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作法

安易帶著一包東西從郎元城裏出來,笑嘻嘻的遞給阿仆:“二叔,終於舍得把你身上的衣裳換了?”

阿仆接過來,打開看了看,皺眉:“怎麽買這麽好的衣裳?有仆人是這麽穿的?”

“我不知道仆人穿的是什麽,往日你給我穿的不是都這樣?”安易轉著眼睛,俏皮機靈。

阿仆無奈,將自己梳洗了,修剪了胡須,換上衣裳。

山纓再看時,已經與那個苦力阿仆大相徑庭了。藍色的錦衣沒什麽花樣,偏勾勒著銀邊,簡單大氣,襯得他的膚色更是俊挺的白。胡子留了上唇兩撇,下頷一撮,竟是墨一般,跟貼著三塊黑玉似的。他此時便是個利落的公子模樣,不仔細看,也不會教人想到通緝告示上的大將軍。

“姑娘看我做什麽?”阿仆轉頭來,正見著山纓目不轉睛望著他。

山纓扭頭:“還是告示上的更好看。”

阿仆苦笑,戴上鬥笠,抱著山纓攜著安易進城。隻是沒先找地方買那些做法必要的東西,反而帶著山纓在城裏轉了一大圈。

先給山纓買了麵紗,阿仆特特選了輕薄優質的料子,上頭還繡著一枝半開的櫻花,透著淺淡的粉色。在山纓臉上隨風輕輕的飄著,宛如仙子一般。又在成衣店裏選了套白色的衣裙,也是櫻花圖案的,豔紅的花瓣如美女的紅唇,翠色欲滴。

“姑娘真是大美人!”安易不禁歎著,跟老板兩個直了眼睛,“二叔也真會挑!”

山纓一雙眸子卻被讚得有些羞怯了,太久沒人說她漂亮了,見著她模樣的,無不是驚恐懼怕,或者厭惡嫌棄。思及此,不覺垂了雙眼,露了感傷出來。

阿仆上前一步,站在山纓麵前,將她下頷挑了起來:“姑娘隻管抬頭。姑娘的美是有目共睹的,何用羞怯?隻姑娘這雙眸子便是天仙落塵了。”他輕柔笑著,如風送暖,由衷的讚美。

“就是!”安易附和著,“姑娘現在便是天上的仙女,若是將臉也露出來,怕不得教半條街的人都死過去呢!被姑娘的美給驚得暈死了!還是二叔想的周到,怕別人遭

殃,故而教姑娘千萬遮著呢!”

“貧嘴!”山纓叱著。她如今的模樣若是露出來,怕真得半條街的人都死過去,被嚇得暈死了。

安易吐了舌頭,不滿的嘟囔:“二叔真小氣,隻自己獨享姑娘美貌!”

“走了!”阿仆不再理安易,抱著山纓離開。

安易忙忙給了錢跟上去。他現下便是個小財主,阿仆山纓都是靠他手中的錢來養著的。然而認真來說,他的錢也都是阿仆往日給他的,用回阿仆身上也沒什麽。

接下來逛的地方卻教安易驚訝,阿仆竟奔些賣香燭燒紙的地方去,還特特的與山纓一起選了香案香爐。

山纓拿著一隻香爐把玩,竟是有些喜愛的樣子。

“姑娘喜歡,便是這一個了。”阿仆接過,順手遞給安易,抱著山纓前行。

安易大包小裹的提著東西,背上還背著個香案,自己都覺得可笑。一路上嘟著嘴,不情不願的。然而他們又不能雇車,因還得出城去山裏尋地方安置,車馬是斷然上不去的。安易隻能認命的來做苦力。

直到出了城,阿仆才放了心。他在城裏這一大圈,竟也沒教人認出來,算是萬幸。然而晚上才是關鍵,山纓要替安易作法,除了那魂器的術。

依舊是尋了山洞暫歇,山纓吩咐阿仆將香案擺上,香燭燒紙各在其位,香爐沒擺在案上,而是放在案前地麵,裏頭cha的卻是櫻枝。這季節櫻花早謝了,隻有茂盛的葉子在上頭,也是青蔥可人。

“二叔,姑娘這是要做什麽?”安易尚不知道自己被魂器所攝的事,隻一味好奇。

“安靜看著,姑娘要你做什麽你便做。”阿仆吩咐了。

安易也就老實的瞅著。

“要你的血。”山纓頭也不回,望著香案裏的櫻枝。

“多少?”

“一碗。”

阿仆抬手割破腕脈,整放了一碗的血,甚而都不問為什麽。

山纓接過來,澆在櫻枝上。就見那櫻枝忽然變化,上頭的綠葉竟全收了,一時如恢複到了早春一般。

繼而花苞綴滿枝頭,嘩然盛放,全是鮮紅如血的顏色。連山纓都吃了一驚,不覺回頭去看了一眼阿仆。

阿仆隻沉靜望著她,由著安易給他包紮手腕。

山纓垂了眸子,將盛放著櫻花的香爐擺上了香案。

安易被教上前點燃了香燭,跪在山纓身後燒紙。陰風在他身後呼嘯,一個巨大的暗影盤旋著,從他的頭頂罩到腳下。安易覺得心裏有什麽冰冷陰鷙的東西在向上竄著,著急的要出來,將他攫取。痛苦捏緊了他的心髒,黑暗籠罩了他的意識。

“阿易,集中精神!”山纓喝了一聲,又澆了自己的血在櫻枝上。隨著她的血滴下去,那櫻花漸漸褪了豔色,開始變得淺淡白淨。

安易狠命搖了腦袋,大把的抓著紙來燒。他背後的風將燒紙吹得到處都是,黑灰亂撲,漲滿了山洞。

山纓在櫻花褪盡了顏色,花瓣凋零的時候猛地一旋手腕,將所有的花瓣都集中在左手,雙掌一合,一直握在右手的小木頭人就被按在了花瓣之中。

安易猛地直覺得身體裏有什麽被抽走了,如遭悍拳,意識剝離,昏了過去。他身後的陰風忽的一下全衝到了山纓旁邊,憤怒著要襲擊她。然而山纓周圍卻像是有什麽屏障,讓那些陰風的肆虐全無功而返。隻繚亂了山纓麵紗烏發,卻不能動搖她分毫。

山纓緊緊攥著小木頭人,在自己手中包著,直到那些花瓣全部cha在小木頭人的身上,她才陡然放手。花瓣圍裹的小木頭人升在了半空之中,那些花瓣此時又變做了血紅,連同小木頭人一起飛入了香爐。

忽地香爐火起,將小木頭人和櫻枝一起燃盡。

洞裏陰風也瞬息消泯,一切歸複平靜。

阿仆一直在旁邊看著,兩個他牽掛的人都在那陰風的包裹之中。他眼見著安易昏倒了,山纓的身子微微顫抖,似也在勉力維持。直待香爐中的火燃盡的一刻,山纓也跟著倒了下去。

阿仆正要過去抱住山纓,卻同時聽見了山洞外頭的吵嚷。

有人在喊著:“唐更闌,還不束手就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