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防不勝防

清染循聲望去,隻看到方才還笑顏逐開喋喋不休的楚婕妤已經倒在地上,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白紙。清染心底一沉,終究還是出事了!

上官琳玉這一聲尖叫可驚著了這一大屋子的人,所有的人都神色倉皇地圍了上去,將楚婕妤圍得水泄不通,吵鬧混亂不堪。

“楚婕妤,你哪兒不舒服?”上官琳玉將楚婕妤扶在懷裏,眸底盡是緊張和關切。

“玉姐姐,我的頭好暈……”楚婕妤無力地倚在上官琳玉的胸前,眼皮沉重得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隻見她臉色越來越蒼白,嘴唇卻泛著不尋常的紫黑,很明顯的中毒狀態。

清染臉色一冷,眸光掃了掃桌麵上那杯還沒喝完的茶。

“禦醫——你們還傻愣著做什麽?還不快些去叫禦醫?!”上官琳玉臉色鐵青地叱喝圍在旁邊的宮女們。

“是!”幾個宮女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

“嘔——”楚婕妤的身子突然往前一傾,嘔出了一大口血,然後整個人暈厥了過去。烏紫色的血液粘稠地吐在地上,看起來額外的觸目驚心。

“楚婕妤——好妹妹,妹妹!你醒醒,快醒醒啊!你這是怎麽了?”上官琳玉急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再次厲聲喝道:“你們這些飯桶,快些把娘娘抬回寢宮!”

宮女們手忙腳亂地將倒在地上的楚婕妤平抬起來,急匆匆地往外奔去。在楚婕妤方才躺著的地板上,留下了一大灘殷紅冶豔的血,妖嬈詭異。

清染沒有動,站在原地直凝著那被眾人抬著往外跑的女子,在她下身臀部的白色羅緞上,那抹豔紅依舊在不斷地蔓延……

“慢著——”跟著眾人往外跑的上官琳玉似乎想起什麽,驀然駐足。她轉過身來,眸光幽冷地盯著清染,手指卻橫向伸往石桌上麵的那壺茶,“來人,把那桌麵上的茶全給我帶回去!”

桌麵上的東西被一掃而空,原本鬧哄哄的庭院也慢慢清靜了下來,除了地上那兩灘黑血和紅血,仿佛什麽都沒變。

“清……娘娘,怎麽辦?是不是出事了?”琉璃跑過來揪住清染的衣袖,無助和惶恐的淚水在眸底旋轉,她驚顫著,像受驚的小鹿,“是不是因為我?我是不是闖禍了?那個楚婕妤要是出事了,我是不是就要跟著死了?娘娘,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不會死的。”清染將衣袖從她雙掌之間抽回來,眉心微低,略帶神緒不寧地說。

“你騙我的對不對?你騙我的……”淚水奪眶而出,順頰而淌,琉璃凝著清染微微蒼白的臉,輕聲呢喃。

清染沒有回答,而是有些疲乏地閉了閉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她突然轉身,看向那兩名新來的小宮女,冷聲道:“如月如星,你們隨瓔珞去庫房,將皇後之前送來的所有茶葉,都取出來……燒了!”

方才一直沉默不語的瓔珞聞言,神色大變,“娘娘——”

“沒有聽到我的話嗎?快去!現在!立刻!馬上!”清染陡然厲聲道,眸底的光芒從所未有的銳利冰冷,像一座無形的巨山急劇壓來,將你反抗的勇氣瞬間剝奪掉。

“是……”瓔珞張了張嘴,最終將到嘴的話吞咽下去,臉色不好地帶著如月和如星向庫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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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清染再次從噩夢中驚醒過來,臉上布滿了冰涼的汗珠,因為受驚過度,胸脯不斷地起伏,仿佛底下狂跳的心髒恨不得破腔而出。

坐在床上,凝著猙獰陰森的黑夜,清染感覺消失幾年的頭痛再次湧了上來,恍若抽絲,徐徐襲來,鑽心刺骨。

睡意全無,清染推開身上的被子,披了一件披風,走了出去。

秋夜的涼風迎麵襲來,侵髓蝕骨,冰涼的感覺鑽進心裏,冷凍得讓人全身戰栗,卻也讓人格外的清醒。

清染喜歡這種思緒清晰的感覺,在長廊之間緩緩邁步,吹著夜風,很多想不通的東西似乎也漸漸有了輪廓;而拚命想要忘記的東西,卻也爭相湧上心頭,酸甜苦辣,擠滿所有的空間,心房腫脹得發疼。

以往,每次當她自噩夢中驚醒之時,都會有一雙溫暖的手,一個溫暖的懷抱,小心翼翼地拭去她冰涼的淚水,溫柔地將她輕擁入懷,用他好聽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告訴她他永遠在她的身邊,永遠也不會離開她。他不喜歡她蹙眉,每次看到她蹙顰,他便會用略帶粗繭的手指撫平她的眉心,眼湖如沐春風,總是蘊滿憐惜和她最是渴求的溫暖。

但是,這樣的溫暖,這樣讓她的心渴求到生疼的溫暖,似乎再也無法觸及,再也無法感受了。思念若狂,在她的心底編織成一段狂曲,竟比任何時候都來得熾烈。

清染垂下輕顫的眼睫,一滴冰涼的**直垂下墜,砸在她的手背上,微微的疼,手不由自主地也隨著顫抖起來。

“嗯……啊哈……嗯啊……”

一段似曾相識的呻、吟驀然闖入耳畔,清染微微一怔,抬頭看了看,方察自己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琉璃的房間門口。可是這聲音……

呻、吟聲仍在持續著,嗚嗚咽咽在壓抑之中流溢出口,似痛苦,又似瘋狂性的痛快,從房內,不斷地飄了出來。且一聲比一聲高,仿佛已經瀕臨某個決堤口,下一刻即將麵臨著崩潰性的決堤……

清染不自覺地走近那緊闔著的門,手指捅破了窗紙,透過拇指大的空洞,視線探了進去。

幽冷的月光透過白色的窗紙投射進屋內,盡管不是很清晰,但練過武的原因,清染的雙眸比常人來得清冷和銳利。所以,床上讓人麵紅耳赤的一幕,她依舊盡收眼底。

嬌柔的少女胴體,不著寸縷,扭扭曲曲地躺在床上,因為正處於極大的快感之中而高高地弓起細腰,伴隨著急喘聲,汗水如雨淋,遍布了整個白玉般的軀體。

清染凝著少女那隻不斷在自己下、體摩挲**的手指,突感到一陣洶湧澎湃的嘔吐感,她有些無力地往後踉蹌了兩步,伸手扶住越來越劇痛的螓首,卻仍痛得厲害。

她幾乎是狼狽地逃跑,心亂如麻,一種瘋狂的罪惡感縈繞在心裏,怎麽也揮不去。若沒有那一晚,若沒有親眼目睹了那麽淫、靡的一幕,琉璃,她的琉璃,還會是以前那個不諳世事,單純率真的琉璃吧?

胃部翻騰,頭痛欲裂,清染扶著紅漆的柱子,頭無力地輕倚在上麵,雙眸迷離地望著夜空,心已經亂成一團。

“你半夜不睡,跑出來這裏做什麽?”一個冰冷的聲音打破了夜的死寂,幽幽地飄了過來。

清染轉回過臉,看到瓔珞站在不遠處庭院裏,冷冷地看著自己。壓下胃部的湧動,她站直身子,邁步緩緩朝她走去。

“那你呢?你半夜不睡,出來這裏又是為了做什麽?”

“有些事情想不通,睡不著。”

“哦?”清染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何事想不通?”

“別在我麵前裝成一副沒事的樣子,今日楚婕妤的樣子你也看到了,龍胎估計是保不住了!”瓔珞伸手指著地上那兩灘已經凝固的暗血,冷道:“毒害龍裔,輕則死,重則誅連九族。你不是楊皇後,你沒有一個權傾朝野的爹,你認為這一劫,還可以安然度過嗎?”

“你的意思是,楚婕妤之所以會中毒,是我暗中下的手?”

“難道不是嗎?”

“楚婕妤與我無冤無仇,我為何要毒害她?”

“自是為了討好楊皇後,幫她鏟除異己!”

“瓔珞,在你眼裏,我就隻是這樣的人嗎?”清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底漫起一種濃烈的諷刺,“在這之前,我連楚婕妤是哪個女人都不曾清楚,更不知道她身懷龍裔!況且,我又不是妙算子,難道連她何時會來辰林宮我都已經算好了麽?即便我想對她下手,方才那麽多人在場,我連碰觸她的機會都沒有,又如何出手?”

“你若心中沒鬼,那為何要將茶葉銷毀?”

“因為我想要保住你們!”清染的聲音驀然提高,眸光倏然變冷,她冷掃了瓔珞一眼,突然冷笑一聲:“但是看來是我多此一舉了,我為何要管你們的死活?你們是死是活,與我何幹?”

“果真不是你幹的?”瓔珞眉眼微微鬆動,開始對自己的想法產生了懷疑。

“你既不信,又何必相問?”清染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有些厭惡地移開,“你從來不相信我,我也沒必要再向你解釋那麽多!我隻告訴你,上官琳玉不會放過辰林宮裏麵的每一個人的。從明日起,你們自求多福吧!”

“既不是你幹的,她們無憑無據,又有何理由來興師問罪?”

“證據,是可以捏造的。”清染眉目肅然,語氣中隱有嚴厲,“很多事情,從來就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簡單,你說琉璃單純,我看你更是天真!”

“那你呢?”瓔珞略一遲疑,墨瞳透過絲絲的涼意,“你不單純不簡單,我該說你心懷不軌嗎?在堡主救回你之前,你到底是什麽人?”

清染微微一愣,但很快勾唇,含了一抹似有若無的冷笑,“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不曾想過要傷害你們。天色不早了,還是早些歇著吧,明早還有一大堆麻煩等候著呢!”

言罷,轉身離去。

“你心虛了?”瓔珞在背後陰森森地開口。

清染駐足,轉回過臉,卻是睇向那幾棵差點被搬了家的梅樹,淡笑:“瓔珞,難道你從來不覺得,這幾棵梅樹,比別院都來得香嗎?”

(本章完)