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留戀處酒肆勾欄
半夜三更,晨軒躍進了集秀樓。
雖然是半夜,集秀樓卻仍舊燈火輝煌。
“秋晚……”
推開了秋晚房間的窗戶,晨軒似笑非笑的看著坐在一個肥胖的客商懷裏陪酒的秋晚。
晨軒這一喊,驚動了客商,也驚到了秋晚。秋晚手一抖,酒就灑在了客人的身上。
“你是什麽人啊?你,怎麽可以這麽沒有規矩?”
客商怒罵。
“哎呦,大爺,您別氣……秋晚的朋友來了。這樣吧,要不然,秋晚改日陪您。”
秋晚賠笑的對客商說道。
“哪有這樣的?你收了我的錢……”
客商自然是不答應。
“錢,我退給您。我們買賣不成仁義在啊……下一回,大爺您來,秋晚多陪陪您喝幾杯,不要錢的……”
秋晚一邊說著,又斟了一杯酒,遞給客商。
“大爺,您就給秋晚行個方便?”
客商仍舊是很不滿意:
“你們哪有這樣做生意的?還沒有個先來後到的規矩了?你個妮子,那個人給你多少錢,我加倍給你。若是你壞了這個規矩,我是不答應的。我定了你兩個時辰,這才一個時辰不到,讓他等一個時辰。”
“哎呦……”
秋晚很是為難,又看了一眼在那裏的晨軒,猶豫著。晨軒冷笑了一聲,渾不在意的一躍,躍到了外麵,不在理會秋晚。
隻是秋晚卻是再也坐不住了。
“大爺,您這回讓秋晚一回,秋晚會記得您的好的。下回,一定伺候好您……”
秋晚陪著笑。
“還有下回,你這大漠名ji,哪兒還能記得我是誰啊?我就要這回,你伺候好我……”
說著,胖客人就摟過秋晚,作勢要親吻秋晚。
“大爺……”
秋晚半推半就:“大爺,大爺,秋晚手裏的這塊玉也給您吧。據說,是少見的呢……”
胖客人一愣。
從這個客人一進來,閱人無數的秋晚就看得出來,他不過是暴發戶,是以,秋晚算得準,這點好處會讓這個客人收手。
果然,客人拿起了秋晚的手,仔細的看著:
“這個,到真是好玉鐲啊……”
“那就送給大爺您了……”
秋晚站了起來:“蘭兒,菊兒,送客!”
秋晚招呼著丫鬟進來。
客人訕笑著,拿著秋晚的鐲子,滿意的離開。
胖客人剛離開,晨軒就從窗子裏跳了進來。
“你還真有法子……”
晨軒說著,伸手捏了捏秋晚的下頜,眼中,帶著玩世不恭的笑容。
秋晚轉過頭沒有理會晨軒:
“蘭兒、菊兒,把這桌子撤下去,上一桌新的來……酒要女兒紅……”
秋晚吩咐道。
“這酒也不錯。葡萄美酒夜光杯啊……”
晨軒渾不在意的坐下,自斟自飲了一杯:“這麽多菜,還沒動筷子,不浪費了嗎?”
“涼了,我不喜歡吃。換新的。”
秋晚道:“你先等會兒,我去換件衣服……”
晨軒無可奈何的晃了晃頭。
秋晚似乎是有些潔癖,隻要來過人
呢,她總是急著收拾,然後換衣服。
晨軒不理會她,隻顧自斟自飲的喝酒。
酒是烈酒,晨軒卻一杯連續一杯的喝下。
不知過了多久,酒杯被秋晚奪下:
“你,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喝酒。這樣喝酒傷身的……”
晨軒又把酒杯從秋晚的手裏抽了出來:
“喝不死人的……你這裏酒好,我不一醉方休怎麽甘心呢……”
說著,又倒了一杯酒,自顧自的飲下。
秋晚知道晨軒說的不是真話,卻是也知道,晨軒若是不想說話,是怎麽問都不會問得出來的。是以,秋晚也給自己斟了一杯:
“你要喝酒,我陪你喝。我們一起一醉方休才快活嗎?對了……”秋晚夾起了剛剛上來的菜:“常常這個烤鴨,是新來的廚師做的,格外好吃,你還沒吃過呢……”
說著,就往晨軒的嘴裏喂。
晨軒知道秋晚是在勸自己多吃飯,怕喝酒太多。他含笑的點點頭,吞下她喂來的烤鴨:
“秋晚啊,你真是好女人……”
晨軒就著酒吃下了烤鴨,看著秋晚,眼神有些迷離。
秋晚的美,不是宗無塵的高雅出塵,也不是君雅的颯爽驕傲,而是入骨的媚,甜的,如牧民的奶酪。舉手投足,都散發著讓人酥軟的氣息。
“哦?”秋晚似乎有些不解,看著晨軒,不知道他要說什麽。
“你這話說來的可巧……我,是好女人?我怎麽從來沒覺得呢?話說,這世界上還有什麽,比煙花女子更甚的呢?”
秋晚一邊自嘲著,一邊喝了口酒:
“你要是誇我,這話可是太錯了。和諷刺差不很多了……哪有這樣誇人的?我,一無所好啊。家世不好,窮的要死,流落街頭,最後進入這青樓。滿眼的肮髒啊……怎麽看,都是無一所好……”
秋晚半開玩笑半認真著說:
“漂亮,人家說本來就是狐狸精。說我們勾引人家男人——男人們管得住自己,女人們管得住自家的男人,那不就成了,哎……可是,大家都覺得是我們的罪過。十惡不赦的壞啊……”
晨軒聽著秋晚這樣說,不覺得也有些好笑,就嗬嗬一笑。
秋晚也不在意,又夾了菜喂給晨軒:
“好或者不好,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倒是認識了你挺好的。讓我有個念想……無聊的時候,就想,你什麽時候會來看看我。哪怕搗搗亂都成……”
晨軒一把把秋晚抱在懷裏:
“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是在給災民放賑,說明,你還是有些好心呢……”
晨軒一邊說著,一邊無聊的擺弄著秋晚的長發。
秋晚倒在晨軒的懷裏,嗬嗬一笑:
“我自己做過流民,知道他們是多麽缺那麽一口飯……恰好,銀子什麽的,對我來說,也沒啥意思……就為了你這一句稱讚,我都覺得值了。”
仿佛是想起什麽事兒,秋晚坐好,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又給晨軒斟了一杯酒:
“來,慶祝一下,第一次有人說我是好人。慶祝我們認識!”
晨軒舉杯與秋晚輕輕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秋晚,你賺那麽多錢,沒有想過贖身嗎?”
晨軒問道。
秋晚皺了皺眉,眨了眨眼,不理解晨軒的意思。
平日裏,晨軒很少關切自己的。
“你怎麽問起這個?贖身……”秋晚聳了聳肩:“贖身做什麽呢?我可是什麽都不會做的。我能去哪兒……若是在集秀樓,等我年老色衰,可以當個媽媽,到時候也能有不錯的收入,豐衣足食,甚至,錦衣玉食。要是離開了這兒,離開了這迎來送往的日子,我都不知道怎麽過呢。”
“沒有想過嫁人嗎?”
晨軒問。
“嫁人?”秋晚撲哧笑了:“你這是開玩笑還是認真啊……哦,你是說嫁給個富商或者財主做個小妾什麽的嗎?那還是算了,那種人,見你年老色衰,就恨不得要你死了。如果家裏頭再有個厲害的大房,也許還沒等到年老色衰,已經投胎轉世了。雖然現在不怎麽好,不過呢,我覺得吧,有酒喝酒,有肉吃肉,還不錯啦。不要找那份兒罪吧……”
晨軒笑了笑,撫弄著秋晚的頭發:
“要不,我娶你吧……我家裏頭還沒什麽大房呢。就是沒錢……”
秋晚仿佛是被什麽燙到,一下子就怔住了,看著晨軒的眼睛,看了很久。
晨軒都被秋晚看的不自在了:
“怎麽了?不認識我了還是不願意啊……啊?是不是怕我這個窮鬼給不起你這錦衣玉食的生活。這,還真有可能啊……”
晨軒說著,又喝了一杯酒:
“就這一壺酒,恐怕我一個月的俸祿都買不來啊……何況,還有那個吝嗇的哥哥,總拿我的俸祿充軍餉……”
良久,秋晚才恢複常色:
“你不要開這種玩笑了,我會被你嚇死的。”秋晚靠在晨軒的肩膀:“你看,連一點俸祿自己都做不了主,你們這名門望族,怎麽能容得下一個豔幟高漲的名ji進門呢?不過,聽到你這話兒,我還真高興,真高興啊……”
說著,秋晚就又喝了一杯酒,情緒,是顯而易見的激動。
晨軒看在眼裏,伸手抱住了秋晚的肩膀,想說話,卻又說不出來了。
“回頭,你要娶個溫柔嫻淑、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能和你們這些大家公子吟詩作對,能出的廳堂下得廚房……我下輩子,也要做個這樣的女人,找一個,我愛的人,能嫁給他……”
秋晚在晨軒的肩膀裏,訥訥道。
“傻丫頭……”
晨軒拍了拍她的肩膀。
“如果要是我這輩子積德不夠呢,那麽,就生在一個小門小戶裏也行,就嫁給隔壁的放牛娃。每天荊釵布衣,去采桑養蠶,淘米做飯,等著家裏頭那個男人回家。再生兩個娃。女的教她紡棉花刺繡,男的娃,就去砍柴放牛……”
秋晚幻想著。
晨軒亦被秋晚說的有些動容了。
本來一團糟的家務事,此事,竟然是不由自主的放下了。
人各有各的愁苦,各有各的幻想。
“晨軒,我還想,下輩子,一定不要忘了你。我不能想著嫁給你,你比我好太多,沒法子嫁給你了。下輩子,還能記得你,盼著你來,就行了。就像現在,我ri日的盼你來……我天天給菩薩上香,就是盼你來……”
秋晚絮絮叨叨的說著,眼中竟然是有了淚水。
晨軒俯身吻秋晚的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