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逃

阿仆從未讓山纓失望過。無論在何時,無論山纓是否知道,他都會將山纓保護得好好的。雲斬也從未讓阿仆失望過。隻要雲斬在手,即使是神將,他也照斬不誤。

何況鄭觀塘隻是個與阿仆一樣的凡人。

隻是鄭觀塘也絕非浪得虛名。烈火從來都所向披靡,讓敵人聞風喪膽。大啟的人都知道,唯一一個能夠打敗風怒的唐更闌的,隻有鄭觀塘。即使他們在戰場上使用了魂器,也不過是攻進了風怒的國都而已。唐更闌敵住的一路,仍是沒能有尺寸之功,甚至還以少勝多,壓退三十裏。那時就有人說,如果當時鄭觀塘不是領兵進入國都,而是與唐更闌對戰,也許還有獲勝的可能。

山纓不懂武功,可也明白,阿仆和鄭觀塘的一戰有多麽的激烈。兩柄大刀迸濺的火星,都差點把櫻樹燃著。

鄭觀塘的刀更疾更快,也更詭譎。那大刀在他的手中看著都仿佛是輕的,迅猛厲烈,要爆起火焰一邊,隱隱挾著紅銅的顏色。

阿仆卻極穩,大開大合,淡定從容。雲斬如一道浩然白虹,足以叫人肅然起敬,邪心退散。卻偏偏,浩朗之外,還有著飄灑,隨意如風流雲散。

鄭觀塘一時戰不下來,卻開始有些力怯了。唐更闌明明不過是個小白臉模樣,卻力大沉穩,幾次兵刃相交,都教他吃足了苦頭,虎口也裂了。自然唐更闌在他手上也討不到什麽好去,幾次都堪堪擦著唐更闌要害過去,差一點就能要了唐更闌的命。

阿仆呼吸卻極平靜,錦衣飄蕩,將鄭觀塘壓在了下風。

鄭觀塘咬緊了牙,拚著與阿仆硬碰,刀刃猛砍在阿仆的刀柄上,趁著被架住的時候一壓,人卻借力跳出了戰圈。

然而不過是眼前一花,鄭觀塘還沒來得及提氣,一團雲飄然而下,bi在了他的肩頭頸上。雲斬停得及時,否則鄭觀塘就要被斜劈成兩半。

“承讓。”阿仆輕輕一笑。白得秀氣的一張臉上,眸中卻暗起風雷。

鄭觀塘隻覺得汗毛都被雲斬激得豎了起來,人也不敢亂動。

“國舅爺,與我們走一趟吧。”阿仆感到山纓來到他的身邊,依著他站著,“有些事情,要向國舅爺請教。”

鄭觀塘扭曲了一張臉,忿恨惱怒,都顯出來:“休想!”

“那我們……”阿仆話還沒說完,猛見著餘光裏太陽下有什麽一閃,“山纓,快走!”抬手抓起鄭觀塘,用力一丟,竟直接將人丟到了櫻樓裏。

隻在鄭觀塘方才站過的地方,三支羽箭牢牢釘在地麵。幾乎是與此同時,櫻樓頂上亂箭齊發,向著院子中的人射了過來,連鄭觀塘的死活都不管了。

阿仆不敢怠慢,攬護著山纓,扶著肖衍泉,也忙奔進櫻樓,回手將門死死抵上,看著山纓和肖衍泉平安,舒了口氣。外頭箭射入門板的“咄咄”聲不絕於耳,簡直要把整個櫻樓都射穿了一樣。

陡然的紅斬過來,阿仆緊躲,雲斬一攔,將烈焰撥到了一旁。隨即一挑一劃,在鄭觀塘的當胸開了片血花。

“國舅

爺,你還不老實點?”阿仆冷言,“外頭可是連你也想一起殺了!”

鄭觀塘捂著胸口,拄著烈焰站著:“殺了你,我出去就不怕。”

“你殺不了我。”阿仆說得淡漠。

“你們也逃不脫外頭的天羅地網!”鄭觀塘眼睛赤紅,如他的烈焰一樣。

阿仆卻不再理會鄭觀塘,隻向著山纓:“走吧。我們得離開這了。”去鄭觀塘懷裏把山纓的釵子翻出來,一手拽著不能再戰的人,一手把釵子cha在山纓雲鬢上。

山纓忙去了櫃台,將櫃台上放著的算盤推了一下,一道門“軋軋”而開。

阿仆看著山纓和肖衍泉進去了密道,才拖著鄭觀塘走在後麵。

櫻樓的密道通向的卻是城外的別院。別院荒廢了許久,已經雜草叢生了。連屋頂上都長出了野草,胡亂紮丫著。沒了腳麵的草瘋長,在阿仆和鄭觀塘身後留下一串血跡。

出乎鄭觀塘意料之外的,別院裏還有一個人在:“唐將軍,你回來了?”

“王爺久等了。”阿仆頷首,將鄭觀塘丟在許世振的麵前。

此時的許世振再沒了意氣飛揚,看來十分的憔悴疲憊:“山纓姑娘和肖小姐平安無恙,實在教我放心不少。”

“王爺,沒時間敘舊,我們得快走。”阿仆安排好了馬車,一聲呼哨,一隻黑鷹飛了下來,穩穩立在馬背上。一匹白馬也從別院外的林子裏歡快的奔了過來,對著阿仆長嘶。

山纓和肖衍泉、許世振都上了馬車,鄭觀塘也被阿仆捆緊了,扔上去。暗刃便得意洋洋,驅著馬車前行。飛雲載著阿仆,行在馬車旁邊。

許世振瞅著,馬車七拐八繞的,也不知在什麽地方走了多久。足行了半天的功夫,竟又回到城外山腳下了。

鄭觀塘被阿仆拖了出來,山纓引著路,幾個人就丟了馬車上了山。許世振還奇怪著,回頭看了好幾眼,那老鷹竟然也會駕車,也算是罕見的奇事了。

到了山洞裏,許世振才注意,裏頭東西竟是都準備好的。所有需要的物品一應俱全,足以教他們幾人在這裏生活一兩個月無虞。

山纓見著那人忙碌,將所有都安置好了,她才走過去,仰望著他:“轉過去。”

阿仆愣了一下,才笑了,聽話的轉身。

這時眾人才見著,阿仆背後足釘了有五六支箭,衣裳早紅了。隻是之前他一直都麵對著眾人,才沒被察覺而已。

山纓靜默著剪掉箭杆,小心的替阿仆除了衣裳,才取了清水草藥準備好了,給他拔箭、清洗、塗藥。

阿仆一聲不吭,由著山纓給他治傷。

許世振在旁邊看著都覺得疼,唯獨那受傷和治傷的兩個穩當平靜。他不覺感歎:“唐將軍真非常人,實在教我佩服得緊。”一回頭,卻見鄭觀塘仍是不可置信的望著他,便是恨得冷笑,“我還活著,沒想到吧?鄭觀塘,你連我也要害!若不是唐將軍,我還真得死在你手裏!”

鄭觀塘明白,再掙紮也沒有用了。他原本設計的羅網,

反而被唐更闌都看穿了,利用了來抓了他。然而再細想的時候,鄭觀塘卻不禁毛骨悚然。想得深一點,分明就是唐更闌都設計好了,教他一步步按照唐更闌設想的走,直到布了這唐更闌為他設定的羅網,於是他隻能落入唐更闌的網。

其實阿仆還是有所失誤的。鄭觀塘太xing急,先對許世振下手了,害他在許世振的事情上耽擱了一下。不然,又怎會教山纓吃了苦頭?

“國舅爺還不想與我談談麽?”阿仆穿好了衣裳,看著山纓出去倒了為他清洗傷口的血水。

“你想知道什麽?”鄭觀塘無奈。頹然坐在地上,靠著岩壁。他胸口的傷**著疼。

其實阿仆極有分寸,那傷口大而長,卻不是特別的深,隻教鄭觀塘多失了血,失去戰力而已。倒是無意要鄭觀塘命的。

山纓又拿了傷藥清水,來到鄭觀塘身邊:“傷給我看。”

鄭觀塘吃驚,不敢相信此時山纓的舉動。

阿仆卻有些無奈的搖頭笑了,過去解開了鄭觀塘的繩子,扒了鄭觀塘的上衣,好讓山纓調治。他自己謹慎盯著鄭觀塘,免得鄭觀塘突然發難,傷了山纓。

“山纓姑娘真是善良。”許世振歎息,“都說妖害人,我看倒是山纓姑娘這樣的妖,比人可好了太多了。”

山纓隻靜靜搖頭,輕輕的說:“他是衍泉孩子的父親。”

“這是真的?”許世振也驚詫了,“我還以為那不過是托辭,那孩子是……”後麵沒說,卻是看向阿仆。

阿仆苦笑。別人看他倒是沒什麽例外的,肯信他的,也隻有山纓而已。然而終究正事要緊:“國舅爺,說吧。施術者在哪兒?這一切,都是誰來操縱的?”

鄭觀塘見山纓對他的傷也沒半點馬虎,倒是肖衍泉坐在遠遠的角落處,仇視著他。而唐更闌對他卻是沒半點放鬆的意思,雖然是幫著山纓,其實也緊緊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這般看了一時,他卻挑釁笑了:“想我說也可以,然而話,我隻對山纓姑娘一個人講。”

阿仆微微側了頭,目光如冰,掃過鄭觀塘全身:“國舅爺覺不覺的,我可能還有些別的方法,可以教國舅爺講話?”

鄭觀塘輕笑:“請隨意。”

山纓卻拉開了阿仆:“我聽他講。”

阿仆搖頭:“山纓,我不能。”哪怕鄭觀塘什麽也不說,哪怕他還得另外費些周章去挖掘那些秘密,他也不能教山纓在他的掌控之外冒險。

鄭觀塘望著肖衍泉,看見肖衍泉眼中對他的怒火敵意。他是肖衍泉孩子的父親,卻永遠得不到孩子母親的原諒:“我也不知道。”聲音低沉失意。他羨慕阿仆和山纓,卻也將那兩人的相互維護關愛看在眼裏。

“嗯?”阿仆不禁疑問,鄭觀塘的話是什麽意思。

“我不知道魂器的施術者是誰。”鄭觀塘深吸口氣,吐字清晰,“我隻知道,施術者和操縱這一切的是同一個人。而他現在,就在皇宮。”他突然哈哈大笑,“如果你膽子夠大,就去皇宮裏看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