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紅顏劫

湘綺指揮眾人七手八腳搬離了大公子的書篋，向後院而去，騰空的長廊開始走菜，一隊隊妙齡小丫鬟一個姿勢手托朱漆托盤步伐齊整地沿西長廊向前麵頤安殿而去。

湘綺揩把汗，空懸的一顆心總算放下，因是在日頭下立得久，反有些口幹舌燥。她正欲去喝口水，卻見雲嫦小姐去而複返，喊她一聲：“香姑娘，可否替老夫人去走一遭？”手中美，人扇半掩了麵頰側頭溫笑著：“適才來時，我將替老太太去取的那塊兒半舊的紫羅冰綃帕子忘在了沉碧閣內，你去替我取來送去青音堂，我先去老太太那邊照應著去。”

湘綺一想，才在眾人麵前薄了魏雲嫦的顏麵，如若再拒了她，似乎太同她針對。雖然自己是老太太跟前的丫頭，不歸她魏雲嫦使喚，但替老太太取羅帕似不為過，便應承下來。一邊叮囑巧兒和虹婆子分守了東西長廊及時擦幹地麵不要走滑，一麵急匆匆向後院沉碧閣方向去。

湘綺來到沉碧閣，果然看到鶴首椅扶手上搭著那條紫羅冰綃帕子，放在手心美，人無骨般灘為一團，如一泓碧水，在手心冰涼潤體。

她將帕子塞如袖中，提了裙衫正要走，忽然一陣腳步聲匆促，推門進來一個婆子急得一頭大汗喊：“哎呀，這位姑娘是哪個房裏的，快快來搭把手兒。後院茅廁有位王爺醉酒吐了一地，我去扶他到前麵歇息去，你替我在竹林外茅廁旁暫立片刻，要緊要緊，我去去就來換你。”

不容分說將手中籃子塞去湘綺懷裏，轉身就跑。

湘綺想推卻，緊追兩步來到庭院，那婆子已經急急匆匆跑遠，庭院裏啞婆婆提個掃帚清理地上的汙穢，另一名婆子潑水打掃，湘綺才知她們的狼狽。這種大筵席，總免不了失態喝醉忘形鬧事的，湘綺無奈搖頭。低頭看那提籃裏是伺候出恭的客人淨手的濕帕子和香粉，她大致打開看看，心中有數。

竹林在身旁扶疏，沙沙的風聲葉聲混雜在耳邊，反添了幾分清幽。她想長廊那邊不定忙成什麽田地，心裏著急四處張望，盼那婆子速速歸來，她也好去看看上菜的進展。

“來--來人呀！人--都去--哪---哪裏了？”粗重的嗓音如悶雷響在耳邊，舌頭僵硬打結般含混不清，伴隨著厚重的喘息聲從廁間傳來。

湘綺微怔，四下看時，那啞巴婆婆和灑水的婆子不見了去向，待那雷公般的咆哮再次響起，她慌忙擦拭眼角對朱閣鏤花窗內應一聲：“是！奴婢這裏伺候呢。”

放下提籃取出些煎粉沉香汁打濕的帕子轉身正要迎了奉上給出恭出來的客人，迎麵一座黑鐵塔鋪天蓋地猛壓過來，驚得她“呀”的一聲慘呼，肩頭一酸，身子被狠狠撞在廊柱上，眼前一片黑暗，如被踢入十八層地獄。

痛意未去，還不等她恍悟過神兒，撲麵一股令人作嘔的酒臭氣帶來熱度熏得她側麵，隻此時看清來人的猙獰麵容，慌得推開他大叫道：“大人醉了，奴婢喊人來伺候。”又慌得對了廁裏喊：“來人呀，大人醉倒了！”

無人應聲，分明廁間裏應是有伺候香水的婆子下人的，怕如今也是避之唯恐不及。

湘綺定睛看，認得，此人不正是侯爺麾下的得利大將巴將軍，平日總是往府裏跑的。巴將軍醉眼醺醺地笑望她，咧開垂涎三尺般的大口，趔趄地撲向她，“小美，人，來……”巨蟒般的胳膊緊緊箍住她瘦小身子的腰身，獰笑聲含了幾分肆無忌憚，一叢豬鬃般的胡子就向她粉頰襲來，半含醉意說：“小美，人，就看你生得勾魂兒，勾得爺這心裏身上小爪撓的癢癢，快來……快來讓爺香一口。”

湘綺驚呼尖叫，蒲柳弱質如何抵擋武將暴力，一邊奮力去掙脫束縛，心裏暗歎不好，此人是有備而來，不懷好意，並非簡單的酒後無德。轉瞬間，她靈機一動，對了巴將軍身後大喊一聲：“侯爺吉祥！”，趁他一怔，一把推開他，身子下沉做屈膝欲拜狀，反唬得巴將軍慌忙鬆手回頭去看。

隻借了他一鬆手的當口，湘綺抽身拔腿就跑，向那廁間裏嚷著：“侯爺駕到，速速來迎。”

此話果然受用，隨著高聲呼應，兩名婆子提著裙慌忙跑出相迎。湘綺一見二人直撲過去道：“

快快伺候巴將軍下去休息。”拔腳奔去婆子身後。

“哪裏跑！”一聲大喝，冷不防一隻大手自身後一把擒住她衣衿，肥厚的熊爪奮力一撕，“刺啦”一聲裂帛聲刺耳，後背寒涼，仿佛魂魄出竅一般，整個人都呆愕了。

“啊--”湘綺慘呼，撕裂的衣衫下露出一段皓頸如雪，身子不由自主被他攬去。隻不容思索的瞬間，她竭盡全力一把抓去那油膩惡心的麵頰，尖尖的指甲是她唯一的利器。隨著指尖斷裂的疼痛，巴將軍慘嚎一聲捂臉，狠狠的將她一拳打在胸上，撞去窗牖，嘩啦啦一陣亂響，房屋都似在顫抖。她隻覺眼前一陣金星亂竄，頭暈目眩。

兩名婆子見勢不妙，撒腿躲回廁間，冷清的院落隻剩無助的她，麵對那張獰笑著醜陋猙獰如地獄厲鬼般的臉，銅鈴般的一隻彈丸般的白眼，更有另一處瞎眼隻剩的黑洞洞陰森森的深坑，如閻羅殿中走來，難以名狀的恐怖。湘綺慌亂中見到那張醜陋的臉上落下幾道暗紅的血痕，但那惡魔般的大爪一把卡住她的脖頸，惡狠狠的罵：“一個叛將罪臣的jian種，不識抬舉，待我回稟侯爺扔你去軍營當營ji伺候男人去！”

不容分說一把揪過她扛去肩頭大步奔向前麵無人的耳房，任她狂踢亂打隻嘿嘿大笑，揮起熊掌般的巴掌一掌掌戲耍般拍打肩頭的她，如重錘敲爛筋骨般奇痛無比。她落下幾滴驚恐無助的淚，竭盡最後一分氣力喊著：“救命，救命！”

腳步嘎然停住，她一驚，莫不是自己一句“救命”成了魔咒？隻瞬間，聽到一個溫潤甜柔的男子聲音，慈聲中帶來幾分清亮：“巴叔父，這是怎麽了？難不成這丫頭得罪了叔父，侄兒定稟明母親好好教訓她。”

湘綺心驚肉跳，一顆心噗噗地跳個不停，隻覺那聲音似從雲端飄來的天音，悅耳動聽，是二公子卓柯的聲音，她辨得清。

她的腿空踹了幾下，仿佛茫茫滄海中看到一枚救命的稻草，雖不確定是否抓住能救命，卻也要拚命的遊去，艱難地喊一聲：“二公子！救救香花。”羞急的眼淚就撲噠噠落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