發出試探性的“謔謔聲”。甚至在見到帝企鵝忽然拍拍翅膀的動作都會嚇得渾身顫抖,忘了逃跑,以為這帝企鵝撲騰著的翅膀中蘊藏著足以致自己於死地的恐怖之極的攻擊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