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章 通靈師.童年的印象

未來是不可預料的,就像蟲洞一樣不可捉摸。我曾經設定了一萬種問題的答案,也曾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在無聊的閑暇裏抓鬮丟色子盤想著通靈師最後人選將會是誰。我的信仰很堅定,就像我相信腳踩的這塊燦族大陸永遠都不會動搖一樣。事實上除我之外島上其他的燦族人都沒有什麽信仰,就算是有,也隻能是他們自己。因此,我周圍大多數的人自戀傾向很產重,沒辦法,這就是現實。

我的三哥哥流炎被選中了。他成為了通靈師,成了燦族大陸除王以外最尊貴的人,地位僅次於我們的王。這讓我始料未及,在這之前,我從來都沒有想到過流炎哥哥會坐上通靈師的位置,也許在我的潛意識裏根本就不想讓流炎哥哥去當什麽通靈師。

記得當時,在得知這個結果以後,全家人都歡欣鼓舞。那時候,我的大姐姐流螢還未出嫁,大家其樂融融,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開心的笑容。唯獨我,一點都不開心,雖然我才隻有八歲。

家人都詫異地望著我,不明白為什麽我會不高興。事實上我不僅不高興,而且還哭了,哭得很凶。我走上前去,拉著流炎哥哥的衣角,抽抽噎噎地央求他不要去當什麽通靈師,不要去做這個在別人看來那麽風光無限的職業,每當這個時候,流炎哥哥就會轉過頭來,溫和地看著我,微笑地問道:“為什麽?我的小傻瓜。”而此時,我的小臉憋得通紅,嘴巴張開,結結巴巴,卻又說不出任何的道理。在流炎哥哥看來,這不過是小孩子的任性罷了,於是便不再理會我,而是轉回頭去和大人們繼續商量正事。家裏的人也都以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或者皺一下眉頭,或搖搖頭,然後,就都不管我了。在他們眼中,我的舉止行為平時就和其他小朋友們不一樣,所以總是聽見他們說:“不曉得他的心裏頭想些啥子?小小年紀。”鑒於此,對於我有這樣的言行也就不足為奇了。而我卻是,越焦急越說不話出來,隻是緊緊地緊緊地拽著流炎哥哥,生怕一不小心,他就會從我的麵前消失掉。就這樣拽著拽著,直到拽得筋疲力盡,便趴在他的膝頭上睡著了。其實,通常小孩子們的預感都是很靈驗的,但大人們多半不會相信。他們總是根據自已所謂的經驗來判斷事物的好壞,或者受周圍大多人的影響。雖然迄今為止還沒有人能夠解釋得清楚這種現象。後來我曾想:如果當時大人們對我的這種預感有足夠的重視,那麽,結局會不會不一樣?或者說,至少我的流炎哥哥還活著?可惜這一切,都隻是假設而已。

我不想讓流炎哥哥去當通靈師不僅僅是因為那個滅掉人正常欲望隻有宮廷裏麵的太監才能夠遵守的破規定以外。還有一種直覺,那就是:他並不會因此而得到快樂,並且終有一天他會出事。

後來的事實證明了我這種預感的正確性。流炎哥哥最後自殺了。

當我得知這個噩耗的時候,並沒有太大的驚訝,也沒有感到過多的悲哀。那時的我,無論歡喜或者痛哭都不會持續太久,因為我還太小,不能像大人們一樣,真正體會到那種生離死別的痛苦。隻是偶而地想起我的流炎哥哥,回想起他在生前日日陪伴我玩耍時的情景,心裏會有一種莫名的酸楚。他對我十分有耐心,常常陪我玩彈子球,而且每次都會讓我贏。等到我玩膩了的時候,就站起來把我扛在他的肩膀上,故意從我的那些小夥伴麵前走過,好讓我風光風光,我坐在他的肩上十分得意,一隻手抓牢他,另一隻手不停地揮舞著,咯咯咯地笑個不停……。而現在,再也沒有人陪我玩了,我感到倍加的孤獨,家裏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我。

流炎哥哥的自殺在族人當中並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因為恰在此時,燦族,乃自整個流火半島都陷入了一場巨大的浩劫之中,經曆了那場劫難以後,過去許多曾在我腦子裏堅定不移的信仰也隨之崩塌了。我記得流炎哥哥曾對我說過:“流火,流火,你要做回你自己,不受任何人的擺布,像一團真正的流火一樣,自由自在、純淨、透明,且不含任何雜質。即使流動、飛舞,也要有自已的目標。這樣,你終究會舞出一段精彩來,而你的人生也才不會有任何的遺憾。”很多年以後,我才明白了流炎哥哥那些話裏麵的真正含義。流火哥哥的心裏其實很苦,終其一生,都被別人操縱和擺布,沒有一點自由。當然,那個時候,我還體會不到這些。我隻是在想:我會象流炎哥哥所希望的那樣成為真正的流火嗎?與別人不一樣,舞出自已的風采。那麽,什麽才是真正的流火?怎麽樣的人生才算是精采的?難道現在的我不是流火嗎?總總的問題糾結著我,沒有人給出答案。至從流炎哥哥走了以後,我看起來還是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孩,有時還很調皮、貪玩。並且喜歡跑去逗一些女孩子。以至於後來她們看見我,就遠遠地躲開。偶而,當我一個人獨處的時候,還是會想起流炎哥哥,但很快地,就又把他忘記了。隻是性格上有了不少的改變,變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安靜,也沒有那麽任性了。為此,家裏人都很高興,他們認為那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變得比以前懂事些了的緣故。隻有我才知道那是為什麽,但我從來不對別人訴說,有想法也會悶在心裏。好多次,我獨自待在家門外的角落裏,抬起頭來望向遠方,心想,除了我們居住的這片島嶼外,一定還會有一個更廣闊的天地吧?如果有,那麽,那個世界究竟是怎樣的呢?是精彩紛呈,還是像那些老年人所說的那樣可怕?一旦離開了這個島,我們就無法生存下去?這些,對我都來說是一個個未知的迷。它們對我充滿著誘惑,這種誘惑讓我產生了極度的渴望,渴望著,有一天能夠離開此地,到外麵的世界去,看看那裏和我們現在居住的島嶼究竟有什麽不同?是黑暗,是光明?是爭戰,還是和平?更重要的是,是不是也有著一種美好而純淨的東西,像流火。雖然它們不能等同,但畢竟也是美好的事物。

我慶幸我有一個身為雕刻師的父親。他有精湛的手藝,能雕刻出被凡世稱之為藝術品的東西。他的想象力之豐富,令人瞠目結舌。我那時不懂得什麽叫做藝術,隻覺得有趣,很好玩,他雕刻出來的那些東西看起來栩栩如生,就像是真的一樣。偶而,我會趁父親不注意的時候愉愉抓起幾個跑到外麵去,然後躲到牆角邊,把它們放到地上,一一地擺開來,目不轉睛地慢慢欣賞,越看越覺得它們可愛,這些小玩意兒給我孤寂的童年帶來了不少的樂趣,同時也讓我幼小的心靈得到了美的啟示。至從流炎哥哥走了以後,它們就是我最忠實的玩伴,每次,我都會小心翼翼地嗬護著它們,不讓它們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

父親是個沉默寡言的人,看起來還有點木訥。不過,隻要一有空他就鑽進自已的工作室(他有一個工作室,是專門用來雕刻和存放那些工藝品的),開始專心專意地雕刻他的那些工藝品。他雕刻出來的東西很多,多到最後連他自已都數不清了。但每當別人向索要時,他卻一個都舍不得給,活

像個守財奴似的。盡管如此,他還在不停地雕啊雕。他雕的東西有燁樹、燁果、燁樹的葉子,骨靈鳥,骨靈鳥火紅的羽毛、尾巴,大地的眼睛,飄舞的流火,燁樹下自由散漫的通靈獸,通靈獸的獸角,通靈獸的尾巴,甚至還有火海中的火人魚。

火人魚是流火世界中一種特有的生物。它們半身人形,半身魚尾,有點像凡世中傳說的海裏的美人魚。可是它們一點都不美,不僅不美,甚至看起來還很醜陋。就像直接把凡世的魚頭蓋在一個人的頭上,它們不會說話,也不會像鳥兒那樣發出愉悅的鳴聲,隻會沉默地在火海裏遊來遊去,從黑暗的地方遊向有光亮的地方,又從有光亮的地方遊向黑暗的地方,如此往複,有時感到無聊了,便會將醜陋的身體探出火海之上,望一下心形大陸,或者更遠的地方,然後,就又潛入到火海裏去了。

它們隻是這個島嶼裏的一種生物,就像天上飛的骨靈鳥,凡世中的遊魚一樣,是屬於這個島嶼的。

沒有人吃它們,也沒有人去傷害它們。島上的人們對它們的存在熟視無睹。難吃是一個方麵,醜得不敢吃也是一個方麵,更重要的是在整個流火的世界裏人們都隻吃植物,這大概就象凡世中有的人隻吃素一樣地吧。它們沒有任何的天敵,因此,在這裏生活得很是自在。

還有就是在燦族島嶼上空飛翔的骨靈鳥,它們比火人魚好看得多。而且在燦族人的心目中,骨靈鳥是燦族人吉祥的標誌,盡管事實並非如此,但燦族人對這種鳥的喜愛卻是發自內心的。我也喜歡骨靈鳥,它們全身羽毛雪白,毫無瑕疵,就像凡世中高山上千年不融化的冰雪,那麽聖潔、高貴,讓人直想頂禮膜拜。它們的體形和凡世的海鷗差不多大,但海鷗的聲音卻沒有骨靈鳥的鳴叫聲好聽。骨靈鳥的聲音如凡世中清遠的笛,隻要它們展開歌喉婉轉鳴啼的時候,我的思緒便變得空靈而悠遠。

它們在飛翔的時候,周身會發出一種淡淡的紅色光芒。遠遠望去,就像是被火焰的紅光所籠罩著的聖潔的精靈,美麗如斯,寧靜如雲。雲是我到了凡世以後才知道的東西,而在流火的世界裏,卻沒有雲。

每天清晨,骨靈鳥鳴叫著在島嶼上空不知疲倦地飛翔,但它們始終不能飛出心形大陸,更不會沿著無垠的火海向更遠的地方飛去。曾經有過一隻骨靈鳥,它是我所見過最小的骨靈鳥,也是一隻特立獨行的骨靈鳥。它不滿足於隻在心形大陸的上空飛飛翔,也會到其它島嶼上空飛,其它島嶼上雖然沒有骨靈鳥,但那裏的人們卻不會傷害它,反而很羨慕這種隻有在心形大才有的飛來飛去的可愛的小鳥。

有一天,它沿著火海邊沿,朝更遠的地方飛去,之後再也沒有飛回來過。人們猜測著,它或許死了,或許飛到了那火海的盡頭,看見了火海盡頭的彼岸花開。而我卻相信,它一定還活著。我希望它有朝一日還能再飛回來,飛到它熟悉的島嶼上空來。我知道這個希望非常的渺茫,渺茫得就像在凡世中喝一口水被嗆死的幾率一樣。而後它終於飛回來了,不過當它飛回來的時候,燦族的浩劫也來了。

骨靈鳥的名字其實來源於凡世。在燦族中,本來是沒有骨靈鳥的。凡世的鳥兒死了以後,如果它們的意識還沒有消散,雖然肉體消失但骨架還沒有被損壞,那麽它們的靈魂就會來到流火的世界,在流火的世界裏幻化成一隻永恒不滅的骨靈鳥,每天吟唱著天籟般的曲調。

我的流炎哥哥離開了我,去了王宮,當上了偉大而受人崇拜的通靈師。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了。也不知道他住在那間宮室裏,過的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生活。他寂寞嗎?開心嗎?他會想念這個家,想念爸爸媽媽,姐姐和我嗎?我不知道,因為這一切都隻能在心裏默默地想。他走了以後,家裏的人很少提起他,因為作為一個普通的燦族居民來說,是不能隨談起宮室裏的人的,否則就是不敬,會遭到處罰。

他看上去很文靜,個子比我高很多。當然,這隻是和那時的我相比較而言。因為那時候我還隻是一個小孩子,姐姐們都比我高,我隻和那些十來歲的小夥伴們一般高。在我的意識裏,哥哥的形象總是高大勇猛,甚至超過了父親。這樣,隻要我高興,隨時都能騎上他的肩頭,一下子站得很高看得很遠。而且,哥哥們都應該是正義的,當弟弟在外麵遭受到別人欺侮的時候,他會立馬挺身而出,用他的堅毅、勇敢和鐵一伴的拳頭擊敗對方。他的英雄形象在弟弟心裏目中同如戰神一樣不可替代。可是有一天,如果他像凡世的雪崩一樣輕易坍塌了的時候,我們會發現,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戰神,也沒有什麽偶像,它們如水中花,井中月一樣,一碰就會碎,碎了以後又合攏,然後又被打碎、合攏,直到最後,它們再也無法合攏為止,我們便不再去想它。到最後,隻剩下一個孤單的影子,而這個影子,其實就是我們自己。但當時的我,哪裏會想到這麽多,隻是任性地讓哥哥陪我玩,讓他保護我,叫他幫我打架,去揍那些恃強淩弱的渾小子們。可是流炎哥哥除了陪我玩,從來都不幫我打架。因為他誰都打不過,甚至連姐姐們都打不過。如果我有妹妹的話,我想,他也許連妹妹都打不過吧。正因為這樣,我一度曾以為流炎哥哥很軟弱。漸漸地,我都有些瞧不起他,甚至不想理他了。我隻和姐姐們說話。至到有一天我們遇到了一件事情,從那以後,我才徹底地改變了對流炎哥哥的看法。

那一天,在島嶼上一個偏僻的林子裏,我們遇到了一群流氓。事實上,在燦族中,也是有流氓的。他們不搶劫,卻一味地淩弱欺小,就跟凡世的那些小霸王一樣。

當時我和柳煒還有雪煙在燁樹林中玩耍,玩著玩著就被一群流氓給團團圍住了。我們被嚇傻了,準確地說,是被打傻了。因為他們伸出手,指尖上冒出火焰,打在了我和柳煒的臉上。我們的臉立馬高高地了腫起來。

這些人竟然是操縱師!

燦族隻有操縱師才能操縱流火。而操縱師的概念是,相當於凡世中會武功的人。

很顯然地,他們隻是最低級的操縱師,如果級別稍微高一點的操縱師那怕是最普通的一個,無論他們如何小心地操縱流火,拍在兩個兒童的臉上,他們脆弱的臉皮會被瞬間就會被揭去,而不僅僅隻打腫而已。

雖然我和柳煒挨了打。但他們沒有打雪煙。原因是雪煙很美,看起來就像是凡世山水畫中的古典美人。我從來沒有把雪煙和我兩個姐姐的美放在一起進行過比較。在我的意識裏,美有不同的類型。但是醜陋卻隻有一種。我可以花很多時間把不同的美進行分別歸類,而不願意花哪怕是一秒的時間來描述醜陋的事物。

我喜歡雪煙,因為她漂亮。我相信柳煒也一定喜歡雪煙。因此每當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常常訕笑著問他:“你看起來好像很喜歡雪煙哦。啊?”

這時柳煒就會漲紅著臉

,拚命地搖頭,並且還連連擺手,像是吃了搖頭丸一樣,停都停不住,結結巴巴地分辨道:“你、你、你、你……胡說,你……胡說……你……”然後就“你”不出來了。

這個時候,我往往會開口狂笑不止,然後還會繼續地調侃他:“嗬嗬~~~~~狗日的,不老實哈!明天我要到班裏去宣揚哦~~~~~”

他的臉就會漲得更紅,然後緊緊握住雙拳,像頭凶猛野牛一樣向我撲過來。我立馬轉過身去,拔腿飛奔,我當然隻能是跑,不停地跑,而且一邊跑還一邊笑。

許久以後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當我這樣說的時候,那臭小子要打我呢?喜歡就是喜歡,難道還不敢承認嗎?調侃一句會引他起如此的震怒。

我跑得氣喘,他追得也很累。不過當我絆倒摔在地上的時候,他會撲將上來,氣喘籲籲地掐著我的脖子,如流火一般絢爛的瞳仁裏充斥著憤怒的光,上氣不接下氣地質問道:“你還亂不亂說?你還亂不亂說?,我叫你亂說!!!

這時我就會求饒,不僅僅是因為他掐著我的脖子,讓我出不來氣,也不是因為他不依不撓的氣勢震懾了我。而是因為他有口臭,那股濃重難聞的怪味,像水龍頭一樣,直撲我的鼻腔,令我一分鍾都忍受不了,這是唯一讓我懼怕他的東西,所以我隻好繳械投降,好讓他立馬鬆手,站起來離走開,最好離我遠一點。

當然他也到別人那裏去說我,造我的謠,有時還會威脅我一下。但是我從不在乎。我很坦然。我明確地告訴過他我喜歡雪煙,並且依然還會問他是不是也喜歡雪煙,但每次他都矢口否認。然後我會接著問:“你說的可都是真的?”他會斬釘截鐵地回答:“當然是真的。”然後我便會欣喜若狂,緊緊地抱住他,搖著他的肩膀,激動地說:“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好兄弟!!!”他確實是我的好兄弟,當我想雪煙的時候,會找個借口,單獨和她待在一起。雪煙心地善良,加上我編的理由讓她沒法拒絕我。雖然我不喜歡讀書,在其他方麵卻很有天賦。正如別人所說的那樣,總有一些小聰明。而我的那個所謂好兄弟,雖然智商平平,唯獨在我泡妞這件事情上卻像隻狗一樣嗅覺靈敏得很。像獨自赴約這樣的事兒我當然不會告訴他,但他就像和我有感應似的,隻要我和雪煙待在一塊兒,他必然會神秘現身。而且不管我和雪煙聊得多麽開心,他會時不時地把腦袋從後麵伸到我倆中間插上一句,然後再縮回去,這常常令我非常的不爽。但是在那個女人如衣服的年代,我還是會把“兄弟”這兩個字看得很重。但到底有多重,我自己都說不清楚。不過我經常會在嘴上說“為了兄弟,我可以兩肋插刀!”但是要真讓我在我的肋骨兩端插上兩把刀的話,我肯定是受不了的。不僅我不願意,我想柳煒也一定不願意為我插刀,但他一定會為了雪煙插我兩刀。而我最不願意看到的場麵是,我和柳煒為了雪煙互相插刀。不過謝天謝地,這種場麵終於沒有出現。

雪煙不僅心地善良,而且她根本想不到我們倆個為了她在明裏暗裏地掐來掐去。她思想單純,單純得如凡世高原中的海子,那樣明淨。我想如果有幸把她娶回家,一定會讓她幸福的,我在心裏暗暗地盤算著。

遺憾的是,因為柳煒,我和雪煙很少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後來,竟然到了沒有他我們倆都會覺得缺少了什麽似的。有幾次,我和雪煙正在路上單獨走著的時候,雪煙會驚訝地問一句:“咦?那個柳煒怎麽沒有來呢?”而我總是會回答“不知道,我們走我們的,不要管他。”這句話剛一說完,柳煒就會半秒不差的出現在我們後麵,睜著如流火一般絢爛的瞳仁,扯著臉皮左右擺動向我們微笑。

而雪煙總是會熱情地向他揮揮手,可愛的臉龐笑起來更美了,每當這時,我隻好尷尬地跟著揮手致以微笑。我不知道當時的笑看起來像不像,也許比哭還難看。

其實我心裏很忐忑,我深怕柳煒將我喜歡雪煙的話告訴雪煙,雖然我在柳煒的麵前裝得比男人還男人,但是一到雪煙麵前,我卻隻能裝得比女人還女人了。我很害羞,特別是在雪煙麵前,我會常常抿著嘴,低著頭,十根手指頭來回交搓,搓到幾乎失去知覺也不會停止。直到雪煙走後,我才會仔細注意我雙手的手指,已經和手掌的顏色相差甚遠,疼痛的感覺才會由手傳回我的腦細胞。而此時,我還站在原地,望著雪煙遠去的背影,在流火所帶來光明的掩映下,伸著兩隻顫巍巍的雙手,抓向一片虛無,那如火珠一般的眼淚便會悄無聲息地滴落下,灑在了堅硬的大地上,繼續地燃燒,爾後,才慢慢地熄滅。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哭,我隻是隱隱有種感覺,雪煙會離開我們。不僅是雪煙,還有柳煒,還有我的哥哥姐姐,爸爸媽媽,還有燦族的所有人,甚至整個流火的世界,終究會消失不見。那些好的、不好的,充滿希望的、絕望的、善良的、邪惡的人們,都會一個個接連地離開我。而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如雲煙一般地消失,卻無能為力。

柳煒在雪煙的麵前表現出來的樣子也並不比我高明多少。如果我是靦腆加羞澀,那麽柳煒可以說是笨拙加遲鈍。我同樣會嘲笑他,即使明知道自己和他半斤八兩甚至還不如他。

我總感覺雪煙對我不一樣,因為她對我笑得不僅很美,還讓我感覺到一絲甜蜜,一種深意。雖然我說不出來,但我相信自已的直覺。盡管我不能確定她除了對我笑得很甜很美之外,是不是真的包含有一種情素在裏麵。她也會對其他人微笑,至於她的這種微笑是發自內心的真實情感,還是出於禮節的一種招牌式的微笑,那就沒辦法判斷了。因為別人覺得很美的時候,我不覺得美,而別人覺得不美的東西,我也不一定覺得不美。無論如何,我總感覺她對我和別人不一樣。

我曾仔細觀察過她對柳煒的笑,結果讓我很慶幸,她對柳煒的笑和對路人甲路人乙的笑一樣,隻是一種客套罷了。而柳煒竟然告訴我,雪煙的笑是他所見過得最美的笑,讓他瞳孔中的火焰都快熄滅了。而我聽了以後,總是怒火中燒,心裏憤憤地罵道:“你這傻逼也配說這種話!”但是罵歸罵,心裏更多的確是一種無以言說的酸楚。

雪煙喜歡我嗎?我不敢當麵去問她。所以終究無法肯定地下結論。在當時,對於一個天真、善良甚至有些羞澀的我來說那比殺了我還痛苦。那時有這樣的想法是完全基於對於死的一種錯誤的理解。以為死就是睡著了,或者回家了。在凡世的時候,我經常會聽到有人說:“這個人怎麽睡得跟死豬一樣!”或者說:“我們要視死如歸。”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原來人死了真的是和豬死了是一樣的,沒有什麽不一樣。其實死和睡著卻是有著本質的區別。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陷入一種深深的自責當中,但更多的是納悶兒。我一直都想不通,當時的我,為什麽寧願死,都不向雪煙說出藏在心裏麵的那句話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