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016: 龍舟】
五月初五端陽節，家家戶戶都掛艾草、包粽子、飲菖蒲酒。當然，劃龍舟更是這天的重頭戲。
端陽前日，裴侍郎就帶回了一個錦盒。這是宮裏賜下的五色縷，京中高級官員家裏有女兒的都會按人頭得到分配。雖然這五色織帶誰都能自己製作，但宮裏賜下其實不僅僅是彩帶，而是一份體麵——低級官員可沒這份榮耀！
“女兒，你快把這長命縷給係在腕子上。”
五色縷又叫長命縷。裴夫人近日最是關心若春的身子是否康健，急急忙忙的取出錦盒中的織帶給若春係上。
裴夫人的慈母之心，若春也能領會，順從的把彩帶給係上了。所以這兩天她在裴夫人麵前盡量多展露笑容，就是想哄她安心。
端陽正日，裴舉早早就出了門，和他那些太學同窗一起去皇宮前的廣場射粽子。宮裏在這天會製作很多栗子餡、棗子餡的粉團粽子，隨便人們用弓箭去射，誰射下來那粽子便是誰的。
熱衷射箭的裴舉哪能放過這個展現他箭法的大好機會？當然是帶上他那把強勁的新弓出風頭去了。
用完早飯後，裴夫人帶著若春和她嫂子柏氏，還有柏氏的一雙兒女士駿、娉婷，以及若幹丫鬟使女，一起出門登車到城外看劃龍舟去了。
這劃龍舟若春是沒見過的，但原主的記憶裏模模糊糊有那麽些影子，總不及親眼見的好。車子出了城門，若春就聽見車外人聲鼎沸，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外麵。她悄悄撩起簾子一看，隻見沿著江岸，滿滿當當都擠滿了來看劃龍舟的百姓士紳。端的是觀者如雲！
“這麽多人啊……”
若春的自言自語被裴夫人聽見，裴夫人說：“今年宮裏也派了兩支龍舟隊出來，規模肯定更勝往年了！聽說今兒來看龍舟的貴人可不少呢！”
若春毫不關心這些，在她想來，誰來看跟她有什麽關係……
裴府家人勞毅已經雇好了一艘中等大小的蓬船在碼頭等著她們了。一行人上了船，若春在艙中坐定後放眼看向江中景色，驚歎道：“好多好多的船啊！”
的確，除了競賽的龍舟之外，京中稍有頭臉的人家全都雇了船來遊江。這江中大大小小的船隻超過了幾百艘，把整個江麵都給鋪滿了，煞是壯觀。
艄公憨厚的笑著：“請夫人小姐們放心，我老頭兒是最懂找位子的，一定會給您幾位找個最好的位子！讓您幾位好好的看一場龍舟賽！”
士駿五歲，娉婷三歲，
還不是曉事的年紀，隻在船艙裏大笑大叫著玩鬧。兩人都有奶娘、丫鬟、媳婦看著，他們的母親柏氏緊緊跟在兒女們身邊，叮囑家人們千萬不能讓孩子接近窗口或上了船板。柏氏太忙，自然就無法在婆婆身邊伺候，幸好裴夫人是個通情理的：“媳婦兒，你就好好照顧他們兄妹倆吧，有你三妹妹陪著我呢！”
“偏勞三妹妹了！”柏氏匆匆朝裴夫人行禮後，照料兒女去了。若春提出要上船板上去看看四處風光，裴夫人猶豫了一下：“外頭太陽又毒，人又多，還是不要去了吧？”
若春還不死心，說：“母親，我戴著帷帽呢！”
裴夫人看女兒難得有興致想去看風景，自己這趟出來不就是要帶她散心的嗎？也不能把她拘得太緊了！
“好吧，我陪你一起去。”
裴夫人拉了若春的手，帶著她一起上了船麵。
雖然隔著一層薄紗，若春仍能看到絕大部分的江上風景。江上碧波蕩漾，彩舟無數，隨著他們的船往前航行，便看見兩岸青山緩緩後退……碧水、藍天、青山，此情此景讓若春的心情開朗不少，她笑著對裴夫人說：“好多漂亮的龍舟，不知哪一艘是宮裏派出來的？一定特別豪華！”
裴夫人見女兒綻開笑容，心裏也美得很，跟女兒一起對江上這些龍舟指指點點，品頭論足。
就在母女二人正開心的時候，忽然她們的船邊駛來另一艘大船，和她們並頭而行。
“姑母！”
聽到這聲呼喚，裴夫人的笑容登時僵在臉上。
怎麽會這麽巧……
喊住裴夫人的，正是她娘家侄兒韋振。
若春應聲看去，那船上甲板處站了一群青年男女，正是韋振兄弟和玉盈、玉香姐妹幾人。天真的小表妹玉華看見若春，興奮的大喊：“若春表姐，若春表姐！”
若春還好，裴夫人的表情卻尷尬極了。
玉盈的婚事告吹後，她就沒再去過娘家，怕娘家人給自己臉色看。
不過現在看韋振等人的表現，眼裏還是有她這個姑母的。玉盈背對著她們站著，倒是看不清表情。
韋振盛情邀請裴夫人和若春到他們的大船上來一起看龍舟。裴夫人推辭說，這船上還有柏氏和兩個孩子，自己不好過去。
“若春表姐，你過來跟我們一塊玩嘛！”
玉華還在拳拳相邀，她年紀太小，不知道若春和玉盈之間的齟齬。
若春猶豫著
要不要過去，裴夫人看這些侄兒侄女像是想要修複兩家關係，便對若春說：“既然你表哥表妹都邀請你到那兒去玩耍，你就去吧。”
確實，自從得知小王爺李霽和裴舉去喝酒，說不怪罪若春之後，韋家人也不好把玉盈的婚事問題賴在若春身上。除了玉盈心存芥蒂，其實旁人也都不認為這事和若春相幹——不就是馬球賽上摔了一跤嗎？打馬球摔下來的事實在太多了！
而且韋家想和裴家修好，還有一個原因，這可是興國公韋祁親自交代的——他得到消息，據說禮部尚書馬蕭很快就要因為老病而致仕，裴侍郎是升任尚書的最熱門人選。盛王府固然是貴人，但女婿這邊也不是小官啊，這麽親近的親戚哪能鬧僵了呢？
韋振是知道祖父意思的，所以才會遠遠看見裴夫人母女在船上就主動趕了過來打招呼。
既然母親都這麽說了，若春也就答應到韋家的大船上去玩一會。
兩船之間架起了一塊舢板，若春被錦雲攙扶著來到了韋家大船上。韋振、韋拯、玉香、玉如、玉華等人都在，唯獨少了玉盈。估計是趁她過來的時候，躲到船艙裏頭去了吧？
若春本來就不是心思細膩愛想事的。玉盈要躲讓她躲起來好了！我可是為了看龍舟而來的呢！
這時韋家大船已在岸邊停靠下來，這兒剛好能夠看到待會的龍舟大賽的終點。玉華緊緊跟在若春身邊嘰嘰喳喳跟她說話，玉香和玉如也在一邊評論那些七彩龍舟的外形。
“那艘黑龍，是不是宮裏派出來的？”
“是呀，你沒看那做工！龍頭上係的七色絲絛都是宮裏內造的彩絹呢，別的龍舟哪裏比得上！”
韋振又說：“我聽說，這艘船上的壯士都是武官子弟，不知道他們臂力如何？”劃龍舟要的就是臂力，大家都知道這個道理。
不多時，遠處鼓聲響起，千帆競發。岸上觀看的百姓們開始為他們各自擁護的龍舟隊喝彩呐喊，呼聲震天，江岸附近的飛鳥全被百姓們的呼聲驚飛了。
若春定睛看去，在眾多龍舟中，那艘華麗的宮造黑船搶在前頭，將別的龍舟都拋在身後。她眼力比別人好多了，能看清船上那些壯士們的模樣。果然都是些年輕的精壯男子，當頭的一個額上紮著紅綢的黑衣少年奮力大鼓，指揮著隊友們前進。
“呀！勝了勝了！”
玉香和玉如同時跳了起來，她們都是黑船的擁護者——誰讓那艘船看起來特別的紮眼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