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 病情嚴重

新房內,滿屋子的紅,紅燭紅牆紅帷幔。

李秀娘一如既往地安靜地站在那裏,麵朝著貼滿了喜字的牆,透過紅方巾,看著那熒熒燭光。盡管還是白日,新房內的燭火卻早已點燃。她便這樣安靜地站著,仿佛全世界隻剩下了她自己。

大奶奶將李秀娘送進了新房,便轉身走到門旁,對著站在門口的香草說道:“你是秀娘陪嫁過來的丫鬟,以後便還是由著你伺候她吧。”

香草連忙福了福身子,恭敬地回答著:“是,大奶奶,奴婢一定會照顧好小姐的。”

大奶奶滿意地點了點頭,有些歉意地對蒙著蓋頭的李秀娘說道:“秀娘呀,你還得頂著蓋頭忍耐一會兒。我馬上便叫人把清兒送過來,讓他來給你揭蓋頭。”

一直沉默不語的李秀娘這才轉過身來,發出除了事發時那一聲驚呼之外,第一個聲音。

“讓奶奶CAO心受累了,秀娘心裏頗為過意不去。”

甜美的聲音中夾帶著溫柔和輕快,完全聽不出這場意外為她帶來了什麽困擾。

大奶奶微微頷首,即便在小輩麵前,她的禮數也周全的很,不容旁人說出任何不是來。

大奶奶離開後,香草便闔上了房門。大奶奶門外見房門緊閉,便衝著對麵屋門口,早已悄然等候的李大爺招了招手,輕聲喚了一句:“快來——”

李大爺連忙邁步過來,娘倆順著樓梯噔噔噔上了閣樓。二樓原本李雲清的房間大門敞開著,菡笑正守在屋內,見到大奶奶和李大爺上來,連忙招呼著。

“老爺,大奶奶。”

“怎麽樣了?”李大爺緊張地問著。

菡笑盡管是個丫鬟,但卻是李雲清從小貼身伺候著的,在這李家的地位也不一般。倘若是按照規矩來講,這以後李雲清隨時都會將她收入房中做通房丫頭的,保不齊,還會成為妾侍。所以這菡笑從小便認定了自己定然會成為大少爺的房中人,對待大奶奶和李大爺,那都是以看著婆家長輩的目光去看待的,少了一些對主子的恭敬,卻多了幾分對長輩的尊重。

“大奶奶。”菡笑上前拉上大奶奶的袖口,滿臉都是心疼和緊張:“剛剛大少爺說他頭疼、惡心,還咳了血出來。這……這可如何是好?”

話音方落,大奶奶和李大爺同時變色,原本還帶著一絲慶幸和僥幸的表情完全被凝重所代替。

事情怎麽會落得如此嚴重的地步?隻是砸到了下半身,頭隻是磕到了石階上呀。為何他會頭暈惡心,而且還咳血?

大奶奶驚得,整個人頓時沒了魂,失神地走到李雲清躺著的榻前,倚著床邊坐下,顫巍著手撫摸著李雲清的腦門,一聲聲喚著李雲清的名字。

這是長孫,是真真的**,是嫡長子。這是大奶奶親自點頭同意的婚事,出了差池,她這個做奶奶的心裏比誰都不舒坦。

“清兒啊,清兒。別唬奶奶了,奶奶這不是把秀娘給你娶了回來了嗎……”

大奶奶一聲聲喚著。李大爺在一旁麵露悲色,望著自己的愛兒。

“麵如白蠟,一臉將死之相。我

兒恐怕凶多吉少,凶多吉少呀!”李大爺說著話,眼淚這就下來了。他舉著袖子擦拭著眼中的淚,尚未等眼淚擦幹,卻見大奶奶轉身一記清脆的巴掌便摑在了他的臉頰上。

“胡說些什麽?給我過去,一邊去,別礙著我的眼。”大奶奶壓低了聲音,唯恐陷入昏睡中的李雲清會聽了去似得。訓斥了李大爺之後,心裏尚覺得不舒坦,便起身推搡著李大爺,兩人一前一後便出了屋子。

大奶奶聲音壓得愈加的低。出了門,不但有丫鬟婆子,還有那些碎嘴的下人,說話都要斟酌仔細了,稍有不慎,被人聽了去,那便止不得被人傳成了什麽樣子。

“你是怎麽了怎麽了啊?你跟我說!你讀的那些書都有些什麽用?啊!教訓別人一套一套的,臨到自己遇見了事情,你就不會說半句好聽的話嗎,啊?我養你這麽大,你都不知道安慰安慰我嗎?難怪你參加了幾十年的科舉,至今還隻是個秀才!”

大奶奶越說聲音越大,這麽多年來的辛酸和惱火一並發泄了出來。盡管李大爺已經四十有三,但在大奶奶麵前,卻唯唯諾諾不敢吭聲。不僅是因為大奶奶是他的母親,更因著大奶奶是上一任的掌祠人身份。

大奶奶伸出手指用力地在李大爺的額心上狠狠地點了一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隨即又發覺自己竟然動了心火,連忙轉身合著雙手,嘴裏喃喃向佛主告罪。

李大爺便這樣失魂落魄地看著自己的娘發火。記憶中,大奶奶從未因任何事情這樣大發雷霆過,可見此事非同小可,已經觸及到了大奶奶的心窩子。

待到大奶奶告罪完畢,一轉身,驚愕發現自己兒子居然站在原地發呆,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還站在這看著你娘發傻幹什麽啊?還不快去把那個郎中給我叫來!白天他喝了喜酒,就沒給我的清兒好好看過病,現在他該酒醒了吧!”

大奶奶最後那兩句,是咬著牙從牙縫中勒出的這麽一句話來,李大爺眼看老母的身子搖搖欲墜,竟似隨時要倒的樣子,嘴裏忙誒誒應了幾聲,親自跑下了樓,去尋那郎中。

大奶奶人在閣樓上,李雲清的房門前,眼裏的淚已經不受控製地下來了。李大爺剛剛那幾句話在她的腦海裏轉著圈的響著,好似帶了回音似得。每轉一圈,大奶奶的臉色便灰上幾分,真是越想越心驚,越想越不安。她用力地搖了搖頭,試圖將腦海中那不好的念頭甩開。

***

華燈初上,燈亮燭紅。

郎中在將李雲清送回到李家大院之後,幫他換過了包紮傷口的軟布之後便離開了。卻沒直接回家,而是轉向了別處。這李大爺出去找郎中,一找可就是小半天,直到整個清遠燈火通明了,方才將郎中請回來。兩人風風火火地從大門進入,毫不避諱地直接衝上閣樓,那蹬蹬蹬的腳步聲吸引了香草的注意力,她將新房房門欠開一條縫兒,扒著門縫等著外麵的動靜。

郎中上了閣樓,來到李雲清的麵前,先是扒開他的眼皮看了看,又捏著李雲清的下顎,瞧了瞧他的喉嚨,接著又去板著李雲清的腿,前後左右晃悠著,看著倒像是一回事。全套做足之

後,郎中便轉身,伏在案上寫下一方子,然後將桌上早先準備好的兩包草藥遞了去。

“這兩幅藥馬上熬了給他服下。明日,按這張方子給他抓藥,每日早中晚三道藥,我會每日來給他針灸一次。”

李大爺接過藥方子,大奶奶依舊有些不太放心似得湊上去看了一陣子,這才小心地收好。

“郎中,我兒經常嘔吐,又是怎麽一回事呢?打不打緊的?”李大爺趁著郎中在,趕緊問出心中疑惑。

郎中不甚在意地回答:“磕碰到了頭,頭暈、惡心是在所難免的。”

大奶奶聞聽此言,略微放寬了心:“如此說來,清兒嘔吐不打緊吧。”

郎中搖了搖頭,伸手在顎下胡須上捋了兩下,答:“不打緊,一副藥下去,便再也不會吐了。”

大奶奶連忙讓身邊伺候的婆子去熬藥去,趁早止了李雲清的嘔吐才好。不然的話,她這一顆心,總是揪著難受。

……

香草在廚房那裏討了點吃的,用檀木托盤擎著,心事重重地推開新房的門,走了進去,將擎著的吃食放在紅布蒙蓋的喜桌上,望著坐在那裏紋絲不動的李秀娘,滿臉擔憂。

“小姐,吃點東西吧。這一天你什麽都沒吃,切莫餓到了自己。”

李秀娘隔著蓋頭微微搖晃了下頭,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我一點都不餓,什麽都吃不下。今天一天,我仿佛做了一場噩夢一樣。”

香草十指交扣在身前,搓著褂衫的前襟,有些不滿地開口:“我覺得老天肯定是把小姐嫁錯人了。要是小姐嫁給的是雲睿少爺,今天恐怕就不會發生這麽倒黴的事情了。”

李秀娘終於有所動作了,她忙不迭地將蓋頭掀起一半,有些緊張地叮囑著香草:“香草,這樣的話以後千萬不要再提了。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難道你沒看出來嗎?雲睿和大奶奶還有雲清都是一樣的,他們都是善良的好人。如果今天沒有他們,我的處境……還不知道會是怎樣。”

李秀娘的聲音有些落寞,可她的話卻提醒了香草。香草這才覺察到了後怕,聲音都有些不穩了:“是呀,我一想到白天的時候小姐被那些人罵,心裏就特別的難受。”

李秀娘生怕香草再說出什麽來,惹下自己的眼淚,那就太不吉利了。她連忙打斷香草的話:“好了好了,事情已經過去了,你就別再難受了。去看看雲清少爺怎麽樣了。”

香草連忙搖頭:“那可不行,大奶奶讓我在這陪著小姐的。”

“可是我現在不需要你陪了。”李秀娘強忍著心中的委屈,剛剛香草的話勾起了她對日間的恐懼和難過,盡管香草是她娘家陪嫁過來的丫鬟,可她還是不願在別人麵前落下眼淚。

許是覺察到自己說話口氣有些重了,李秀娘緩和下情緒,重新換上溫柔的聲音:“你去幫我看看雲清少爺怎麽樣了,回來告訴我個信兒。”

香草悶悶不樂地嘟囔著:“好吧。”便轉身出了門,去打聽李雲清的情況去了。

李秀娘這才將蒙著的紅方巾重新放下來,再次遮擋住自己的表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