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一章
她總算明白了男子如此敏感而神經質爆裂開來的異狀的緣由,竟然是為了怕自己訛詐他的財產!這在她看來著實是一件不可容忍又有些啼笑皆非的事情,甚至還帶著點說不出的輕辱和蔑視,對於擁有女強人性格的自己來說很難忍氣吞聲心平氣和的去辯解自己的清白,還原事情的真相,隻能換種方針和政策來部署接下來即將展開的工作。
於是她冷笑一聲道:“我說你這人真是杞人憂天!你以為我會拿著自己的孩子作為向你訛錢的借口?你也不看看!”說著,她傲然地指了指客廳的四周,道:“這就是我的條件,我還有什麽缺的?錢?我數得手都發麻了,太多了,都揮霍不過來了!別說這輩子,就是下輩子,下下輩子都用不完,我訛你的錢?我腦子進水了啊?我就是缺個孩子,隻是單純得想要個孩子而已,沒別的任何原因,更沒你想得那麽複雜和惡心!如果你還不相信,我可以把自己的銀行卡給你看看,不過你得做好心理準備,不要到時候心髒承受不了負荷而突發心肌梗塞……總之,你的擔心純屬無稽之談。”
男子抬頭仔細觀察客廳的布置,剛才因為匆忙和被欲望迷住了眼睛,視周圍的一切於無物之狀,無象之象,是為惚恍,而現在經她一說,才回過神來,開始細細打量:寬敞的客廳即使超過十人在此駐足也不會給人一種擁擠的氣氛和呼吸凝重的現象,坐北朝南的朝向喜氣而吉祥,在伴著光線充足的視野開闊的製高點的位置,俯瞰下方的一切,便會不自禁油然而生一種大氣磅礴氤氳在身旁;茶幾精致而透亮,再鑲以翡翠色的花邊,即使外行也不會產生一種將之歸屬為低劣或不上檔次的行列的念頭;吊燈華麗而豪奢,點綴著五光十色光怪陸離的叫不出名字的裝潢;頂板四周粉飾以雪白的馨香的毫不刺激的材料作為房屋整體顏色的主色調,犄角處又不遺餘力的雕繪出具有歐洲風格的浮雕和圖紋;再看腳下,卻是一張看不出任何拚接痕跡幾乎可以說是無縫對接的目下最時興也較昂貴的材料的毫不慳吝的鋪就……不用說了,男子的疑惑消了大半,已然接受眼前的女人懷孕的目的確確實實是為了要一個孩子不想結婚來束縛自己的單純的雖不被世人所讚成的簡單的想法誠然是與自己的財產掛不上鉤,沾不上邊,那自己心中懸著的石頭也可不用緊緊勒在半空惴惴不安了。男子長舒一口氣,向從高聳的煙囪中排放而出的廢氣那樣,帶著點歉仄的情調說:“看來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全不曾想到你竟然擁有如此雄厚的財力而僅僅隻是為了一個孩子,這確實是一件讓人不敢想象的事。不過我也能夠理解現在一些比較時興和前衛的想法,至於對與不對,就不在我評論的範疇了。好了,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再打擾你了,孩子是你的,也就永遠是你的,我不圖孩子,這你放心,我可以發誓!就像你不想結婚一樣,我也對孩子有相當的畏懼和不適,嗯,那就這樣吧,有什麽需要……”
“謝謝,不過,我最後在說一次,我們真的以後不要再以任何形式的方式用任何語言甚至文字方麵的聯係的話,我才是真正的打心眼裏
對你感激涕零。”她適時打斷了他的話,逐客之意一覽無餘。
男子也沒再說什麽,瞟了她一眼,疾行離去。
她慢慢軟倒在沙發上,閉上眼睛,手撫胸口,似乎剛才的一切談話已耗掉了她所有的生命力而隻剩下奄奄一息的微弱的喘息。
她以為這所有的麻煩和顧慮在自己矢誌不渝的堅持之下已被清掃得幹幹淨淨,再也不會留下什麽殘渣來汙染和妨害自己的眼睛,然後便可以放心大膽再不用為任何有可能出現的麻煩而憂心忡忡而寢食難安了,心情可以徹底的平複,接下來的所有的時間都可以在陽光明媚的窗台下靜靜的坐著以享受一個新生命誕生的時刻的幸福的來臨的無法言喻的美妙而神秘的趣味。
好了,可以完全放鬆下來了,讓所有的筋骨、所有的神經細胞都處於自由奔放的狀態吧,像冰融化成水再液化成氣遊離在空中無拘無束漫無目的的徜徉在任意一個角落,那將是多麽愜意和妙不可言的事情啊!留在原處的就是一點一滴的時而循規蹈矩時而“怙惡不悛”的頑劣的卻無可奈何的跳動,隻有他的跳動,然後自己的生命的每一個分子的運動都不會逍遙自得其樂離去得太遠而無法控製,它們隨時都會回來,在得到一個模糊不清的指令的時候,至少在這之前,它們所有的運動的軌跡和運轉的痕跡都是為了更加方便更加清晰無誤的觀察著這個至關重要的生命的搏動的形象和特征,哪怕每一個微秒的間隙都不容放過,以免遺失任意一個精彩絕倫值得玩味隻得品讀的過程而懊惱和厭煩的產生。
如果一切都按照既定預想的結局在有條不紊的前行而不會受到任何偶然或必然的幹擾的話,那這個世界會多麽的安寧而祥和,太平盛世也會將其全權奉為至高無上的天子而頂禮膜拜嘖嘖稱讚不已。而悲哀的人們也早已進入腐朽的曆史的沉寂,在檔案館的深處,在黢黑的蛛絲布滿每一個終年不見新鮮空氣的角落裏,沒有一個後人會因為好奇涉足這裏來探究曾經悲哀誕生的根源和秘密。
敲門聲又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響了起來,和上次一樣,但在她的思想中也慣性的將來人圈定為不是那個人的行列而陡然從全然放鬆的狀態中坐了起來,趿著拖鞋去扭開了門鎖,在那個可能出現的人頭的形象和可能發生的對話或情結在下一刻情景真實發生的時候已是警鈴大作,驚駭不已。
男子又折了回來,在她還沒有開口詢問原因之前,率先發難,氣勢洶洶的嗬斥道:“好啊!差點上了你的當!原來這房子根本就不是你的!你裝模作樣、裝腔作勢虛偽得可以!以為出色的演技可以掩飾自己的一切罪惡和可恥的勾當而不被人察覺嗎?幸虧我反應迅速才沒有掉入你設好的彀中!”
女子一聽,怒火也隨著男子莫名其妙不分青紅皂白的胡言亂語的斥罵而升騰起來,暫時拋卻一直秉持在腦海中的不能動怒以免影響胎氣的教誨和警訊,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厲聲詈罵道:“你這個人真是不可理喻!什麽叫裝腔作勢?什麽叫裝模作樣?我裝什麽腔了?我做什麽勢了?你說啊!還有什麽
更惱人的,這房子不是我的,不是我的,還是誰的啊?你憑什麽說不是我啊?你有什麽證據啊?什麽勾當啊?我可恥嗎?可恥在哪啊?難道我為了想要一個孩子這個願望就可以構成可恥形成的條件嗎?什麽叫怕人察覺啊?我怕誰人察覺啊?我告訴你,我有理有據,我什麽都不怕?什麽人願意查誰就來好啦!大不了鬧得天下皆知!誰怕誰啊!我設彀啦?我設的是什麽彀啊?你說啊!我騙了你什麽啊?這都是當初本著自願原則幹得事兒!你現在反悔啦?反悔啦也晚啦!……”
“唉喲!”女子在憑借著本能反應禦辱於敵的最激烈的交鋒階段還沒有淋漓盡致用出毀天滅地的殺手鐧的時候,忽然被一陣劇痛偷襲得逞,氣勢頓消,雙手捂著腹部緩緩蹲到地上,額上冷汗涔涔而下,敢情是剛才的怒火攻心動了胎氣,要趕快順氣才是,否則有流產危險!
“快!快扶我……上沙發!”女子艱難地伸出瑟縮的手臂,顫巍巍的對呆立不動的男子說道。
男子仿佛是剛從入定狀態中回過神來似的猛然答應一聲,然後快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將女子扶上沙發坐好。女子深吸口氣,一點一點平靜自己驚慌失措的心率,以求達到自然狀態的韻律而完滿和諧無可挑剔。她一麵深深的緩緩的吐納從窗外傳來的陣陣清新宜人的空氣,一麵用右手最溫軟最平和的拿捏程度徐徐拂過微微隆起的劃出弧線的最美的腹部的距離,然後在靜靜的時鍾的嘀嗒有聲又仿佛萬籟俱寂的空間中恢複到之前的飽和而滿足的狀態。
“我去給你倒點熱水吧。”男子見女子的喘息聲漸漸趨於平靜,臉上的表情也失去了原先的驚惶和焦灼,於是關切似的柔聲說道。
女子什麽都沒想,下意識的點點頭,道:“好。”她又回到當時剛剛得知懷孕喜訊的那一段時間,不是一種手舞足蹈的喜不自勝,更多的是一種恬淡和溫馨,因為激動過度也是對胎兒的一種無意識的傷害,她現在會為了以後有一個在陽光所構築的繈褓中接收到自己健康而滿麵紅光的小天使,絕不會讓他被任何疾病任何厄運所窺視和覬覦,在所能想到的所有最安全的保護措施中,就是一心一意拋卻雜念以此生命的價值為最高準則並采取一切措施圍繞在他周圍不離不棄直到他長大成人的那一刻方才罷休。所以對男子忽然來襲的殷勤根本沒有任何懷疑和絲毫猶豫,在他遞過來的那杯水的時候,還心懷感激的微笑著說了聲“謝謝”,然後輕輕呷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
還沒等下一句話從聲帶中冒出來之前,又一陣劇痛從子宮壁中升騰而起,仿佛一座堆積萬年不化的冰山忽然被一陣天外隕石所擊中,碎成齏粉,四散飛揚,又像是一塊已經快凍得爆裂開來的冰塊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扔進滾沸的開水中突然爆裂開來一般,比因為怒火而不小心動了胎氣的後果更嚴重,更加熾烈而不可收拾,超過狂飆無情將粗壯的洋槐卷得連根拔起支離破碎,超過一顆顆呼嘯著的榴霰彈勢如破竹地刮過一般早已嚇得麵無人色的士兵的頭頂最後落在他們的陣地中轟然爆炸,塵土飛揚中,分崩離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