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七章

旋轉的木馬靜靜矗立在一個早已失去曩日歡聲笑語天真爛漫的廢棄的幼兒園中被厚厚的灰塵掩埋落葉欺身的角落裏，他在很多年前的一個黃昏時覺醒，意識籠罩這片小小的場地和每一個孩子的喜怒哀樂中，不過在一次令人義憤填膺和痛徹心扉的事情裏，這裏開始凋敝，頹圮，連著木馬的意識也在這無盡的悲傷和恚怒中慢慢潰散，不複存在……

這個幼兒園在原本立足的區域中辦得風風火火，芝麻開花，百尺竿頭，生源詵詵不斷，口碑不錯，發展勢頭相當可觀，加上住宿條件，教育設施，師資力量，環境氛圍，都是家長們對孩子們的未來寄予厚望的第一步至關重要的起跑線上的一種理想化的選擇，所以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內，這個幼兒園都是人滿為患，供不應求，許多家長更是找關係開後門想方設法運作一切手段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一般將孩子給塞進去，以為可以高枕無憂，萬事大吉，再也不用費什麽閑心如“小人長戚戚”般憂心忡忡，輾轉難眠了。然而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伴隨著聲勢名譽一同增長的還有意想不到的麻煩甚至災難，當受益人在享受蒸蒸日上美好前景的同時，很容易被一方屏障、一叢幻境所迷惑而掉以輕心，中入彀中，不覺間便丟了性命又連累著身邊的人跟著遭殃，到那時回天乏力，為時已晚，再想重來已是夢幻，所以在風光霽月的每一步的路途都要如履薄冰，謹小慎微，還要保持心的光潔不受到任何溷塵的蒙蔽和引誘而失魂落魄得意忘形致使災厄有機可乘……

幼兒園的寄宿製給朝九晚五工作繁忙分身乏術的家長們提供了最大化的輕鬆和便利，因為夥食的差強人意，孩子們倒也不會有太多的不滿和怨言在眾目睽睽之下大張旗鼓橫行無忌，畢竟脫離了家庭的“阿諛奉承”“唯我獨尊”，來到了一個新的陌生的環境，能獨善其身安然無恙就是最大的權利，對於其它，就不敢有所奢求了。而對於一天天的夥食越來越乏善可陳的狀況也更是沒有一句怨言，聽之任之，不做吵鬧也不做爭執，況且，大家都一樣，隻要有人能吃得下去，那就不應該愁眉苦臉，以免受到嘲弄，自討苦吃。

幼兒園畢竟是私人的產業，不是慈善機構，麵對市場經濟的通貨膨脹，貨幣貶值，物價飛漲，園長雖然矢誌不渝的秉持著“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的理念和原則，但無奈麵對殘酷的市場經濟光怪陸離的變遷和戲謔，園內的夥食支出還是連連告急，赤字不斷。本來按照進園的費用預算，每個孩子所收的費用的各個條款悉數容納在內，不再另外收取任何雜費，條目條款簡明扼要，清晰無誤，有效期限為一年，且在開學告示上向各位家長做出過承諾，已不便在這個時候再增加費用的收取，以免徒生枝節，難以善罷。不得已，園長開始苦思良策，實在不行，也隻能將房子抵押，堅持一段時間再說。但是對於抵押房

屋以補充“洪水與猛獸般”的赤字缺口這種做法在妻子看來卻是堅決反對，不僅不同意還以離婚作為威脅。園長多次勸說無效也隻得放棄，他考慮再三，覺得如果堅持己見而鬧得家庭不和矛盾不斷那也是一件很不劃算的事情，索性就另辟蹊徑，劍走偏鋒，以降低成本為代價來減少支出，抵禦通貨膨脹，應付眼前難關。

在他的不斷努力下，終於找到了一家價格低廉的米店，他看著顆粒飽滿卻如此便宜的大米真是喜出望外，忘了“便宜無好貨”這個最基本的疑慮，即刻與該米店老板簽訂條約，斷絕以前的米商的供應，與該店老板合作。園長此刻心裏所想的即是一種長期的合作，不管環境如何變遷，總是以最低價格提供硬性需求來抵禦一切危機。而對於“危機”一詞中包含的“危險”的含義卻是忽略不計，不以為意。

園長自鳴得意的傑作高高湊效以為可以一勞永逸的時候，卻出事了，三十多個孩子集體中毒，被緊急送入醫院搶救！而搶救的結果，正是低廉的大米出了問題！

那大米早已過期變質不能食用，而米店老板居心叵測，心懷不軌，利欲熏心之下鋌而走險，胡作非為，對這些大米進行改頭換麵，洗筋伐髓，用了漂白劑和穩定劑等一係列化學試劑將大米處理成“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偽劣產品，表麵一看，看不出任何異樣，咀嚼過程也不會有什麽異樣，隻有在吞咽之後才會使五髒六腑產生激烈的衝撞而兵戎相向，打得不可開交，難舍難分。不過對於身體健壯，消化係統尤勝一籌的人來說，這些大米的毒副作用不會顯現得過於激烈和顯而易見，加上係統的循環和新陳代謝，這種毒素隻會慢慢積澱，緩緩積壓，如果不停止食用，若幹年之後，體內聚集的毒素已經如泰山般崢嶸嵽嵲，巋然不動，那就是大羅金仙也無力回天了。而對於尚未發育成熟的孩子的身體，他們的胃腸尤為稚嫩，對於一切不幹淨的、充滿威脅的東西都格外敏感和小心翼翼，往往是幾天之後，這種毒素就會在體內反噬而出，席卷全身，造成嘔吐或昏迷等一係列中毒現象。

所幸的是中毒不深，加上搶救及時，孩子們在短暫的危險後便恢複平安，倒讓一些家長的心中的石頭落了地。慶幸和欣喜自是不言而喻，他們紛紛暗暗祈禱，感謝神靈的眷顧和庇佑，之後，就開始找那個自作自受的活該倒黴的園長“磋商”具體事宜該如何進行。

園長嚇得五體投地，三魂失了兩魂，被判刑那是在所難免，可自己的產業，這個用以創造產值與經濟效應為主要目的幼兒園這一輩子或許是再也無法重鎮旗鼓，東山再起了，自己的心血毀於一旦，現在想著，真是得不償失，噬臍莫及……

矗立在一處水池中的展翅飛翔的老鷹的雕塑迎向浩瀚的天空，坐落在滿是青磚鋪就的廣場上伸向遠方，這是在一所中學中，四周教學樓兀自聳

立，白色的瓷磚在光線的不斷的流瀉中閃閃發光，被勤勞的刷牆工人清洗得一塵不染，倒映著振翮高飛的老鷹雕塑的身影，無處不展現著一種恢弘的氣勢，扶搖直上的力量，他將力量帶給莘莘學子，使他們能時刻保持高昂的鬥誌和奮發向上的精神作為持之以恒的動力生生不息，取之不竭，所以在冥冥中，在天地之精華的感召中，老鷹獲得了意識，伴著烈烈呼嘯著天地匯聚的風，他仰望著穹蒼，心裏默默描畫著飛升時的五氣朝元、三化聚頂、百鳥朝鳳的燦爛輝煌。然而在這一切即將實現的前夕，卻發生了一件觸目驚心、舌撟不下、人人自危、不可思議、浹淪髓肌、唏噓不已的慘案在校園中激起千層巨浪，萬層漣漪，大家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然而在老鷹的眼中和心裏，卻悲惻不已……

那是在頂樓的一間教室中，一位帶眼鏡的中年教師巍然屹立在講台上宣講著理論的重點和基礎知識的梳理，他的眼睛掃向台下，來回逡巡，像掃描儀一樣發射出看不見的紫外錢的強光試圖穿透每一個學生的身體，似乎要將他們的靈魂牢牢鎖定，攫取於自己的手心，以求獲得那失落的被壓抑的權力的支配和控製的野心。

課上的知識太熟悉了，他已重複不下千遍，早已爛熟於心，眼睛不時瞟向攤開的課本知識隻是一種教學多年養成的習慣的延續，可有可無，根本不需要自己耗費全部意識去留心每一個環節，每一條路徑，所以這剩餘的意識從他的總體意識中分離而出，在心底深處的隱匿的蠢蠢欲動的野心的權力的有意無意的唆使中居高臨下，高屋建瓴地施放著自己的權力，施展著自己的手段。

終於，他的目光落在了教室後麵倒數第二排最左邊靠牆的位置上的一位男生的身上，他的書桌上已壘砌了厚厚的固若金湯的堡壘，猶如“閉關鎖國”的天朝上國般，沉醉在自己建築的地大物博、物產豐富、無所不有的氣勢恢宏、一望無垠、眾望所歸的帝國中“尋歡作樂”“聲色犬馬”“歌舞升平”不可自拔地玩著手機——玩的是《極品飛車》的最新版——同桌的餘光不時向這邊瞟來，嘴唇小幅度翕動，似乎在遞交利益均沾而不是“片麵最惠國”待遇的不公平條款，然而那個男生隻是搖搖頭，明顯不同意自己的既得利益受到任何侵犯，當然也就不答應自己的手機轉移到另一個不相幹的人的手中承受可能帶來的不必要的危險而讓自己提心吊膽惴惴不安好長一段時間不能釋懷。同桌玩不到遊戲，鼻翼輕哼，嘴唇的一側微微撅起，眉頭輕蹙，對男生的態度極為不滿中也夾雜著幾分“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自嘲和憮然。當他將眼光的焦點收回黑板上密密匝匝卻層次分明卻井然有序毫不紊亂的公式和解題步驟的分析思路時，一個魁偉的身影正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逐漸彰顯，放大，最終覆蓋自己的視線所能掃描的全部範圍——老師已來到了自己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