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代兄娶親
大奶奶的口氣有些嚴肅，這事情實在是情非得已，可該守的規矩還是得守，可她又怕李雲岫這個頑劣的孫子到時候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這才一再地叮囑著。
盡管十歲大的孩子，已經到了該懂事的年紀。可這李雲岫是李大爺最後一個兒子，從小就寶貝得跟什麽似得，自然說不得罵不得，寵溺得不得了。因此，別看已經這麽大了，還是一副小孩子心xing。原本還吵吵鬧鬧地拒絕這些人擺弄自己，一聽到奶奶如此說，頓時明白過來要做什麽，興奮地直跺腳：“要代替大哥成親嗎？太好了，我要和秀娘嫂子成親了！快點，快點給我穿上！”
家眷們七手八腳的算是把李雲岫穿戴好了，大奶奶顧不上自矜，追著李雲岫一路小跑的步子，在後麵不停地叮囑著，就怕這孩子上了玩xing，做出什麽過格的事情來。
這廂李雲岫已經準備妥當了，那邊側屋裏的家眷們也都一起搭手上前，將李雲清從屋子裏抬了出來。一路上嘈雜地叮囑著慢一點，小心一點，如此這般將李雲清抬到了祠堂門外。
此刻的李大爺臉上毫無喜色，不若起初聽聞李雲清接了新娘子回來那檔子了，他拉長了臉，可掌祠人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不能失了本分。
依舊是原來那個位置，依舊是原來那些說辭。
“新娘堂外跪拜，新郎……”李大爺停頓了下，表情糾結在一起，一想到那新婚當日便受了重傷的親親兒子，他便想要哭。好不容易克製自己的情緒，他才再度開口：“新郎，入祠跪拜。”
李秀娘在喜婆的攙扶下，緩緩踏前兩步，跪在早已準備好的紅色蒲團上，頭上紅紗輕輕擺動了下，有些緊張。整個祠堂門前沒有半分喜色，就連那彌漫在空氣中的喜炮的味道都感到有些刺鼻。
李雲岫小小的個子，穿著大大的喜服，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碩大的紅花呆在胸前，幾乎將他整張臉完全擋了去。腰間紮著的紅色帶子還是剛剛從別處紅綢上扯下的一塊，隨意係在身上。此刻他滿臉莊重與嚴肅，邁著堅定的步伐一步一步，踩著腳下的紅毯，一點一點邁進了祠堂內。
高高的門檻險些擋住了李雲岫，他有些費力地邁開雙腿，門外遠處大奶奶緊張地揪著帕子在胸前，嘴裏不停地念叨著佛主的名字，希望佛主能夠保佑李家，可千萬莫要再出什麽差池了。
所幸李雲岫還算穩妥地進了祠堂，跪在蒲團上，望著幽深槽門外內祠的祖宗牌位，心神激蕩。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鄭重地跪在祖宗麵前，盡管年紀不大，卻也知道意義的重要xing。
三叩九拜，祠堂內小小的李雲岫，祠堂外柔柔的李秀娘。身旁，是躺在卸下的門板之上的渾身依舊火紅，胸前佩戴大紅綢花的李雲清。
祭祖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完成了，大奶奶重新換上一臉喜色。李三爺自當是去了李雲睿那邊，身為後李家族長及
李雲睿的長輩，自然是要去接受那一對新婚小夫妻的跪拜的。
這廂，大奶奶與李大爺分坐兩旁，中間桌子上青花瓷器中擺放著‘早生貴子’幾樣。大奶奶抽空間換了一身衣裳，暗紅色碧霞羅，逶迤拖地紅紫相間裙，身披深藍色長褙子。頭發擰著謝雲鬢，上麵用金鈿板正地固定住，發絲沒有一絲散亂，服服帖帖的。她手捏水月色帕子，飽經歲月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笑意，看著麵前跪著的李雲岫和李秀娘。
無論怎樣，這場婚事已經成了。
旁邊李大爺自然還是那副裝扮，隻是褪下了掌祠人身份的金馬甲，身著棕與金黃相間的廣袖大褙，頭戴圓角小帽，整齊的發束由圓角小帽上方留出的缺口中穿過，上麵用金冠金簪固定著。
“夫妻對拜——”
司儀的聲音令這兩位長輩連忙整理好情緒，望著身前一雙新人。
李雲岫和李秀娘麵對麵跪著，緩緩地拜了拜。離開了祖宗祠堂，李雲岫又恢複成了那個頑皮淘氣的小家夥。拜了後卻不起身，而是俯著身子，從下麵看上去，恰好便能看到李秀娘被紅方巾遮住的姣好容顏。
“嘻嘻，你可真好看！”李雲岫誇讚著，臉上帶著喜悅的笑容，絲毫沒有兄長被砸傷後的陰霾。
李大爺身子才做穩妥，就被李雲岫這一句話嚇得險些失了儀態，他連忙嗬斥著：“雲岫，不得胡言亂語！”
大奶奶有些寵溺地看著自己最小的小孫，手在桌上輕輕按了按，示意李大爺無需太過緊張。
李雲岫又是嘿嘿一笑，與李秀娘分別兩旁站起身來。司儀走到兩人中央，身後是圍觀看熱鬧的李氏族人，隻是他們表情不一，有的麵帶笑容，有的則是心事重重。
“禮成，新人送入洞房——”
李雲岫一聽這話，鬆開牽著的紅綢，幾步上前來到大奶奶麵前，用著尚且稚嫩的聲音問著：“奶奶，洞房在哪兒呀？”
大奶奶溫和地回答：“洞房便是你大哥的新房。”
李雲岫哦了一聲，轉過頭去看著李秀娘：“那我便牽著嫂子進新房啦！”
大奶奶微微點了點頭，輕聲嗯了一下，李大爺卻在旁邊深深地歎息了口氣，緩緩站了起來。
……
一場嚴肅卻又有些荒唐的代兄娶親就這樣匆忙地結束了，少了幾分喜慶，多了幾分蕭肅。
李雲清在禮成之後便被提前送回了李家，安頓了下來。
房內，郎中和李雲清身邊的大丫鬟菡笑守在床邊，自由丫鬟們打來清水，送上幹淨的軟布來。
郎中屋內幫著李雲清換過裹傷的軟布，菡笑小步輕移出了門，卻見到方才那兩個丫鬟一邊下樓，一邊竊竊私語著。
“你說，這到底是衝了哪路的神仙？大少爺和秀娘姑娘的八字明明都合過了，不克不衝的，怎麽才過門，就把大少爺砸成了這個樣子呀？
”
被問話的姑娘一臉神秘，壓低了聲音回答：“聽他們說，秀娘姑娘是災星。”
“災星？”問話的丫鬟一臉驚訝，捂著嘴小聲說著：“天哪，那要是把災星娶過了門，那這個家，以後還好得了嗎？”
菡笑方要去訓斥那兩個多舌的，就聽著屋內李雲清一陣劇烈的咳嗽。她忙不迭地轉身進了屋子，按捺下心中所有的情緒，緊張地湊到李雲清床前，一聲聲地喚著李雲清。
“少爺、少爺……”
隨著李雲清劇烈的咳嗽，從他口中流淌出一股子血來。嚇得菡笑一邊幫他擦著血漬，一邊喚著郎中。
“郎中，快來看看，少爺咳血了，這可怎是了得呀！”
郎中趕緊上前，又是一陣緊張地忙碌……
****
婚禮大成，轎子晃晃悠悠地回到了李家大院。
李雲岫前麵拉著紅綢，一路提醒李秀娘何處需要上台階，何處需要過門檻，表現得甚是完美。李大爺隨後跟著，身旁是由兩個丫鬟攙扶著的大奶奶。
盡管大奶奶年歲並不大，卻因著身份的關係，身旁時刻有丫鬟攙扶著，彰顯著在李家的地位。兩人隨著李雲岫和李秀娘進了跨院，邁進中院，直接轉到了李雲清的新房。
大奶奶還在後麵誇讚著李雲岫已經長大了，懂事了。就見李雲岫腳步不停地向前走，眼看便要進了李雲清的新房。大奶奶連忙甩開身邊兩個丫鬟攙扶著自己的手臂，快步來到李雲岫身邊，一把拖住他的胳膊。
“雲岫，不能再走了。那是你哥的新房，你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大奶奶帶著笑容看著自己的小孫，拉著他往外走。
哪曾想李雲岫竟然不肯，拉扯著紅綢花死死不肯鬆手：“不行，我還沒給嫂子揭蓋頭呢。”
大奶奶被他天真的話逗笑了，安撫著他道：“揭開頭那是你哥的事情，快快快，回你的屋子裏去吧。”
李雲岫又是一晃身子，不依地道：“不行，那我也要在這多玩兒一會兒。”
大奶奶聞聲，愣了愣神，拉著李雲岫的手不知是該鬆開還是該直接將他拉走。
李大爺已經進了屋子，聞言又從屋內探出頭來，喊著李雲岫。
“雲岫，過來過來過來……”
李雲岫不怕大奶奶，他知道奶奶舍不得打他罵他，但卻很懼怕李大爺。一來是自己的嚴父，二來掌祠人及族長的雙重身份，讓尚且年幼的李雲岫也頗感壓力。他猶豫了下，終究還是慢吞吞地走到了李大爺的麵前。
李大爺一把拉過了他，沒好聲地開口：“那是你小孩子玩的地方嗎？走走走，跟我回屋去。”
李雲岫剛別扭地扭了扭身子，就被李大爺一把抱起來，拎小雞一樣將他臨走了。李蓉薇扶著門檻看著才過門的李秀娘，想上前說幾句，卻也怕耽誤了哥哥揭蓋頭，隻好又停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