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巧計解圍

心裏抱了這個念頭,湘綺沉下一張臉,粉頰如玉,隻從腰間解下一塊兒黑木號牌高高舉起,停頓片刻對身後丫鬟婆子們吩咐道:“老夫人特發的號牌,侯府今日百事莫若接禦賜金匾為侯爺慶壽誕要緊,若有不聽調遣亂了老侯爺今日好事兒的,一律拉出角門杖責二十打發出府。”喧囂議論聲漸漸停息,隨即是一片沉寂。

成哥兒聞聽氣焰立時削減幾分,偷眼打量湘綺,見她不過一身丫鬟裝束,也不知何方來到神聖,即便是老夫人房裏的丫鬟,也不過是個丫鬟,反比主子更有氣勢?心下狐疑,口裏含混道:“咱們家大公子的寶貝書箱,是雲嫦小姐吩咐擱放在這裏晾曬的,若是凶,姐姐們自管去同雲嫦小姐理論去,何苦同我們糾纏不清?”

表小姐魏雲嫦是夫人娘家的甥女兒,一年裏有大半年住在侯府裏,聽說同大公子卓梓自幼指腹為婚,今年將要嫁入侯府為少夫人。

見成哥兒話音放軟,湘綺淡然一笑,有條不紊道:“騰空天逸閣東西兩側長廊上菜本是老夫人的原話,若是誰心有不服,盡可自己去向老夫人討個示項去。”轉身敦促小廝們道:“既然是大公子的書箱,想必是喜歡這裏的朝陽幹燥,不妨挪去樵雲山塢擱置。那裏通風幹燥,又見陽光,刮風下雨都不怕,可是比堆放在這長廊要妥帖些。我派幾個丫鬟媽媽搭把手兒,煩勞你們速速將箱子抬去那裏擱置可妥?”

她一挽袖子,露出一截皓腕,也不顧許多,親自動手去抬那木箱,對丫鬟巧兒吩咐一聲:“巧兒過來搭手。”

書童成哥兒不想一名丫鬟說話竟然如此作數,如號令三軍一般擲地有聲,丫鬟婆子們齊聲應了開始七手八腳抬箱子,他身後的小廝們也噤若寒蟬不敢言語妄動,他立時地慌了,大喊著:“唉?不許動,哪個狗膽包天,不要腦袋了嗎?”

隻是丫鬟們都偷眼看湘綺,唯湘綺之命馬首是瞻,見湘綺絲毫不理會成哥兒的狂嘯,毫不遲疑地同巧兒抬了箱子要走,也紛紛動起手來。

“住手!”一聲嬌喝,一隊杏紅衫子的小丫鬟開路,後麵跟了幾位拉長臉麵無表情的婆子,簇擁一位美,人兒婀娜而至。湖藍色的裙,白紗銷金萬字鑲邊小夾襖,手中一把團扇半遮半張粉頰,那麵上的粉塗得暈,麵頰透著溫澤的弧光,笑吟吟分開眾人近前。

眾人紛紛見禮,湘綺也認出來迎麵款款而來的表小姐魏雲嫦,大夫人娘家的甥

女兒,魏侍郎的女兒,又同國舅府沾親帶故,京師裏數得上的大美,人。

魏雲嫦搖著團扇,滿臉含笑,丹鳳眼飛眄流睛,如孔雀開屏時昂首的雍容高貴,微垂個眼有幾分輕慢問:“這是鬧得什麽?前麵唱戲,你們也在這長廊搭戲台了不成?今日是府裏大喜的日子,姑娘媽媽們即便心裏有疙瘩也是要看在侯爺麵上多多忍耐,不要煞了興致。”

成哥兒忙上前一步解釋:“嫦姑娘,就是這丫頭嫌咱們大公子的書箱礙事,硬生生bi咱們搬走。”

“新近入府的吧?看來就那麽生巴巴的不識眉眼高低的,誰是帶你的嬤嬤?”魏雲嫦身後的嬤嬤橫眉立目高傲地問。

旁邊有婆子陪笑接話道:“嫦姑娘尚不知曉,這位香花姑娘也曾是名門千金的。是府裏新近從官市購來的官奴,分在老太太房裏伺候的,名喚香花。”

那“官奴”二字分外刺耳。問話的婆子嘎嘎地笑出聲:“我道是什麽人如此大的口氣呢,卻原來是逞千金小姐的威風呢,是哪位受難的大人府裏的女眷呀?”

旋即是四周七嘴八舌地議論奚落聲:“老夫人如何派個官奴領了壽宴這宗要命的差事?莫不是府裏無人可用,‘蜀中無大將,廖化做先鋒’了。這迎來送往的樁樁件件差事,哪宗不是府裏的奶奶小爺們分領了去?庭院裏張燈結彩的擺設,府裏的祭祀的法器,車馬轎子的安置,單單夾cha了個丫頭領去偌大的差事安置筵席,這可不是兒戲,若是府裏的家生子倒也罷了,還是外買來的官奴。”

湘綺知道大戶人家府裏的丫鬟也是分三六九等,最風光的莫過是家生子,借了父母祖上在府裏為奴積累的信義,總被主子看高一眼;再次是外買來的好人家的女兒;最下的就是官奴,因為畢竟是氏族中有人作奸犯科,多少沾染晦氣,許多人家忌憚的。

魏雲嫦倒是滿臉溫笑,不急不惱道:“夜明珠畢竟是夜明珠,便是扔去砂石裏也會耀眼奪目,富貴人家的女兒就是為奴,也比那些貧門小戶出來的要不俗些。這位姐姐的一心為主也是對的,隻是府裏的道路何止這西側長廊一條?這書箱是大公子貼身心愛之物,都是珍存的書籍孤本。大公子才從雲鵠書院回府,清濯齋久不住人地氣潮濕,不易擱放書箱,隨身這些寶貝暫無處放置,昨夜就將書箱碼放於此,也不見有誰問及。不過是適才下了場雨,下人們才將書箱挪去走廊正中碼放,怕沾了

雨水。此地離大公子的清濯齋近,放去別的所在反是不方便了。我們便放在這裏了,你們將就些過吧。”雲嫦和顏悅色地試圖說服湘綺,言語間絲毫不讓步。她聲音忽然放緩,不含矯情,似在懇請她,反讓湘綺覺得有些慚愧,若是不應,倒顯得她刁難不識好歹了。

“既是嫦小姐如此說,不妨就將大公子的書箱貼靠兩旁而放,也可留出一條小道上菜用。”湘綺也調整語速不慌不忙,回眸遞給身後巧兒和湊來的雪狸一個眼色,二人點頭退下。

但眼見日頭升高,湘綺掠把額邊碎發道:“奴婢也是為大公子這些書籍著想,才合計著將這些書箱挪去旁處。一來這廊子下也避不到雨,細雨因風就向廊子裏飄,濕了箱子是難免的;再者,這裏道兒窄,西邊這條是送饌食去前堂的,東邊那條是回收殘羹冷炙的,如若過往的仆人不小心灑下些湯湯水水,油汙滿地,即便落在地上,怕也難免汙了大公子珍藏的古籍。何不將東西挪去別的幹燥房間呢?”

話音未落,便聽急匆匆地聲音叫嚷:“留心,留心,閃路回避,回避!”恰是兩名丫鬟抬了一擔子水疾步而來,因腳下快,水漾出潑灑在長廊青磚上,濕漉漉一灘灘一片片,雖不多,可也是濕滑一片。湘綺慌得提醒:“仔細些,有書箱在側!”

話未說完,走在後麵挑水的胖丫鬟一個趔趄,腳下一滑,身子撲倒,一桶水墜下,嘩啦一聲潑灑滿地。

“快抬書箱!”湘綺在一片失聲驚叫聲中鎮定地吩咐,不容分說同趕來的雪狸、小玲兒費力將書箱抬起,眾人七手八腳一片忙亂,總是將書箱高高摞起。

婆子們驚得罵道:“如何這般的毛糙?快看看是否傷到書?”

一陣sao動後,湘綺揩把汗說:“表小姐,你看,這才說著,水就灑掉了。好在是水,曬幹尚好,不過書籍填些褶皺不平;若是菜湯油漬灑上,怕是好端端的書籍就盡毀了。也不知大公子如此愛書如命之人是該感激嫦姑娘,還是心存遺憾呢?”說罷眼睛就溜溜地望了雲嫦一眼。

雲嫦麵色上的笑容盡散,一雙杏眼雖是溫笑著打量湘綺,有些陌生,卻也有幾分不甘憤恨,隻是大家閨秀的身份讓她勉強拿出笑容道:“你很是聰穎。”

“表小姐過獎了。”

“如若這般,香花替嫦姑娘安置這些書箱古籍如何?”湘綺試探問,知那魏雲嫦也無言以對,隻好應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